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能用龙头杖发挥出归风摧火掌的威力, 但论得心应手变幻多端, 仍然还是靠她的双掌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归风摧火掌一旦施展开,周遭本就热得几乎要扭曲的空气更升了些温度,凌火道君出掌之时大开大合,攻势密集, 如同归风摧火掌的名字一样——其势如同归拢天下狂风火焰,如同爆裂的火山一般让人没有招架之力。
凌火道君到底是返真期实力,她一旦出手,气势升腾, 和姜如遇之间的形势立即调转了个个儿。
姜如遇现在只能靠着周身的火焰勉力应付,凌火道君每一掌都冲着姜如遇的死穴,每一掌都足够把她拍到灰飞烟灭,她的掌法刚猛古朴, 姜如遇的身法也没有多余的花招,只灵巧地避开每一招杀招,抓到机会后立即刺剑反击。
凌火道君的衣服已经被火焰熏黑熏破,姜如遇在涅槃完成之前,衣服都不会被火烧烂,但仍然被凌火道君的掌风刮到,衣服下摆和袖口处已经破损不堪。
二人在漫天火焰中交战。
凌火道君的归风摧火掌之所以强,除了掌力刚猛之外,还因为她之前云游时服用过一整条地脉精。她吞服地脉精后,就能调动一些地焰,地焰无形无色,但是温度极高,因为无形无色不被人看见,也不能被人收服,所以天下异火榜之中都没有地焰的名字。
凌火道君也靠着地焰无数次出其不意击杀比自己强的修士。
这一次,她要把地焰用在姜如遇身上,她要悄无声息地将地焰笼于归风摧火掌之中,让地焰和天劫的火一起烧死姜如遇。
地焰笼于凌火道君掌力之中,朝姜如遇击去——
正被涅槃业火灼烧的姜如遇相当于一只正在涅槃的凤凰,别管她能不能涅槃成功,但在这一刻,受涅槃业火灼烧、体内极冰之焰也不断燃烧的姜如遇正是对火正敏锐的时候。
龙掌天下之水,与龙齐名的凤凰如果实力足够,同样能够控制天下火焰。
姜如遇敏锐地感觉到凌火道君掌力中有另一股不弱的火焰,她操纵极冰之焰朝那火焰卷起,只听得一声微弱的响声,原本无形无色的地焰被极冰之焰染上冰蓝色,火焰的形状清晰显露出来。
凌火道君见地焰显露身形,她最惊讶,她最清楚地焰不该有颜色,不知此时地焰怎么会忽然染上冰蓝色。她再度催动地焰,想要地焰去杀姜如遇。
然而,姜如遇现在身上有极冰之焰和涅槃业火,极冰之焰是能封印魔龙的凶焰,涅槃业火更能灼烧凤凰,在天下异火榜中排名第一,两种火焰都不是凡火,越高等级的火焰越具备趋利避害的能力。
现在的地焰就相当于一个刚被召唤出来的小火苗,小火苗一出来,就碰上穷凶极恶的大哥极冰之焰和二哥涅槃业火,还有在千万年的历史中对火焰有着绝对掌控能力的凤凰。
地焰:……
它“噗嗤”一下,不敢对上火焰和凤凰,一下子消散,任凌火道君怎么召都召唤不出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凌火道君见此变故大惊失色,怎么连地焰都不对姜如遇出手?她眼里含着对姜如遇的忌惮,已经在想姜如遇身上究竟有什么能比过地焰的法宝。
姜如遇平静地任她打量,无波的脸色下心绪并没那么平静。
地焰的消失只能唬住凌火道君一时,她虽然不怕低于涅槃业火的火,但是凌火道君的修为是她不得不防范的。
在引诱凌火道君来诛杀她之前,姜如遇想过自己如何对付凌火道君:涅槃业火是她最大的威胁,也是她最大的机遇,这种火连凤凰都能烧死,何况一个道君?姜如遇的确没有凤凰传承,抵挡不了涅槃业火,但是她在天南姜家圣地里边得到了冰凤才能拥有的极冰之焰,她的凝冰笛笛声能够号令百鸟,哪怕没有凤凰传承,她也不至于像一般人一样这么快在涅槃业火里灰飞烟灭。
