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不奉陪了——从温
时间:2021-06-06 09:00:53

  她听见自己问:“天无疾他……不好吗?你为什么不愿意选择天无疾做天道?难道,不是因为你想重新成为天道的一己私欲吗!”
  说到最后一句时,秦拂几乎有些控制不住,语气都尖锐了起来。
  从天道出现时秦拂就开始以最坏心态来揣摩天道。
  在秦拂看来,天无疾若是被选为天道,他自己一个人便可以撑起天道大任,而一息尚存的这一任天道就变得可有可无了起来。可秦拂不一样,她尚且弱小,她想成为天道,必须要与它合道,而届时,合道之后究竟是它控制秦拂还是秦拂控制它犹未可知。
  所以,天道口中的所谓“合适”,秦拂是不信的。
  然而下一刻,她就见天道似乎是又看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平静,却将秦拂的猜测尽皆打碎。
  它说:“天道无情无欲,所以我又何来私欲?”
  秦拂一震。
  它继续说:“我残存至今为止的私欲,大概就是在大道之前找到一个更合适的天道。”
  为了这个目的,它可以不去找那取代它的魔修报仇,可以无视那魔修几千年来造就的生灵涂炭,冷静的观察着、蛰伏着,等着它心中那个“最合适的人”出现。
  相比于所谓生灵、所谓万物,它心中最重要的是法则,法则之外,无论是人还是魔,在它心中都是蝼蚁。
  它就是为了法则而存在,能让它蛰伏千年的,也只有能和它一样维护法则的人。
  这就是它的私欲。
  秦拂在它看过来的那一眼之中仿佛突然明白了这些。
  然后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她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我会是最合适的人。”
  大道平静道:“这世上能有资格成为天道的人本就不多,而这些人中,无论是天无疾还是寒江,都执念过重,他们可能自己没有察觉自己有什么执念,但在我看来,诛灭天道的执念几乎已经刻入他们骨髓,而这样的人若是成为天道,假以时日,未必有那个魔修当天道时来的好。”
  说完,他突然又接道:“所以你觉得,若是没有你存在,诛灭天道、执念已消,天无疾接下来会做什么?”
  秦拂听的浑身冰冷。
  因为她已经想到了天无疾会怎么做。
  若是没有她,又灭了天道,为之奔波半生的事情结束了,天无疾会怎么做?
  他会肆意人间或者直接飞升吗?
  不,到了那个时候,大道若是让他做天道,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而大道若是没有找上他……那这世间或许就再也没有一个叫天无疾的人了。
  她突然又觉得庆幸。
  幸亏现在她在,而只要有她在,哪怕大道要他合道,他也绝不会同意!
  她冷静下来了,又抬起头,冷漠道:“继续。”
  天道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淡淡道:“天无疾执念太深,佛子荣枯慈悲太过,他们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你不一样。”
  它看着秦拂,说:“你有执迷之事,但能给自己机会放下,你有慈悲之心,但有时候又比魔都心狠手辣,你除了剑道别无所求,是一个纯粹的修士,也是最适合做天道的人。”
  它说完,静静地看着秦拂,等着她的答复。
  秦拂也在看着它。
  这一息尚存的天道,想在大道之前,找出一个最适合成为天道的人。
  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她面前,或许许多人都梦寐以求。
  但秦拂却突然笑了笑。
  她姿态相当放松的说:“你错了,我执迷之事除了剑道,还有阿青。”
  “而对于阿青,我绝不会轻易放下。”
  “所以你看。”她摊了摊手:“让一个人执念深重就是这么简单,短短一年多,我也执念深重至此,你是不是没想到?”
  天道看着她,似乎有些困惑:“你不愿意?成为天道,跳脱规则之外,天不死不灭,你便不死不灭,似乎远比飞升来得让人向往吧?”
  秦拂:“我不愿意,我说过了,我执念深重,重到我宁愿困顿于天地之间,并且甘之如饴、作茧自缚。别人会怎么选择我不知道,但是天道和阿青,我选择阿青。”
  这似乎已经完全超出了天道了理解,这是它从未触及过的情感。
  它许久没有说话。
  好半晌,它困惑的问道:“那你又怎么会知道,在你选择拒绝的时候,有机会成为天道的天无疾会不会选择同意?”
  秦拂片刻也没有犹豫,笃定道:“他只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所以,这才是我留在人间,并且眷恋人间的理由。
 
 
第143章 
  何为天道?
  何为大道?
