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之余许儒城,却是一头雾水。
“嗯。”许儒城不置可否,“我不知道你看了那日记本之后对我的转变,究竟是出于感激,还是出于真心。”这是他一直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心底话。
他曾对她写下“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祝福,同时却也自私地想着,愿你此生仅我一个知己,独一无二。
路鸣朝他笑了笑,抚平了他心中的不安。
“老许,谁说感激就不是真心的一种呢?”
“还有,我从你日记本里看到的,不仅仅是你对我的真心,更重要的是,你还真心地,真心地爱着我们共同的祖国。”
像是做了一个莫大的决定一般,路鸣继续开口,“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我想我们都应该更加切身的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遇到什么困境,我们都应该选择相信国家。”
“国家永远是我们坚实的后盾,她永远会保护着她的子民。”
许儒城想开口,却蓦然望见了路鸣亮晶晶的眼神。
她说,“尽管现在法律还有些许细节没有被完善,一些资本露出的爪牙并不能及时地被绳之以法,但我们总要相信国家,要知道法律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条漏网之鱼。”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
路鸣的语气,诚恳而认真。
……
出院的那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可许儒城却告知她说,天气预报显示几天后将会有雨。
预测天气预报的仪器,是他们一度参与过研发的人造卫星,所以路鸣对这个预测结果深信不疑。
“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看见。”她喃喃道。
“什么?”许儒城没听清。
“没什么。”路鸣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来我那张入职歌舞团的通知表忘了拿,我好像放在桌子上了。”
“老许,你能帮我回去拿一下吗?”她问。
许儒城仔细地想了想,走之前他已经下意识地检查过了一遍病房,所以应该并不存在通知表没拿的情况,除非是路鸣自己放进去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看漏了。
“好,我这就去拿。”许儒城耐心地说,“那你先去车上等我,我一会儿就过来。”
前几天他特意问同学借了一台迷你小汽车,为的就是方便接路鸣出院。
“好。”路鸣朝他点点头,随即在他的注视下,上了那台两人座的可爱QQ车。
还别说,上一世的许儒城一度就想买一台这样的老年车,说是可以开出去遛弯用,方便又可爱,结果最终被上级以这种车不防弹为由给他驳回了。
这一世,倒是变相圆了他的梦想。
看到路鸣乖乖上车,许儒城这才放心地回头拿通知表。
那张表不仅仅是对路鸣,对他而言也很重要,那是路鸣入职国家级歌舞团的证明,也是她退圈而不用赔付公司违约金的依据。
狗公司想要钱?可以啊!找国家爸爸要去!
所以这张表必须得找到,为了他们的未来。
……
见许儒城背影走远,路鸣一瘸一拐的下了车,随即径直走向了不远处等候多时的那辆银黑色加长商务车。
“咚咚咚……”
“我想问一下,你们是在等我吗?”
路鸣轻轻地敲了敲车窗,语气平静而淡然。
车窗摇下,是波奇娜娃那张愈发精致的脸庞,她今天穿着一身旗袍,高高的领口遮不住她修长的颈脖。
“你……”波奇娜娃指了指路鸣。
不等她说完,路鸣便转身撒腿就跑,波奇娜娃立马神情一冷,连忙拿起对讲机对周围几辆车内等候多时的保安大喊
“快追!别让她跑了!”
这可是白总交代的任务,可不能毁于她之手!
第108章 她的入党申请书
沿途的景色飞快地变换着,银黑色商务车在高速路上奔驰,宛若一条在海洋中自由穿梭的虎鲸。
路鸣坐在后座的中央闭目养神,她的身边正坐了两名私人保镖,前排副驾驶座上,是一身旗袍扮相的波奇娜娃,三人虽未说话,却不动神色地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逃不掉了。
波奇娜娃回过头,扫视了几眼这个曾经将她打趴下的女子,目光却是难得的冷静。
尽管当初被打时,各种愤懑与不平都充斥着她的感官,但那一出戏是白总早就有所预料的,她作为一个秘书,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就祈祷这位坐在后座闭目沉思的女子,面对白总时,能够收住她的张牙舞爪。
……
汽车在一条条山路上疾驰而过,待暮色完全降临过后,车辆最终才在山顶那处唯一的别院前停下,路鸣被人轻声叫醒,保镖恭恭敬敬地替她开了车门,弓着身子请她下车。
路鸣挺直腰背,镇定自若地跟上了波奇娜娃的脚步。
“嗒嗒嗒……”
波奇娜娃的高跟鞋与地板的接触声,在路鸣的耳旁响了一路,这处别墅一层的面积本就已经大得惊人,可路鸣抬眼望去,却发现这里足足有五层高!
路鸣心知,白家肯定不止这一处房产,也许这仅仅是白湛置办来用于小憩的场所。
真要论起贫富差距,谁又比得过白家与普通群众?
路鸣跟着波奇娜娃上了一台电梯,电梯四面都是镜子,难得的是,电梯的一角,被人放了一只挺着肚子、胖嘟嘟的半人高玩偶模型。
路鸣认识,这是《超能陆战队》里的那只充气型智能机器人,大白。
注意到路鸣的目光在大白身上打转,波奇娜娃原先波澜不惊的表情上,此刻忽然染上了几分笑意。
“白总很喜欢看动画片,尤其是这部《超能陆战队》,他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说是好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只陪伴他的大白。”
路鸣微微一怔,反派也会喜欢这么可爱的东西吗?
“同样是大白,性格却是完全不一样啊。”路鸣拍了拍那只大白的头,随即收回了手。
白湛在家排老大,可不就是大白吗?
