看来是修好了。鱼月月捏着手机,登录自己的账号。
手机界面并没有被重置,鬼使神差,鱼月月划开录音机。
录音机的界面上,一条几个月前的录音安静的躺在手机里。
鱼月月看着上面的时间,“8月?”
八月她有用手机录过音吗。
怀着疑惑的心情,鱼月月点开那条录音。
“如果还能听见这条录音,请你无论如何要记住,你曾经在无垠的大海上,遇见过人鱼,其中一条蓝尾的人鱼,你给他取名,叫做深蓝,不能忘记。”
叮——
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碎裂。
“深…蓝…”
鱼月月捏着手机,喃喃自语。
记忆如同潮水将她裹挟着,带回那个璨日烈阳的小岛上。
穿着薄荷色上衣的女孩,试探的抱上石头边垂落的蓝色鱼尾,脸颊贴在鱼尾上,笑眯眯。
“哇,好漂亮的鱼尾巴,还冰冰凉凉的。”
拥有蓝色鱼尾的鲛人,骄矜无比,却允许这个人类女孩放肆用他尾巴解热,甚至翘起强壮的鱼尾,将女孩连带着鱼尾一同举起来。
引来欢快的笑声,银铃一般洒满整片金黄沙滩。
“深蓝…”
水雾侵袭眼框,顺着脸颊在下巴汇聚。
鱼月月抹干眼泪,手机里的录音还在继续——“这件事情一定和OCEAN有关。”
OCEAN
鱼月月默念这个单词,在舌尖翻滚着。
叶知微、宁越、OCEAN,鱼淮是不是也和他们扯上关系。
想到这一点,鱼月月立刻捞起一套衣服,披在身上。
她蹲下,摸着菜花的猫头,菜花乖巧的趴在地上,对着她露出肚皮。
鱼月月眼睛还是红的,她亲亲菜花的额头,“菜花,现在妈妈要去找一个人,你在家里乖乖的哟~很快妈妈就回来的。”
菜花像听懂她的话一样,喵呜喵呜叫着,走到猫爬架上趴着,纯净的蓝眼睛看着她。
鱼月月给菜花安排好猫粮还有水,最后嘱咐菜花一声。
菜花像是能感受到她的心意一样,明明是个那样粘人的孩子,却还是乖乖趴在猫爬架上,只是用那双蓝眼睛目送她离开。
鱼月月不舍,却仍旧要关上上门,离开。
鱼月月拿到驾照,但是很久没上过路,只是现在距离她最近的网车,也需要二十分钟才能赶到。
鱼月月只能捏着钥匙,跑去车库将车开出来。
“反光镜、手刹、离合…”
车库里,在鱼月月的碎碎念中,黑色的SUV正常启动,竟然平稳的开出车库。
手不敢离开方向盘,鱼月月眼睛仔细盯着前方,嘴上和智能AI对话,“打给荣珂。”
“好的,已经帮您拨通荣珂的电话。”
车辆平稳行驶,电话却无人接通。
“抱歉,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
鱼月月摁掉电子女音,专心开车。
像她这样的人,从不喜欢拐弯抹角,喜欢就是喜欢,是不是人类又有什么关系。
鱼月月车开得平稳,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她用十五分钟跑下来。
车停在THE SEA前,鱼月月利落下车,借着那张荣珂给的调令,畅通无阻进入研究所B座。
老文对于鱼月月的到来一点也不新奇,也是允许手下人将她放进来,他看见鱼月月,原以为她是来问情况。
“还没新进展,荣指挥官也带队下去,你大可放心。”
鱼月月一挥手,“我来不是找荣珂,文队,你看到鱼淮没有?”
老文一愣,摇头,“没有看到鱼淮。”
鱼月月点头,直接跑进B座大楼,直冲鱼淮实验室。
老文看着鱼月月的背影,突然摸不着头脑。
“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可真像她小姨。”老文豁然一笑。
鱼月月的身份卡能够刷开鱼淮办公室的门禁,却打不开他实验的门。
鱼月月直接在杂物间找出一把扳手,搭着□□将实验室的窗户给砸开,翻窗户进入实验室。
这一翻不要紧,打眼一看就要紧得多。
鱼月月捂住口鼻,克制住拼命向鼻腔涌过来的腥味,她盯着实验室台面上那一玻璃管红色液体。
红色液体咕噜咕噜冒着泡,一个个血泡咕咚一声,在空气中炸开。
鱼月月忍不住干呕一声。
怪不得,鱼淮不让任何人进入他实验室。
靠,那不会是她的血吧。
鱼月月仔细打量实验台面,其上有着一座由一根根玻璃管链接起来的仪器,一起中间游走的就是红色的液体。
低温冷萃?