  天无疾入定之时,识海中似乎响起了莽莽钟声,在那钟声之中,一个仿佛是从恒古中传来的声音响彻整个识海,震耳发聩。
  这声音之中蕴含着浓厚的大道法则,普通修士若是有幸能听见的话,只需要一声,要么识海从此泯灭于这声音之中,从此以后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么从这声音之中死死抓取一丝大道法则,从此受益无穷。
  可这声音似乎毫不在意识海的主人到底是会疯还是会从此受益,任由这声音随着那隐隐的钟声飘荡于整个识海。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整个识海似乎没有被这声音影响分毫,在法则之声的涤荡之下,整个识海如同死水一般波澜不惊。
  也没有任何人去回应这个声音。
  于是那声音便停顿了片刻,片刻之后,钟声之中响起了一个人的名字。
  “天无疾。”
  这是大道之声第一次呼唤一个人类的名字。
  下一刻,一个慵懒又从容的声音给出了回应。
  “深更半夜,哪怕是大道,也不必扰人清梦吧?”
  大道并没有回答他,似乎也不在意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一朝得到了回应,便又用那种玄奥到超脱人世间的声音继续问:“你既已诛灭天道,可愿取代天道?”
  这声音中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但莫名让人觉得蛊惑非常,仿佛能勾起最清心寡欲者的欲·望,也能窥探得见人类心中潜藏最深的执念。
  这蛊惑不止来自于它的声音,更来自于它口中的那个地位。
  取代天道。
  换做是任何一个人,在这样的声音之下,在这样的邀请之中,哪怕不说当场同意,也会犹豫挣扎个一时三刻。
  可天道话音刚刚落下,天无疾就像是考虑过千百次一般,轻缓而又斩钉截铁道:“不愿。”
  大道似乎停顿了片刻。
  然而它再开口时也没有丝毫的惊讶,只是平平淡淡的问:“为何不愿?”
  为何不愿?
  天无疾偏头想了想,想起了在秦拂之前自己的种种念头,又想起了在秦拂之后自己心中那一天重过一天的羁绊,莫名有些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含笑道:“因为我的羁绊和执念都在人间,所以不想去做天道。”
  大道没有对他给出的答案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或许是早就有所预料了。
  大道给出的选择是机遇,但拒绝了大道的人它也不会强求,毕竟它最不缺的就是时间,而这人间最不缺的,就是人。
  但或许是因为实在不能理解,所以明明在他拒绝后就该离开的,可它却难得的开口说了多余的话。
  它说:“你口中的羁绊和执念,现如今正在被曾经的天道邀请合道,你可以为了你的羁绊和执念留在人间,但你怎么能确定你的羁绊和执念也会为你困顿于人间呢?”
  天无疾静静的听完。
  他并没有如大道所想的那样表现出任何不安或者恐惧,甚至连心情都变得前所未有的平和,隐隐中甚至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大道话音落下之后,便听见面前的人十分轻松的笑了笑,说:“她会的。”
  语气十分轻松,态度却分外笃定。
  笃定到只需要用这三个字来回答它,多说一句话都能算多余。
  大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回荡于识海之中的浩瀚钟声逐渐消失。
  卧室之内,蒲团之上,天无疾平静的睁开了眼睛,眼神之中一片清明。
  ……
  秦拂醒来之后,就径直推开门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色亮到不像话,照得整个院子都亮堂了起来,和秦拂此时此刻刚从识海的禁锢中逃脱出来的心态十分的不符。
  她借着月光,下意识的往天无疾的房间看了一眼。
  天无疾房门紧闭,房间里也没有丝毫动静传来,估计是正在熟睡,或者说正在入定之中。
  秦拂有心想找天无疾说说话,但又怕大半夜的敲他的门会打扰到他,况且……
  就算是不打扰的话,以天无疾这几天来浪到没边的作风,她自己大半夜的主动去敲他的门,估计能被这不要脸的给拿出来说到明年,最后再给她扣上一个始乱终弃的锅。
  秦拂稍微想一想就觉得这像是天无疾会做出来的事。
  于是她顿时打消了找天无疾的念头,借着月色飞快的走出了院子。
  而就在她走出去之后不久,天无疾也推开了门,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低声道:“臭丫头,这都不来找我。”
  而已经走远了的秦拂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动静。
  她也没有御剑,只借着月色漫步走下山去。
  从前御剑上药峰,从山脚到山顶也不过是片刻之间,而今真的一步步走下去,从半山腰到山脚,秦拂硬生生走了快半个时辰。
  但秦拂今天难得的好耐心,也不嫌弃费事。
  她非但不觉得费事,甚至还有心思时不时停下来嗅一嗅路过的不知名野花,或者屏住呼吸压低声音去吓一吓草丛里趁夜觅食的兔子,看着它们受惊之后蹬着腿儿慌忙逃窜,逗的秦拂哈哈大笑。
  她一路上仿佛发现了无穷无尽的乐趣,细细观察之下,月色也明亮、蝉鸣鸟叫都好听,大小兔子受惊之后慌忙逃窜的样子分外可爱,连野花都似乎多了几分芳香。
  这条路秦拂几十年来走了无数次,有时是御剑飞过,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一步步走上去,可以前居然从未发觉这条路上居然有这么多趣事,这么美丽可爱。
  这些都是秦拂从前未曾发现的。
  在她走出识海之前,天道还在困惑于为什么有人会为了所谓的眷恋将自己困于人间。
  当时秦拂没有回答它,因为她知道,哪怕她回答了,天道还是会不解。
  但此时此刻,那个答案清晰的浮现在了秦拂的脑海之中。
  如果因为一个人的存在,从此你的世界都美丽可爱了三分,那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能不被人留恋呢?
