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后不会梦到双手沾血而半夜惊醒。
他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来治愈过去的阴霾。
想到此,时臻低眉,眼眶有些泛红。
少年抬眼看到她那双兔子眼,讥嘲:“你是哭包么。”
怎么次次撞到,都是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就这么爱哭?
“你懂什么!”
这个时候也差不多酒醒了,时臻把雨衣摔在他身上,一头裹着被子裹成蚕蛹在床上。
迟望轻嗤,收起雨衣,用手机给同事发了替班的消息,目光落在床上。
“你叫什么?”
蚕蛹臻微微一愣,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凭什么告诉你。”
被子里是她闷闷的声音。
“迟望。”
“你呢?”
少年关上手机,拿起旁边的毛巾擦起被雨水打湿的短发。
时臻琢磨,原本她还想就用这种陌生人的状态继续下去。
现在看来,以后还会有很多接触机会。
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大概也掩饰不下去。
从白色棉花里钻出个脑袋:“时臻。”
擦头的手臂一顿,少年转头打量着她。
过去的回忆浮现在眼前。
他扯了扯唇,白净的侧脸有几分讥讽。
世界有这么小么?
“时雪,认识么。”
“她是我妹。我妈死了,小三上位,外面杂种顺利回家。”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
床上的人突然坐起,一双兔子眼瞪着他。
时臻默默给自己点赞:反客为主,老子果然牛逼!
迟望沉默不言。
他想起曾经被时雪邀请参加她的生日聚会。
他永远记得那嫌恶的一眼。
听她这么说,也难怪。
“同学,不熟。”
擦完头发,迟望随手把毛巾搭在椅子上。
蚕蛹臻裹着被子坐起来,眼里有光。
“你还在上高中?”
机会终于来了!
第7章 她在他耳边悄悄道:“放心……
她之前还在琢磨要怎么找个理由资助他上学。
现在他把她带到这里避雨,岂非天赐良机!
外套还在滴水,少年宽阔的背脊泛着凉意。
他扯下湿漉漉的外套。
“不上了。”
“为什么?”
时臻:哎,装傻好累。
本以为少年会继续如先前那般不予理会。
谁料少年靠在墙上,双眼望着泛着白光的电灯泡上,打湿的发软软贴在额上,水滴滑过清冷的侧颊。
“没钱。”
他的话向来简短寥寥,却能把最难以启齿的遮羞布不留情的揭开。
世俗眼里的难堪窘迫,在他口中变得云淡风轻。
“那你想上高中么?”
时臻心下激动却害怕显得自己刻意,故作轻松问他。
沉默被轻嗤打破。
“想与不想,重要么。”
少年靠在白色墙壁,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喉结微微滑滚。
上学与否,都无法摆脱纠缠。
即便继续读书,摆脱不了迟强。未来只会有更多的麻烦。
半响,他收回视线,扫过她湿漉漉的脑袋,转身拿起毛巾朝浴室走。
语气泛凉:“别乱跑。”
时臻望着他的背影,她打趣的想,如果说她的借口是想要个儿子所以才资助他上学,会不会太扯。
等迟望洗完澡出来,屋里已是空无一人。
他垂眸没什么表情,倏然看到床柜上的纸条。
——谢谢弟弟,再联系。
后面是一个鬼脸和一串手机号。
迟望盯着号码,唇角扯了扯。
幼稚。
——
一场暴雨逝去,街边躺着零零散散的水洼。
早晨放晴。
在路过巷口的垃圾处理厂时,迟望有短暂的怔楞。
雨水的冲刷后,街边的绿植焕然一新。
那些血色的泡沫好似也随着被冲刷而尽。
那那场淡淡的茉莉香,也成了匆匆一页。
几日后被迅速翻过。
而他的前方仍是一片灰败无光的废墟。
这一日的阳光格外刺眼。