所以,姜如遇的打算就是当进阶时涅槃业火降临,她绝对能比凌火道君在涅槃业火中活得久,等凌火道君死去之后,她再利用含有阴灵之绝的功法,躲过剩下几波涅槃业火。
这个方法十分险,比如姜如遇能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修炼完成功法,这种功法又是否真具备那样的作用……这都是姜如遇所不能确定的,但无论是修真还是搏命,从来都是风险与机遇并行。
因为只要她还活着,上陵姜家都会过来。她炼制出回春花针,上陵姜家就一定会来找她。
那些风险姜如遇不担心,她记挂的是凌火道君不可能乖乖任涅槃业火烧死自己,她一定会在那中途发狠杀姜如遇,而姜如遇要做到的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活下来。
为此她原本准备的是万剑朝宗。
这峰底下深埋的铁剑就是她为万剑朝宗而准备的,这些铁剑只有一个优点,就是不容易被熔化。普通铁剑在涅槃业火的威力之下,恐怕会很快熔化,这些铁剑则能坚持得久一点。
姜如遇想要万剑朝宗的剑阵携带莎行草上沾染的涅槃业火,以剑和火的威力杀死凌火道君。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她没有用出来万剑朝宗……
这让姜如遇不得不换一个法子,她转变策略,用落花剑法。
……只要落花剑法能越拖越久,拖到涅槃业火的余威大到能杀死凌火道君,她就能活。
姜如遇当机立断,握住已经滚烫的兰若剑,使出落花剑法。落花剑法前弱后强,现在姜如遇完全只凭借着自己的剑术撑下去。
凌火道君此刻也不顾姜如遇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抵挡地焰,她只知道杀了姜如遇,她才有可能离开这片火海。
两人斗得难解难分。
这样天降异火的动静哪怕有凌火道君之前布下的法宝遮掩,也遮掩不了太久,玄阳宗的宗主、峰主、弟子们纷纷赶来,就连姜夫人和姜扶光也赶过来。
星光之下,这座山峰粉紫色的草絮飘飞在空中,沾着金红的火焰,将黑暗点缀得浪漫无比。
但修真界的人看东西不只看浪漫好看与否,宗贤一眼看出那火有问题,同时也没错过凌火道君和姜如遇斗得难分难解。
他怕姜如遇出事,立即想进去阻止二人,然而,宗贤刚一动身,匆匆赶来的丹流就道:“宗主且慢。”
丹流手中凝聚一朵火莲,火莲尖端本靠着那座山峰,却马上偏了一个方向,好似在躲避什么。宗贤的神情凝重下来,丹流道:“此峰上不知是什么火,品质尚且在红莲净火之上。”
红莲净火天下第六,连红莲净火都躲避不敢与之争锋的火焰,能是什么?
宗贤心中想了想异火榜上排在红莲净火之前的火焰,唯一还在典籍之中有确切记载的是琉璃心火,琉璃心火是淡青色,和红莲净火差不多,都和佛门有关。谁身具红莲净火,按照红莲净火上的佛力,谁就可以不惧心魔。
琉璃心火的威力和红莲净火差不多,它之所以排在第五,是因为琉璃心火还有一个作用:能帮助别人驱散心魔。
目前,修真界最后一缕琉璃心火被供奉在澄心上门。
排在琉璃心火之前的火焰有暗火、通天尸火等,排在第一的则是涅槃业火,可这些火焰太少见,这些火焰根本没有具体记载,这也就导致宗贤等人看见涅槃业火也认不出来。
涅槃业火只在凤凰涅槃时出现,凤凰有多久没出现,涅槃业火就消失了多久。
丹流皱眉,虽然他也担心姜如遇的安危,但他最知道异火的威力,他道:“宗主,现在此峰外面好似有一层天然的结界,制住这些火焰扩散到别处,可如果宗主打破此结界进入里面,这些火一旦扩散,无人能够浇灭。”
到时候就是一场灭世浩劫。
宗贤颔首,丹流说得对,他不能让这火焰扩散。
那么现在,难道就光看着姜如遇和凌火道君打起来?
