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自己安全了,早苗放松了精神。两眼一闭,安心地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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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真的能让云守大人过来!”雷属性犀牛的使用者远远地看见了滔天的云属性火焰,不由得对自己身边这个“樱见大人的爱人”刮目相看:“多亏了有你,你是怎么说动云守大人的?”
太宰治笑了笑,没有解答他的疑惑。
下属本来也没真的指望着得到答案,他感叹了一声后就重新钻回了车里:“看啾啾的方向,应该是要飞去分部基地。我们先绕回去等樱见大人吧?”
太宰治最后看了一眼远处天空中戛然而止的交战摇了摇头:“我有别的事情,你先回去吧。”
“你不回去看看樱见大人吗?”
少年背对着他挥了挥手,独自走向了路边。
距离樱见早苗脱险已经过去了五六分钟,但她却一次都没有向最近的下属下达救助命令。那说明少女的伤势不轻,如果在里面拖延时间的间隙又承受过那种灵魂被震荡的招式,那她现在的精神状况绝对不会有多好。
真是奇妙,他不在樱见早苗的身边却充分地感受到了被保护的感觉。是与阶级层级、身份地位都无关联,只出自于她本人自我意志的保护欲。
在她轻易对他许下生死之约的时候,就应该已经做好了从今以后都和他捆绑在一起的觉悟了吧?
太宰治打开手机点开了一个小程.序。和固执地使用“看上去很帅”的翻盖手机的早苗不同,太宰治用的是宽面的触摸屏智能机,宽屏上规律闪烁的红点在以均匀的速度前行着。
这是他在带着彭格列的成员离开前在樱见早苗身上放的定位,幸运的是,情况没有坏到要启用它。太宰治匆匆一眼确定了少女正安全地被转移后就锁屏收起了手机。
趁着樱见早苗无暇顾及他,他需要去印证自己的一个猜测。
毕竟等早苗伤好了之后,他应该没有时间再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了。
如果太宰治再晚一秒关掉手机屏幕的话,他会发现代表着樱见早苗实时位置的红点逐渐慢了下来,最后甚至停在了东京某个平凡熙攘的街头上空。数秒后红点再次移动,只是这次比起用“移动”这个词来形容,“瞬移”或许会更适合红点位置变动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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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势处理的怎么样了?”
“身体上的伤都已经治愈了,但她的精神状况很差,不确定之前是经历了什么。”
是谁?早苗昏昏沉沉地听到了有人在她身边谈话。
“彭格列花了大代价让我去保证她的安全,没想到这小姑娘的运气还真够差的。”
“怎么说?”
“稍微去现场看了一下,本来只有一只二三级左右的咒灵吧?不过她去的时候,那只低级咒灵已经被别的咒灵解决了。”
“哎——现场伤亡呢?”
“就她一个。”
太宰先生和大家都安全了吗?啊——说起来,那个时候是不是还看到云雀了?他怎么会来?被云雀救了……?她在哪啊?声音好陌生……咒灵是什么?彭格列?是阿纲吗?
早苗费力地试图睁眼张口,但大脑始终传递着力所不能及的信号给她,最终只能是徒劳地意念挣扎了一下。
“哦?醒了?”
“五条,别打扰她,让她休息吧。”
“嗨嗨。”
离开的脚步声和关门的轻微碰撞声相继传进她的耳朵里,而后就是冗长的沉默。过于安静的环境催生了她的睡意,折腾了那么久,早苗的精神也确实是很累。没过多久她就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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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并盛的时候,太宰治对着阴影下空无一人的小巷叹了口气。
没有了樱见早苗这张通行证,他一个人回到彭格列的地盘,难保彭格列的人不会对他动手。虽说他多少也领悟到了一点使用雾属性火焰的窍门,但要使用幻术的话还是太勉强了。
织田作离世的那天,他第一次点燃了火焰。要弄到戒指不难,不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他只能从黑.市里搜刮到相当低劣的指环,只用一两次就会碎裂。
那枚特殊的指环分开的时候被早苗拿去,现在他手上只剩下了从红木匣子里偷出来的那枚了。
稍稍用微弱的幻术更改了一点面部特征,太宰治转身走进了阳光里。
一个留着飞机头的青年和他擦肩而过,青年嘴里叼着草叶子,时不时地还吹出两声口哨。青年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很快地就消失在了一个转角。
太宰治在原地停了两秒,然后笑了笑:“草壁哲矢。”
听到有人念自己的名字,草壁半信半疑地后退了两步,果然发现一个陌生的少年站在那里:“你是……?”