蒸馏?
鱼月月看着排列在一起的几个蛇形玻璃管,头都大了。
她叔,这是要作甚啊!
她血里能提炼出什么来,血清球蛋白?
鱼月月在实验室没看到什么东西,刚打算离开,一直被关在笼子里的两只小白鼠,突然暴躁起来,互相殴打,并且,胜利的那只小白鼠直接将另一只小白鼠吞吃。
鱼月月冷静的看着笼子里的这一幕。
知道那只小白鼠片刻后,突然浑身抽搐,哺乳类动物的身躯上长满黑色鳞甲。
鱼月月正要打开笼子,将小白鼠拿出来,那只原本倒地死去的小白鼠,又突然活过来,带着半身鳞甲在笼子里转来转去。
鱼月月大骇不已,急忙将笼子关上。
甚至直接摸出一个玻璃罩来,将笼子一并罩在玻璃里。
这是什么怪物。
鱼月月离开实验室,立马赶往鱼淮的办公室。
她仔细找文件,试图从鱼淮留下的只言片语中,找到关于那只小鼠异常的原因。
然而,鱼淮的办公室文件干净无比,每日一项数据都显示着他所攻克的两项专题:
《癌细胞自然代谢衰竭可能》
《有关减缓人体细胞衰老的实验研究》
鱼月月什么也没找到。
她稍有泄气,看着四周雪白的墙壁,脑袋一抽,在墙上四处找机关。
竟然还真给她找到。
文件柜后的大门缓缓开启,鱼月月敛眉定神,走入大门内。
门内是一个电梯,很老旧的那种电梯。站在里面,鱼月月甚至能听见电梯吊绳一卡一卡的声音。
电梯里只有一个按钮。
鱼月月按下去,按钮立刻由红变绿。在一卡一卡的声音中,电梯不断向下。
很冷。
温度的变化,是鱼月月在电梯不断下降中的第一感受。
冷的如同进入冰窖一样。
鱼月月搓手,过度的温差变化,让鱼月月在大门打开时,没有第一时间出去。
裸露的胳膊上寒毛立起,鱼月月环臂,走出电梯。
雪白,雪白,无穷无尽的白充斥整个空间。
白色比其他颜色更能充分反射能量。
在寒冷的空气中,看见这样的雪白,更是让鱼月月感到冷。
她顺着出口走,白色、白色无数的白色,映入眼帘的全是白。
鱼月月干脆利落的闭上眼睛,扶着墙壁继续往前走。
温度随着她的向前,越来越低。
就在鱼月月牙齿打哆嗦时,一阵熟悉的声音终于让她睁开眼睛。
“六年七个月二十四天八个小时,程芙你不能在抛下我偷偷休息啦。”
鱼月月瞳仁猛地一缩
这声音,是鱼淮。
第91章 花动
第陆章
一束火红的月季躺在冰棺中。
黑发女人沉睡一般,捧着月季面容安详。
冰棺旁,放着一件椅子,椅子上的男人脸上汉水津津,压抑的痛苦,变成横纵在额头的青筋。
可是他对待女人的动作还是那样温柔,如同在抚摸一片云朵。
男人手指贴在女人冰凉的脸颊上,轻轻触碰女人的脸颊。他的眼角都是化不开的爱意,沉甸甸缀在眼尾。
火红的月季被覆盖,男人像是看不见女人脸上浮动的黑色斑点吗,他俯身,温热的唇瓣轻轻碰上女人的额头。
近乎虔诚的一个吻。
“我好想你啊。”
鱼淮伸出胳膊,青筋毕露的手掌将最后一支红色药剂注入血管中。
药剂的注入让人类的身躯颤抖起来,鱼淮的背部绷紧,如一张被拉满的弓。他喉管里发出压抑的哼叫,痛苦让他整个人从椅子上翻滚下去,在地上囚成一颗虾米。
一颗红色的、被煮熟的虾米。
一阵红色的血雾将鱼淮包裹,地上的男人痛苦的脸上露出一个怪异满足的笑容,他哆嗦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
刀狠狠的向着他的手臂划下,皮开肉绽,从血管中汩汩流出的血液让腥味更加浓郁。
鱼淮盯着手臂上的伤处,眼睛一眨不眨。
是肉眼可见,那近寸长的伤处逐渐愈合,狰狞的伤口在活跃的细胞下消失不见,只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和地上的血污宣告着,刚才的一切都不是作假。
身躯上的痛苦逐渐消失,鱼淮抱着手臂大笑起来。
“成功了!”