除开宗贤外,灯月峰主也着急忙慌想去救姜如遇,他听说不能从外面打开结界,他对“意”的修炼出神入化,当即想要模仿那结界的意,融入结界内帮助姜如遇,然而,这结界本是天道担忧凤凰涅槃时的火伤害其余人而设下的结界,上面带着一股子天道威压,灯月峰主被威压弄出一口血,颤了颤身。
宗贤看他再下去恐怕命先不保,让丹流看好他。
宗贤看向南护道君,白发苍苍的南护道君朝他摇了摇头:“本君也不能进去。”他颇有些自责:“这结界外还有一样法宝,阻隔了最开始的灵力激荡,因此,本君没发现此地的异象。”
他沉吟:“此法器上有无烬星海的气味,世上能去星海的人只有返真期以上的道君,想必,这法器是凌火道君的。”
当然是凌火道君的法器!
宗贤哪还有不懂的,必然是凌火道君偷上此峰杀人,为防止玄阳宗的人来阻挠,刻意设下法器。
她实在是太过猖狂!真当玄阳宗不会翻脸?
玄阳宗四位道君,宗贤调回一位,就是为了震慑凌火道君,让她知道再有什么私怨,姜如遇也是玄阳宗要保的人。凌火道君几次言语轻侮宗贤都不放在心上,可她居然真敢越过雷池。
莫说宗贤脸色奇差,就连南护道君面色也不好——南护道君回来就是牵掣凌火道君,现在凌火道君做这样的事,岂不是表明她不怕南护道君?
南护道君表面没发作,但这一刻之后,这位玄阳宗仅有的四位道君之一,对上陵姜家的态度已经变成恶感居多。
宗贤面沉如水,气沉丹田扬声道:“凌火道君!这里是我玄阳宗,道君同本宗弟子再有交恶,也不得在本宗眼皮底下打杀本宗弟子。”
凌火道君听到宗贤的话,气不打一处来,现在是她要杀姜如遇吗?是姜如遇要把她困在火海之内杀她!
可是凌火道君疲于和姜如遇交手,不能作答,她也说不出这样丢脸的话来。
宗贤看她不愿回话,同坐在轮椅上的姜夫人道:“姜夫人,如果贵道君一定要如此做,众目睽睽之下,我玄阳宗毫无颜面,以后我玄阳宗也不会给你们任何颜面。”
宗贤没有说假话,姜如遇是他看好的弟子,也只是一个看好的弟子,所以在之前,宗贤没有因为维护姜如遇一定要和上陵姜家和凌火道君呈水火之势。
但现在可不一样,现在所有人都看到,凌火道君在玄阳宗的地盘上打杀玄阳宗的弟子。
这件事被这么多人看到,如果宗贤还要和上陵姜家虚与委蛇,还屈从于利益,那么,之后玄阳宗的弟子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
姜夫人脸色仍呈现灰青,显然,她体内被破坏的生机仍然没被修复完全。
姜夫人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腿没救,她心内深恨姜如遇,但仍然不肯让自己显得刻薄,毕竟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是自己非要跪下去才坏了双腿。
姜夫人轻言道:“我也不想如此,我劝劝道君,但不一定能劝动。”
姜夫人作势要扬声说话,却像是呛了风一样咳嗽起来,姜扶光在一旁心领神会,道:“母亲,你的伤还没有好,哪里能大声说话?”