“昨天的那通电话,是我打的。”
昨天的电话……草壁顺着对方的话回忆了起来。昨天他只接到了一通陌生电话,也就是这通陌生电话说动了恭先生去救早苗小姐。想到这里,草壁不由得被自己的好奇心驱使,他问:“你是怎么说服恭先生的?”
太宰治笑:“我和早苗查高尔夫球场事件的时候,正好调了受害者资料。”
草壁不明所以。
“很巧,受害者里有一位左代先生是一名企业家。他每年要上交给并盛的税收占并盛全年收入的15%。”
……所以恭先生你其实是去救并盛的钱袋子了吗!要是早苗小姐知道了大概又会大吵大闹吧。草壁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有些头疼。
“鉴于我帮你们救下了早苗,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什么?”
“放心,很简单的。”太宰治笑得一脸纯良,随着靛色的火焰弥漫,他身上用作掩盖的幻术逐渐消失,露出了他本来的样子。他举起自己戴着指环的手展示给草壁看,“这枚指环应该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吧?我和早苗走的时候带走了几个忠心的下属,是她帮我安顿的,但一直都还没来得及告诉我他们的下落。”
“我只需要你,帮我查查并盛有没有新来的人口。”
这确实是一件小事。草壁迟疑了片刻后就点头应下:“那你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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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天他就已经隐隐察觉出了端倪。
在他面前死去的“织田作”言辞和往常有微妙的差别,是除了他和安吾以外的任何人都不会发现的细枝末节。
站在店名为“昨日·今日·明日”的小店门外,太宰治恍惚地长吁了一口气。
怎么说呢?这种意料之外又预测之中的感受。
在樱见早苗把那枚指环交给他的时候,他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其实是发动了的。他也因此得到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身后有脚步声逐渐靠近,太宰治堵在店门口不让开也不转身。
“太宰……”
听到熟悉的声音和语调,太宰治终于回头看向来人:“我是该和你说好久不见还是该说初次见面呢?”
在织田作之助的设想里,他和太宰治的重逢至少也会是两年后。但既然太宰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他已经确定了既定事实。所以织田作之助没有选择逃避,他走到太宰治身边用说着“今天天气不错”的口吻打招呼:“那就初次见面吧。”
“是啊。”太宰治认同道,“毕竟你现在已经是樱见明了。”
这个名字是当时樱见早苗带着他们去登记新身份的时候,孩子们起哄取的。
过往的姓名、身份都已经不能再使用了。原本没有姓氏的几个孩子也通通挂上了樱见的姓氏,当新名字登记录入系.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彻底和过去挥别,开始了新的人生。
“是她告诉你的?”
“不。是我自己找来的。”
“进去说吧。”
“话说回来……”
织田作之助推开了店门和老板打招呼,然后在孩子们的簇拥下艰难地走到了桌边:“怎么了?”
太宰治促狭地笑着评价:“你染的这个头发还不错。”
为了掩人耳目,织田作之助染了一头低调的黑发。
“啊。街口的理发店里染的,3500円一次。”
“感觉有点贵了呢。”
“是吗?”
和过去一样的谈话氛围似乎很让人放松,对这种闲暇时刻已经倍感久违了的织田突然想喝点酒。他向店老板讨要了两个杯子放在桌上,用眼神询问坐在他对面的某人。
“不喝了。”太宰治摇头拒绝,“等会还要去探望病人。”
“她生病了?”
“准确的说,是受伤了。”
这话一说出口,织田作之助看他的眼神都透露出了谴责的意思,他摇了摇头,满脸都写着不赞同:“你趁着她受伤的时间查她?”
被人指责了,太宰治反而在笑:“就是因为打算还欠下的人情才会这么做。”
“你不是说过,人情这种东西忘掉就好了吗?”