鱼淮的笑声渐止,眼角的泪滴被一只手抹干。
鱼淮从地上爬起来,甚至顾不上身上的脏污,他温润的脸上被似癫似狂的笑容占据。
“成功了,成功了,程芙我要你醒过来!”
一只手将冰柜拉开,拉起女人的手,贴向男人的面颊。
鱼淮拿出一对红蓝药剂注入女人的手臂中,他耐心等着女人的反应,脸颊亲昵的贴着女人的脸。
没有呼吸,没有温度。
鱼淮脸上笑容仍旧,只有颤抖的双手泄露他的情绪。
“第二支…第二支…”
慌乱的大手,拿起身下的药剂,继续输入女人的肌肉中。
女人的肌肉仍旧是僵硬的,注入的红蓝液体甚至都没有能够在她的身躯中游走,只是淤积在女人的手臂上。
抱着女人的男人慌了,他紧紧搂住女人的身躯,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向沉稳的人,竟然发出低泣声。
“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做过实验,注入药剂的小白鼠都可以活过来,程芙你怎么醒不过来呢,别睡了,好不好,我求求你…”
沉眠的人听不见生者的呼唤。
温热的液体打湿女人的后颈,男人轻柔的将女人放下,放在冰棺里。月季花躺在女人身边,火红的一片映不上女人苍白的唇色。
男人擦干净女人脸上的血液,声音的温柔,如同安抚妻子的丈夫,“等我一等,就一会,你就能醒过来。”
鱼淮笑着轻吻女人的额头,将冰棺拉上,转身,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殆尽,一片漠然的冷峻,时隔多年又出现它主人的脸上。
室内,所有的声音消失殆尽,冰棺内的月季也安静的躺在女人身边。
等到鱼淮走后,一串细碎的脚步声,谨慎的从门外穿梭进入。
鱼月月蹑手蹑脚的将门带上。
鱼淮情绪波动大,忘记将门关上,这才给予鱼月月便利。
进入室内,寒冷的空气像利剑一样朝着鱼月月扑来,鱼月月捂着裸-露的皮肤,忍不住打哆嗦,她跺跺脚,环顾四周。
雪白的空间内布置得当,碎花桌布,毛绒软垫,原木桌子,柔软沙发将这个冰冷的空间装扮,温馨的如同有一个极其顾家的两夫妻共同打造的一个家。
除了没有窗户。
屋顶两旁是两根硕大的矩形铁管,冷气不断从铁管往室内输送,将室内的温度维持在低温范围内。
鱼月月捡起沙发上一块软垫披着,朝着房间内唯一一个大型物件走去。
那是一个雪白的透明冰棺,因为玻璃隔断的遮挡,鱼月月只能看清冰棺的一角,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里面似乎躺着一个人。
鱼月月不断靠近,她越过地上那一滩红色血液,看着血色的手上从地上延绵到冰棺上。
而冰棺里躺着的正是她熟悉的人——她的小姨程芙。
肩上的垫子滑落,鱼月月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如同哑了一样,喉管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小…姨…”
颤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打着旋儿,鱼月月靠近冰棺,泪水糊满脸颊。
“原来是这样啊…”鱼月月自嘲一笑。
“难怪,难怪…”
如果是小姨,那鱼淮做的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
鱼月月一抹脸,眼睛还是忍不住湿润。她趴在冰棺上,对着里面的女人说话,“小姨,我也好想你,他们都不肯让我知道你的墓地在哪里,都瞒着我…”
程芙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是作为卧底,里应外合,将大毒枭交易的地点传递给警队。
按照一些人说法,任务很成功,只牺牲五名警察,就将盘桓良久的两个毒枭揪出来。
缉毒警察,身前不露脸,死后不立碑。
程芙就是那五个警察中的一个,最年轻的那个。
被垂死挣扎的毒枭注射新-型-毒毒-品、被虐打,她被找到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五个警察,被示-威一样丢在人群最集中的地方,毒-品发作的时候,被所有人看见。
毒枭被绳之以法,执行枪决。
但是,对于程芙的死亡,到现在,鱼月月仍旧不能释怀。
她小姨明明是可以活下来的。
泪水再一次模糊视线,鱼月月推开冰棺,俯下身握住程芙的手掌。
“小姨啊,你怎么就那么倔呢,你知道吗,国家现在对于禁毒宣传力度越来越大了,很多人不会再抱有侥幸心理的去尝试;似乎一切都在变好呢。”
她的感概没有人听见,陷于永久沉睡的人,又如何给予她同样温暖的拥抱。
鱼月月还想说什么,大门被嘭的一声打开。
鱼淮一脸肃穆的站在门口,冷然的盯着闯入的鱼月月。
那样冷漠的眼神让鱼月月感到无比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