  她几乎是蹦蹦跳跳的下了山,然后她就看见了秦郅。
  秦拂的动作一顿。
  山脚下,秦郅正站在下山必经的那条路上,微微抱着剑斜靠在树旁,一身深重的寒意,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
  他似乎是在出神,手指不住的摩擦着剑柄,甚至都没有发现秦拂过来了。
  秦拂偏头看了他一会儿,径直走了过去,叫他的名字:“秦郅。”
  秦郅猛然回过神来,转身看了过去。
  那动作几乎有些慌乱,可那慌乱之中又有一丝抑制不住的惊喜。
  他猛的站直了身体,看着秦拂,握紧了手中的剑又缓缓松开,最后有些局促的低声叫道:“……师姐。”
  秦拂这次也没反驳他的叫法,而是平静的点了点头,问:“你怎么在这里?”
  秦郅或许是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么平心静气的和秦拂说话的时候,他仔细的打量着秦拂的脸色,斟酌再三后,犹豫道:“我……在等师姐。”
  秦拂挑了挑眉:“等我做什么?”
  秦郅这次却没有说话,秦拂和以往全然不同的态度似乎是让他有些不安,他只敢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却没敢开口说话。
  秦拂的面色却依旧平静,见他不说话,就加重声音再次问道:“你等我做什么?”
  秦郅咬了咬牙,突然单膝跪在了秦拂面前,低垂着头,低声说:“我来向师姐请罪。”
  秦拂低头看着他,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但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反应。
  秦郅一跪之后却仿佛想通了一切,他突然抽出了自己的剑,两手捧起举到了秦拂面前,低低的说:“师姐曾说过,我这一身本事半数来自于师姐,我若有朝一日对师姐拔剑相向,那师姐必会亲手废去我这一身的本事,师弟今日前来,不敢让师姐的剑染血,便请师姐用我的剑动手吧。”
  秦拂稍稍有些意外的样子。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说:“我说过不假,但你并没有对我拔剑相向,我也没有废了你的理由。”
  秦郅闻言却自嘲般的笑了笑,哑声说:“我没有拔剑不假,但自从我站在苏晴月的立场上质疑师姐时,便是对师姐拔剑相向了。我这一生,命是师姐救的、本事是师姐教的,可笑我活到现在,却依旧没学到师姐的半分清醒,自以为怜悯弱小,便做了苏晴月的刀,自以为为父报仇,却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只会迁怒于师姐。事情已经做下,我不奢求师姐原谅,只希望师姐能动手。”
  那柄剑就被捧在秦拂面前。
  那是秦拂亲手为他挑的剑。
  但秦拂低头看着他,却缓缓的摇了摇头,说:“秦郅,我已经不在意了,你走吧。”
  话音落下,秦郅的表情刹那间苍白,仿佛秦拂不动手才是最让他痛苦的事。
  她若是动手,那就证明她确实还恨他、还怨他,而只要有恨有怨,那就是还在意他,那么,从此以后不管多久,百年也好,千年也罢,他总有求得师姐原谅的一天。
  可她说不在意了。
  相处十几年的师弟,秦郅扪心自问,若是他面对着这么一个师弟,他能说自己没有一点儿怨恨吗?能说自己不在意吗?
  他不能,因为他不甘。
  可师姐却说不在意了。
  不在意,那就是连不甘都没有了。
  一个陌生人,像跳梁小丑一样在你面前跳了些时日,你会在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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