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袖手旁观。”明阁老拈须一笑,“齐王想要娶微儿,那他得向咱们证明,他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王妃。”
“原来如此。”明暾懂了,“这倒也是应该的。不过孩儿还是觉得,咱们不能什么也不管……”
第98章 098
护国公府大公子王楷, 率领众多亲卫,到达铜城。
一直在客栈愁眉苦脸等着的王权、汤清等人,见到王楷,面带惭色, 却又觉得踏实了, 有主心骨了。
“都怪我没能拦住二哥。”王权自责。
王楷身材高大, 眼神凌厉,“王机胆大妄为, 受点教训也好, 可以让他长长记性。”
王权唯唯诺诺,“是,是, 长长记性……”
不对吧?王楷真舍得让王机长长记性?他和王机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王楷稍事歇息,便亲自到牢里探望王机去了。
王权羡慕不已。
嘴上说着狠话, 心里还是牵挂的。有个亲兄弟,真好。
王权是庶出,亲生母亲已经去世,王楷、王机和太子妃对他都不怎么亲近, 父亲也不怎么看重他。王权自知平庸, 也没有埋怨什么, 但内心深处, 还是渴盼亲情的。
王机见到王楷,放声大哭, “大哥你救我出去, 你快救我出去……”
王楷见自己的弟弟身穿囚服, 蓬头垢面,心疼得不行, “二弟,你瘦了。”
王机鼻涕眼泪一起流,隔着栏杆,拼命抓住王楷的手,“大哥你快救我出去,这真不是人住的地方……”
“二弟,你冷静一点。”王楷命令。
王机好不容易见着亲人,心里的委屈恨不得全部发泄出来,“大哥你替我作主,把铜城这些胆大包天的混蛋全部杀了!他们竟敢打我!还有,大哥你替我教训那个明探微,我不就是想娶她姐姐么?她嫌我配不上她姐姐,拼命羞辱我……”
王楷面沉似水。
明家也太嚣张了。不同意亲事可以好好说,为什么要闹得这么大,闹得这么僵。
王机可算找着靠山了,本来在监狱里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这会儿又狂妄起来,“明家仗势欺人,我岂肯和他们干休?本来这门亲事我也不在意,明家这么嫌弃我,我这脾气还上来了,非娶明二不可!”
“你作死呢。”阴恻恻的男子声音,听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看来三鞭打得还不够,这厮依旧不知悔改。”
王机方才的狂妄嚣张一下子收起来了,满脸惧色,嘴唇哆嗦。
“谁?”王楷喝道。
一名狱卒皂衣皂靴,面无表情,“在下是今日当值的狱卒。方才的对话已经记录在案,两位放心,一个字也不会错的。”
“记录在案?”王楷拧眉。
狱卒道:“对,记录在案。犯人和亲属见面时若有悔改,可作为减刑的依据。”
“若不悔改呢?”王楷心一沉。
狱卒道:“若不悔改,不予减刑。”
王楷心松了松。
只是不减刑,那还不算太糟糕。
王机哭丧着脸,“所以我别想减刑了,对么?”
狱卒还是一张棺材脸,“没有悔改表现,不符合减刑条件。”
王机以手掩面,“我命怎么这么苦啊啊啊啊。”
早知道方才说些悔过的话,不就可以减刑、早日放出去了么?