无家可归的少年却接到小区居委会的电话。
电话对面是个中年的妇女。
声音温和委婉,需要他到街道办事处来一趟。
挂了电话,迟望默了片刻。
多半是迟强又去闹事才会有这通电话。
曾经奶奶带着他准备离开这里,彻底摆脱迟强,偏偏迟强四处惹事,居委会打来电话通知领人签字,闹得人尽皆知。
有了迟强,旁人口中便多了笑柄。
思及此处,深深的无力感便覆上心头。
好像一个深陷泥沼的人,不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都后的命运。
等他来到办事处。
所想与现实恰恰相反。
他抬头迎上那双透亮的眼神。
好似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是一套崭新漂亮的衣裙。
今天她穿了一身浅绿色的雪纺裙,墨发微卷,像是一条纤细的绿萝,缠绕在咖色靠背椅上。
白色的高跟鞋映着透明的玻璃砖,像是夜色灯塔的倒影。
她看到他,浅笑不言。
正中央坐着的中年女人看到他,站起来笑道:“迟望。这位是时臻小姐,她愿意资助你继续上学。刚才我们讨论过你的情况。你虽然没有参加中考。但因你成绩一向优异。一高清楚你的家境状况特地将你破格录取。过几天你就能正常入学了。”
刘玉芳不着痕迹扫过一旁的年轻女孩。
迟望这孩子家境她也是清楚。
父亲奶奶接连去世,就剩个好赌的叔。最后为了给他奶治病连学都没上。
当初还觉得可惜,这孩子打小就成绩好,偏偏摊上个这样的家庭,一片好前程算是被毁了。
可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不知从哪跑来个有钱姑娘,愿意掏钱资助这孩子上学。
也算是老天开眼吧。
她的话从耳边穿过,迟望却浸在那片绿萝里。
少年的眸中浮起细碎的薄冰。
她如何有钱那是她的事。
以为这样做,他就会对她感激涕零么。
倏然,一阵喧闹声闯入屋内。
“谁要资助迟望上学!?”
看到那张最不想看到的脸,迟望的眸光越发沉冷。
刘玉芳瞧见他这般大呼小叫,脸色有些难看,可当着时臻的面却也不好发作。
“这位就是迟望的叔叔。”
她朝着时臻解释,脸色微有些不自在。
时臻点头,起身来到迟望身边。
浅淡的茉莉香似乎随着她的行走也来到他的周身。
迟望侧开眸,没看她。
“你好,我是迟望的朋友。”
看到眼前模样精致的女人,迟强眸中闪过惊艳。
他知道迟望那张脸生的好看,以前没少招过桃花。
却没想到这次竟招出个这样漂亮的富婆出来。
迟望心下讥讽。
摆脱不了迟强,她以为的这一切真的是在帮他么。
“迟望叔叔。迟望上学还有些资料要填写。麻烦你先过去填写资料吧。等下我们继续说。”
迟强连忙点头说了几个好,心下得意。
一大早便有人说迟望被富婆看上了,以后他们一家吃穿都不愁。
本以为是个年长的老女人,没想是个这样漂亮的小娘们。
若是那小子能入赘,以后他还不是跟着有花不完的钱。
时臻见那边写的认真,扯了扯少年浅白的衣袖。
迟望一动不动,眼睫微垂,脸色森冷。
谁料她压低了声,侧在他耳边悄悄道:“我知道你叔叔很差劲。”
少年的怔然落在她的眼底。
她眉毛微扬,那双琥珀里挂着一丝狡黠。
“放心,我只对你好。”
后面的迟强写完了资料,叫时臻。
时臻朝他微一眨眼睛,转身朝后走去。
阳光透过窗外落在少年的眼里。
薄冰在暖阳下微微融化。
少年喉结微滚,目光从那道青色挪开。
能因失恋从二环跑到四环的酒吧。
喝酒喝到半夜醉醺醺跌倒别人怀里。
不过是简单的几面,便大手笔像个冤大头一般做这样的事。
这些蠢事也就是她能做出来。
少年靠在门外。
远处的白鸽落在屋檐,也是一动不动盯着他。
直到屋内的声音逐渐稀少。
脚步声逐步靠近。
第8章 他抬眼,神色归于平静:“……
迟强先走出来,想要伸手拍他的肩膀落了个空。
可他也不生气,还是笑呵呵:“望望啊,好好学,叔等你考上大学!”