姜扶光没有姜夫人的年岁长,现在也就没姜夫人会伪装。
现在有凌火道君来给她撑腰,她更少了几分谦虚,暗含快意地看着姜如遇被凌火道君逼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给宗贤道:“宗主,扶光此刻不是玄阳宗弟子,本不该插手此事,但是,现在里边的一个人是我祖母,我不得不说两句。”
宗贤冷着脸听她说什么。
姜扶光忧愁道:“我的母亲被如遇所伤,我祖母见了一定心痛难忍,她想为我母亲报仇再正常不过。宗主烦忧的不过是祖母不该在玄阳宗范围内杀姜如遇,可我母亲也是在玄阳宗范围内被姜如遇所伤,我祖母此刻所做的不过也是重复了姜如遇之前所做之事。”
她轻笑一声,道:“现在,宗主不敢进此峰,我母亲和我人微言轻也不能阻止祖母,玄阳宗呢,也不能失了面子,依扶光看,既然阻止不了此事,不如粉饰此事。宗主不如将此事定为如遇和我祖母间的决斗,如遇性子这么桀骜,冲撞了祖母,二人打起来……这不过是场突发的战斗,不是仇杀,生死自负,也就不存在踩了玄阳宗面子。”
宗贤冷笑:“本座之前不知和你交好如丹流、性子纯善如薛家兄妹,为何都对你恨之入骨,听你此话,本座好似都回到了当初你向妖魔献媚出卖他人的时候!”
姜扶光脸色腾的一变。
宗贤厌恶地看向她,这姜扶光所言把姜夫人自作自受的伤归结到姜如遇头上,把凌火道君仇杀姜如遇变做姜如遇冲撞她在前,而她颠倒黑白让宗贤帮她的理由不过是为了玄阳宗的面子。
为了区区面子,就能枉顾事实的人,难怪能做出当初的恶事。
宗贤在这一刻对姜扶光的厌恶到达顶点,不管姜扶光的话多么在表面为他着想,这种恶心感他也挥之不去。
宗贤很少这样当着所有人口出恶言,姜扶光当初的事又浮现在众人心间,众人都厌恶地看着她。
这时,却是南护道君说了一句话:“你们上陵姜家的意思是,此事纯属情急时出手,生死勿论,谁也不能怪罪谁杀了谁?”
他这话问得蹊跷,姜扶光不知南护道君为什么要这么问。
可是,道君问话她也不能不答,更不能答只能凌火道君杀姜如遇,以姜如遇的修为,伤了上陵姜家唯二的道君,上陵姜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话,姜扶光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当着众多玄阳宗弟子的面儿说出,她又看了看山峰,山峰上,姜如遇用的落花剑法前期很弱,被凌火道君全面压制。她之所以不死,都是仰仗着身上的火。
姜扶光心中定下来道:“是,道君。”
“哈哈哈哈哈!”南护道君笑了几声,“好,你们上陵姜家当记得此话。”
南护道君是返真期以上的道君,论眼力超出现场除了灯月峰主外的所有人,灯月峰主伤重,现在只他眼力最佳。
他可看得清楚,姜如遇此时看似弱极,但这么弱,凌火道君都不能杀死她,而且她的剑法可一点没乱过,南护道君更是品出一丝更大的危险。
山峰之上。
姜如遇心无旁骛使用落花剑法,她的剑招如云如雨,没有丝毫凝滞之感,周围的火焰全被她抛在脑后……越是心无旁骛,也就越容易使出万剑朝宗。
她此时眼里只有剑,不像刚才一样担心涅槃业火,担心各种各样的事情……没了这些事的烦忧,姜如遇如清风盛开,蝴蝶自来一般,剑意如织,越来越强烈。
落花剑法不知何时被打断,山峰地面插着的铁剑和外面修士们的剑都颤动起来。
这一刻,万剑朝宗又被用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