“探视时间到。”狱卒铁面无私。
王楷出自名门,自视甚高,不愿和一个狱卒纠缠,把带来的饭菜放下,便离开了。
“大哥,早点救我出去。”王机在他身后叫喊。
这叫喊声不断在王楷耳畔回响。
王楷回到客栈,把王权、汤清等人叫过来详细询问了一遍,知道重金行贿在铜城行不通,若想早日救出王机,除非明探微点头。
王楷无奈,当晚草草歇息,次日便备了重礼,到忠王府求见王女。
明探微不在家,王楷见不到人。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
王楷是护国公府的大公子,又是太子妃的亲哥哥,受到如此冷遇,自然很是恼火。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有气只好暂时忍着。
王楷命人打听了,知道明探微是每天到慈幼局看望那里的孤儿,便亲自出面,向慈幼局捐了一大笔钱。
“大手笔啊。”王权知道了捐款的数目,不由的砸舌。
汤清原本不大看得起王权这位不得宠的五公子,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却有了几分患难之交的意思,委婉提醒,“大公子为救二公子,多方奔走,挥金如土。五公子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呢?回府之后,也好有个交待。”
王权正在为这个事犯愁呢,闻言忙向汤清请教计策。
王权也想像王楷那样视金钱如粪土,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手头紧,没钱。
汤清给他出主意,“五公子常买些好吃的送到慈幼局,对那里的小孩子好一些,风声总会传到王女耳中的。”
“对对对,王女总会知道的。说不定因此网开一面,为二哥减刑。”王权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再三向汤清道谢。
王权就天天买了瓜果蔬菜等送往慈幼局。他是带着目的来的,当然不会送了东西就走,每回都要陪孩子们说话、玩耍。
王权虽然有爹,但他爹极少管他,和个孤儿也差不多。真的和这些孤儿孤女玩起来,竟然挺真诚的。
一个小女孩儿摔倒了,王权忙抢上去抱起来,笨拙的哄着。
小女孩儿并没有哭,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看着他。
小女孩儿没哭,王权哭了。
他怎么这么倒霉呢,府门前恰巧遇上王机,被王机带到铜城,受这样的难为……
王权絮絮叨叨,向小女孩儿倾诉他的烦恼。
小女孩儿只有两三岁,肯定听不懂,却好心的伸出手,替他擦眼泪。
王权更加伤怀,“我在护国公府本来就是个多余的人,这回没保护好二哥,回去后日子更不好过了……”
“我来帮帮你吧。”女子清脆柔美的笑声。
王权急忙抬头,只见一位妙龄少女笑盈盈望着她。
她上身穿着春芽绿大袖衫,下身着嫩黄色长裙,肌肤如雪,笑眼如月。
王权认得这是明探微,忙放下小女孩儿,恭敬行礼,“见过王女。”
小女孩儿兴奋扑向明探微,明探微抱起小女孩儿笑道:“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会在这里陪孩子们玩耍。”
王权怔了怔,随后才意识到明探微这是看在他善待这小女孩儿的份上,卖了他一个人情,忙深深一揖,“多谢王女。”
王权回到客栈,把明探微明天会在慈幼局的话说了,王楷罕见的对他鼓励微笑,“五弟这可是立了一功。回府之后,我会向父亲禀报的。”
王权受宠若惊,“大哥过奖了,小弟愧不敢当。”
王楷和王权并不熟悉,夸了他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王权走后,王楷脸色阴沉的独自坐了许久,越想越气。
这位王女是什么意思?不光要给慈幼局捐钱,还要对那些孤儿孤女和善慈爱,才能见到她?
呵呵,好大的架子。
满心不服气,满腹怨气,但王楷还是准时到了慈幼局。见到明探微,笑容满面的问好,“久闻王女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一位小女孩儿在打秋千,明探微笑咪咪的在一边推着她。王楷平时也是很傲气的,这时有求于人,就很有眼色了,不光殷勤的过去帮着推,还和气的跟小女孩儿搭话,“你胆子大不大?我推得高一点,你会害怕么?”
小女孩儿害羞的点头笑。
王楷拿出所有的耐心,陪小女孩儿玩了小半个时辰。
明探微对他的表现比较满意,“铜城惯例,犯人若有悔改表现,可以减刑。”
“真的?”王楷精神一振。
明探微道:“第一,悔改可以减刑;第二,积极赔偿受害人可以减刑;第三,保证书可以减刑。”
至于什么样的保证书,明探微却没有明说。
明探微三个条件说完,便把王楷请走了。
王楷把王权和几名心腹护卫叫过来商量,王权这个从前不起眼的五公子忽然变聪明了,“悔改可以减刑,这是最容易做到的。咱们到牢狱探望二哥,二哥说些悔改的话语,狱卒便会记录在案了。积极赔偿受害人,应该指的是那名被……被调戏、跳水求生的女子。平民女子嘛,赔偿一些银钱,也就是了。至于保证书,恐怕有点难办……”
“保证什么?”王楷追问。
王权迟疑了一下,“小弟也只是猜测,若猜错了,大哥莫怪。二哥他这回之所以来铜城,是冲着,是冲着……明家的二姑娘,王女的二姐……”
王楷黑了脸。
敢情明探微是要王机写下保证书,今后不再骚扰明二姑娘。
护国公府是一等一的国公府,还配不上明家了?欺人太甚。
也或许明家不是看不上护国公府,是看不上王机。明家目光也太短浅了。王机只不过是年少轻狂,娶了贤妻进门,自然会好起来的。何必就这么把人看扁了?