在他去救芥川龙之介的那天,太宰治是这样说的。虽然那时他已经推门离去,但少年语调温柔的那句话还是乘着傍晚微热的风飘进了他耳中。
那时的他没有听,此时的少年显然也是要违背他自己说过的话了:“因为是她的人情嘛。不还的话,以后会一直被唠叨的吧?”
见不得少年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织田作之助难得地恐吓人:“彭格列会轻易接受你吗?”
拐跑了彭格列首领的师妹,又间接导致世界轨迹发生变化,让他这个本该离世的人依旧活蹦乱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即使没有因此产生严重的后果,在一个组织里,樱见早苗的这种行为应该也是属于严重违纪的。如果是换在港口黑.手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少女必然是会被当做叛徒处理。
“恩情太重,只能把我自己赔给她了。”
少年话里话外都执着于人情、恩情,就是没提及少女最想要的那一种感情。
织田作之助忧心忡忡:“如果你还没想好,就别招惹她了。”想起少女那日在自己面前宣誓对太宰治的主权,他更担心了:“她会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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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苗再度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饭香唤醒的。长时间的不进食和长时间的睡眠导致她醒来时浑身无力,早苗只好偏过头去看香味飘来的方向。
在她的视线里,一个红发的少年捧着盒饭正大快朵颐,看上去也是饿了挺久的。
“啊!你醒了!?”和她对上了视线,少年惊喜地问,“身体还好吗?需要帮你喊家入……啊,就是医生,你需要吗?”
比起医生,她现在更想吃饭QAQ早苗费劲地摇摇头,然后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少年手中的盒饭。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又或者是少年的情商不低,他竟然意会了:“你饿了吗?”
早苗立刻点点头。
“我去帮你买!”少年雷厉风行,说着就要往外跑。但没走两步他就保持着姿势倒退了回来,“我忘记了,五条老师说要优先保证你的安全,我不能走开。”
……早苗闭了闭眼,像是要节省出睁眼的力气来说话:“饿死了的话,就不安全了。”
“有道理!”少年似乎被她说服了。
早苗双眼闪起了希望的光。
“但我还是不能走。”
光消失了。
“不过我可以叫伏黑去买!”
“……这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同学。”早苗的语调异常沉痛,她努力平稳自己有些波澜起伏的呼吸,“下次说事可以一次性说完吗?可以的吧?”
自知理亏的少年挠了挠头,老实地笑了两声:“我叫虎杖悠仁。”
说完这句话,房间里又沉默了下来。早苗安静地闭目养神,心里疑惑着她这是在哪里。陌生的人名、陌生的地方,还有之前她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那位“五条”老师。听他们对话时的意思,是阿纲让他来救我的吗?那云雀是谁喊来的?
带着满腹的疑问,早苗又开口了:“你知道我的手机在哪儿吗?”
“你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虎杖悠仁捧起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他的神色有点犹豫,片刻之后才做了决定问到:“除了手机,钉崎还在你身上发现了这个。”他从塑料盒子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纽扣状的物体:“这是你的吗?”
那是一个定位器,这显然不会是早苗自己带着的。
早苗楞了一下,看着定位器的目光有些呆滞。这会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放在她身上的?
她的这套衣服是那天出发去高尔夫球场前换的,一直到她被啾啾带着逃走陷入昏迷,接触过她的人都屈指可数,除了她调来的各部门下属,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少女的眸光明暗交错着闪动,最后语气飘忽的不确定道:“是我的吧?”
本来打算拿到手机就给太宰治报平安的早苗突然冷静了下来,她又问:“知道我在这儿的人多吗?”
“哎?应该不多吧?”虎杖扳着手指开始数,“五条老师、家入前辈、伏黑、钉崎……大概还有校长吧?”
少年话里的特有名词出现的频率较高,早苗忍不住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声:“从刚才开始我就想问了,这里是学校?”
“是啊,”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早苗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一圈房间后又把目光定格到了少年身上的深色制服上:“什么学校?”
少年眨了眨眼睛,诚实回答:“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很正式的全称。
……怎么感觉更可疑了。
面对可爱少女逐渐不信任的眼神,虎杖拿起塑料盒里的翻盖手机递到她手边以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