话落便转身下楼梯。
屋里的刘玉芳见了心底唾弃,什么人。有人资助便当起了甩手掌柜,还想自己要钱!
紧接着是一阵告别的声。
高跟鞋敲在瓷板砖上,清澈的脆响传到屋外。
少年侧眸,只见她手中拿着棕皮档案。
“别生气嘛。我又不是给你钱。”
迟望不言,眸光落在远处房檐的白鸽。
她倒是聪明,知道他不想要什么。
回去的路上,新铺的柏油马路上一股酸焦味。
被洗的透亮的叶子折射着璀璨的光。
两道影子折在街道马路上。
“别误会。我就是认识了点人,把你之前的成绩单寄了过去。别以为一高什么人都能进去。”
少年的脚步顿住。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的神情坦荡,没有丝毫作假的痕迹。
时臻是真的没说谎。
一高是A市最好的高中。虽然大家入学高中需要走正常的程序,可凡是总有破例。
早在先前一高的招生办便盯上了迟望,好几次打电话因为迟强未果。
现在迟望再无羁绊,只是他以为错过了就没有学上而已。
实际上只要他愿意,学校还是很愿意为这样的优等生格外破例。
只不过书费是贵了点,这些她也一并给他交了。
毕竟这小子初中三年参加的各种学科竞赛可不是白拿的奖。
在一些著名竞赛圈里,迟望的名字依旧响当当。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蹲坑的时候她惊叹到纸差点掉。
上学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可只要迟强存在,迟望便会有不停的麻烦。
当然她的意思不是要灭口。
只是需要动一点手段。
“刚才你叔签的……实际上是一份转让抚养权的协议。”
迟望手指收紧。
她……什么意思。
“我打听过你的事。就想到我爸一个朋友。在大学当教授一直没小孩。家风很好。听说了你的事之后愿意帮你摆脱你叔。当然你不愿意的话,这份协议也可以作废。如果你愿意的话,也不用和他们住在一起,可以在学校。”
时臻一手捏着档案,一手负在背后。
轻薄的裙摆随着风微微飘动。
两人靠的不远不近,刚好拂过他的手背,有些痒。
迟望望着前方,那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柏油马路。
他抬眼,神色归于平静:“为什么帮我?”
明明不过才见几次,她便肯为一个不熟悉甚至陌生的人花这么多心思。
他并不认为,仅仅是带她避雨就能让她这样。
那双清冽的眸落在身上。分明是正午的艳阳。
时臻却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小变态果然多疑,还好她备好了说辞。
“我帮你纯粹是你帮过我。虽然在你眼底,这些事不值一提。但是在我眼里却很重要。同样,帮你上学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少年的眸微微眯起。
“你相信玄学么?”
时臻一本正经,眼神认真清澈:“一般做生意的都相这个。我帮你是做善事。帮了你,我又不吃亏。还能赚大钱。”
迟望盯着她目不转睛。
时臻暗想,天地良心,她说的都是实话。
降低小变态黑化值,获得暴富财产。
不就是做善事赚大钱么。
有错么?没错吧!
迟望嗤笑。
时臻:???
“神棍。”
时臻斜过一眼:我不是说不过你,我是懒得跟你辩解。
两边高楼林立,渐渐走着不知不觉到了马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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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显示经过她的努力成功避开男主重要黑化剧情点。
时家本就是做珠宝生意,成功凭借机遇又获得几个批下的项目。
时臻听着助理带着财务报表的汇报,很是欣慰的又给自己添了一屋大牌。
穿书以来,时臻接触最多的除了男主就是在时家工作的刘叔。
时臻平时各种事宜也找刘叔做。
今天刘叔又来提醒,高三已经开学一个月了,如果再不去上学对学业会有很大的影响。
时臻叹气。
尽管她拥有公司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说到底还是个高三没念完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