也罢。强扭的瓜不甜,明家既然看不上王机,这桩婚事从此做罢。
悔改、赔偿、写保证书,都是可以的,只要能把人救出来就行。
王楷到牢狱探望王机,秘密私语,“……我已经把赔偿银子交到官府了,你只要表示悔改,再写份保证书,便能出狱了。”
王机不愿意,“这多丢人啊。大哥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
王楷问:“那你要大哥怎么办?带兵硬抢么?”
王机颓然。
带兵硬抢?可拉倒吧。护国公府再厉害,这也是忠王孟归尘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
王机一千个不乐意,一万个不乐意,但表示悔改、写保证书总比坐牢好,无奈点头。
王机表示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狱卒记录下他的话语,并且让他按了手印。
发誓不再纠缠明二姑娘的保证书,是王机亲笔写的。
赔偿给被害女子的银两,由王楷派人交到官府,官府转交被害女子。
王机减刑,提前出狱。
王机这边出了狱,那边京城派来的使者便到了:明探微冤杀百姓被御史弹劾,奉旨召明探微回京,彻查此案。
“快,快赶到忠王府,本公子要当面笑话她!”王机兴奋大叫。
王楷训斥王机,让他别发疯,但王机执意要去。王楷怜惜他这段时日实在是受苦了,也受气了,恐怕他一口气憋在心里发泄不出来,反把他气病了,便由他去了。
反正已经出狱了,明探微总不能把人再抓回去吧。
王机带着大批护卫,很气派的到了忠王府。
明探微正要登上马车。
王机得意狂笑,“明探微,你也有今天!到了京城,等着坐牢吧!”
“谁说王女到了京城会坐牢?”府内传出质问声。
一位青年贵公子,出现在王府大门前。
俊美面庞凛若冰霜,寒气逼人。
“齐,齐王殿下……”王机嚣张不起来了,还学会结巴了。
张鄠目光在王机等人脸上扫过,“方才是谁口出狂言?给本王滚出来!”
第99章 099
王机下意识的想躲。
齐王这个样子好可怕……
被齐王抓到了, 下场一定很惨……
“谁顶替我?”王机情急之下,想找替死鬼,小声又急促的问道。
“二公子,虽然齐王殿下方才不在场, 可王女在啊。”他的护卫们声音更小, 忐忑不安。
方才王机冲着明探微大喊大叫的, 现在想推出下属顶罪,明探微岂肯答应?
王机如果是明道理识时务之人, 就该另想办法, 但他如果明道理识时务,也就有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
王机就是一个补宠坏、没担当、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
“谁顶罪,本公子赏千两白银。”王机出起赏银来倒是挺果断的, 声音小,可赏银高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还真有护卫站出来了,“二公子,属下愿意。”
这护卫名叫章灿,父亲常年生病, 请医延药把家里都掏空了, 听到能挣钱, 什么都顾不得了。
王机大喜, “你放心,事情过后, 本公子一定不会亏待你!”
章灿也畏惧齐王, 但他实在是缺钱, 贪图王机许诺的重赏,壮着胆子出列, “回齐王殿下,方才口出狂言之人,正是在下。在下章灿,自知对王女无礼,罪该万死,请齐王殿下责罚!”
张鄠更加冷漠,“章灿,真的是你么?”
“是。”章灿不敢和齐王对视,惭愧低头。
张鄠叫过王机,“王机,方才口出狂言之人,真是这个叫章灿的人?”
“是啊。”王机眼着眼睛说假话。
清脆甜美的少女声音,入耳说不出的好听,“章灿,你在哪里学的口技?”口技?众人都呆了呆。
明探微揶揄,“口出狂言之人,声音尖细刺耳。章灿方才的声音,粗犷豪放。章灿肯定学过口技吧,要不然怎么可能一个人,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这个,这个……”章灿汗流夹背。
张鄠命令,“章灿,你用尖细的声音,再把方才的狂言复述一遍。”
章灿茫然。
他是习武之人,大老粗,不认识字,记性也不怎么好,方才王机的话具体是怎么说的,他想不起来,复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