“白总他……其实很好的。”波奇娜娃摇了摇头,嘴角带笑。
“无论是对待下属,还是对待陌生人,他总是充满善意。”
波奇娜娃脸上的笑意更甚,“白总发的年终奖很丰厚,面对家里有困难的员工他总是慷慨地施以援手。”
路鸣心道,不过是资本家笼络人心的手段罢了。
“他还会匿名做公益,资助的孩子里有许多都考上了重点中学,您应该也有所耳闻,盛望对于贫困生和优秀学生的资金资助,有多么的丰厚。”
家境贫寒的陈浩南三人,考上大学却没钱交学费的许醉,要没有盛望的资金支持,谁又能确保他们不会早早的就辍学呢?
“白总在关心教育事业的同时,还格外关心养老问题,他让盛望的养老分支,成为了目前国内唯一一个有免费收养孤寡老人名额的养老机构。”
波奇娜娃的语气顿了顿,随之看向了路鸣,“路前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教育您,但是也希望您知道,这世界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世界上的人也不是非好极坏。”
“总而言之,白总人很好,希望您与他能相处愉快。”
路鸣没有回她的话,只盯着电梯显示屏上一直未曾变过的数字,不禁皱了皱眉头。
“你们这个电梯是不会动吗?”路鸣指了指显示屏,这让波奇娜娃的表情忽然多了几分尴尬。
“咳咳,抱歉,刚刚光顾着说话,忘按楼层键了。”她连忙摁下了五楼。
电梯的速度快而平稳,路鸣在波奇娜娃的带领下,走进了一处面积十分之大的办公室。
沉黑木质的办公桌静静地立于书柜前,那洁白的墙壁上,挂着一道显眼的金属牌匾,上面是用银粉雕刻出来的一句话
“我要扼住命运的咽喉,它决不能使我完全屈服。”
——贝多芬。
命运,命运是什么?
“路前辈,这里是白总办公的地方,今天是盛望旗下流浪猫狗收容所开业的日子,白总应邀去剪彩了,恐怕没那么快回来,麻烦您先在这里等等。”
流浪猫狗收容所?
听到这个名词时,路鸣挑了挑眉。
白湛不问世事,对于盛望的打理也仅限于幕后操作,不可否认他是一位优秀的资本家,盛望在他的手里业绩连年上升,却不曾想到,他会为了对业绩毫无贡献的猫狗收容所而选择露面。
白湛,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波奇娜娃说完这话后便转身离去,走的时候还轻轻带上了门,只留路鸣站在原地。
她静静地打量着四周,巨大的落地窗让这里的采光变得极好,墙边的角落里还放有几只布偶大白,他的办公桌上摆放了几只画着笑脸的弹簧太阳花,电脑的显示屏边缘还用胶布贴了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
如果路鸣不曾了解他,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位颇有童心、爱心、善心的爱国企业家。
“呼……呼……”忽如其来的风自窗外穿堂而入,吹的办公桌上的资料四处飞散,路鸣下意识地拾起那叠白色的打印纸,却见到了自己的照片。
不,准确的说,是她上一世回国后,入职研究所时拍下的证件照。
时年二十出头的路鸣,长发简单地扎成了一条马尾,上衣是纯白的的确良衬衫,炯炯的目光正视前方。
那时的她,胸中有万里抱负,她已经做好了,将自我投身到建设祖国事业中的准备。
路鸣的手指在那张照片上摩擦而过,眼神也逐渐柔软了下来。
这是她的入党申请书,她回国后,第二次正式填的申请表。而第一次,则是入职研究所。
“姓名路鸣、性别女、1950年10月3日生人、籍贯北京、家庭出身职员、专长液体火箭研发……”
这是她一笔一划写下的诚恳,是她深藏于心的爱党报国之心。
“……兹路鸣,父路岁丰,毕业于西南联大,后任燕南大学中文系主任,译有国外著作十余本,母姚氏,中央歌舞团职员,多次拿下国际歌唱比赛奖……”
“……我出生于建国后第二年,父亲给我取名路鸣,是希望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如咱们的中国。我们都热切地希望,沉睡许久的东方巨龙,有朝一日能腾飞于世界的版图之上,中国将会成为一个河清海晏、时和岁丰的国家!”
“……入党于我而言,不仅仅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假以时日国家有难,我想我冲锋在前的时候,内心想的一定是为了伟大的无产阶级而奋斗,以及坚定不移地为身后的人民而服务。”“我志愿加入这个大家庭,我希望凝望深渊的漫漫征途上,我将不再是一个人,我愿与同志们一同刻苦奋斗,为了我们可爱的祖国,也为了我们民族的尊严……”
想起当年的豪言壮语,路鸣忍不住笑出了声,一阵名为骄傲的情感,随之在她的内心荡漾开来。
当年落后挨打、弱国无外交、留学生在国外抬不起头,可如今,如今那些轻视,都已经被天空那朵蘑菇云、响彻神州的东方红一号给摆平了。
现实的弱肉强食,让他们须臾不敢忘记落后挨打的屈辱,于是他们便埋头苦干,让世界知道,他们的奋斗从来都不是无用的,只有科技强国,才能让国民真正地抬起头!才能让祖国永远的挺直腰板!
“路前辈写于纸上的话,一度让晚辈感然落泪。”
猝不及防的,白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路鸣仓皇转身,恰巧对上了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古典名著《西游记》告诉我,吃唐僧肉之前不能跟唐僧多废话,但……”
他忽地抿了抿嘴,“对不起,这么比喻好像不太恰当,晚辈向您道歉。”
“还有之前将您比喻成‘猎物’,以及让您在这里等了晚辈这么久,晚辈在此都一并向您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