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拂转头看着他少年气浓重的一张脸,心说白瞎了你师兄这么挂心你了。
秦拂不说话,周子明也不寂寞,又趁势左右看了看,没看见天无疾那小白脸,就佯装不在意的问:“对了仙子,天无疾那小……咳!天无疾不在吗?”
秦拂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她想起了昨夜天无疾的落寞,但现在也不是告诫周子明的时候,于是朝台下扬了扬下巴,说:“在那里。”
周子明转头,就见天无疾正坐在台下,他旁边的人都在看台下弟子的比武,唯独他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台上他们的方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在台下坐着,而自己坐在秦仙子的身边。
周子明莫名产生了一种优越感,冲那小白脸抬了抬下巴。
那小白脸笑的更小白脸了。
周子明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觉得不对,立刻回头去看秦拂。
就见秦拂正笑的一脸温和的冲那小白脸挥着手,那小白脸顿时更小白脸了。
周子明:“……”
等秦拂回过头,就见周子明一脸幽怨的看着她。
秦拂一顿,假装自己没看见。
片刻之后,周子明还是这么看着她,她就咳了一声,语重心长的说:“周子明啊,阿青他现在身有旧疾,他跟着我是因为我要为他疗伤,你别动不动看他不惯。”
周子明抓住重点,幽幽的问:“阿青是谁?”
秦拂:“就是天无疾,他小名阿青。”
周子明:“你和他都能互称小名了,居然还这么生分的叫我周子明,秦仙子,我不服,除非你以后改口叫我子明。”
秦拂:“……”
她面无表情的伸手撤掉了结界,无视了周子明,直接转头和沈衍之说话。
还不服,还子明?
她怕是这段时间太纵容这小子了。
果然还是阿青最懂她、最让人省心。
若是这世间男儿都有阿青一半的玲珑心肠,那他们天衍宗里一众大龄男修也不至于至今打光棍。
周子明尝试失败,乖乖的坐在一旁,不敢惹秦拂了。
而秦拂这时候终于有功夫看一眼台下的比试。
现在场上是两个门派的弟子,其中一个正是寻仙门,那寻仙门弟子正将一个黑袍弟子打下台。
秦拂沉吟片刻,让沈衍之下场。
沈衍之有些犹疑:“可是我们若是直接对上寻仙门的话……”
秦拂:“既然你都说过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两个门派,那么这两个门派除非亲如一家,否则总会被人拿来比较,你都说了我们和寻仙门早就断了关系,亲如一家是不可能了,被人拿来比较的话,与其后面我们被动对上寻仙门,还不如现在主动出击。”
沈衍之对秦拂的话从没有什么怀疑,闻言冲秦拂抱拳,立刻下场。
而他一下场,果然引起了台上一众掌门小规模的讨论。
那个分外热爱排场的寻仙门掌门看了秦拂一眼,似笑非笑的说:“秦掌门,你门下弟子好风采。”
秦拂笑道:“您门下弟子也不遑多让,少年人见了对手难免技痒,让他们慢慢打吧。”
于是一众掌门又看了下去。
沈衍之下场的时候,寻仙门的那弟子已经赢了两场,但他是个体修,连赢两场丝毫没有气息不稳。
沈衍之是个剑修,比耐力还真比不上他,在两个人实力不相上下的情况下,他想赢,就要一击必杀。
现在就看沈衍之那一场顿悟给他带来了多少东西吧。
沈衍之站在那个体修面前拔剑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给了秦拂一种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从前的沈衍之是一柄剑,但这柄剑仿佛刚被人打出了雏形,还未经打磨、未开锋刃,看起来寒光凌厉,但砍在人身上见不了血,只不过是样子好看能唬住人而已。
而现在的沈衍之,寒光内敛,却剑意外放。
他现在像一把真正的、能杀人的剑了。
对面那个体修弟子应该也是寻仙门的精英内门弟子,他一和沈衍之对上,战况就焦灼了起来,他的实战功夫远超沈衍之,一眼就看出了沈衍之的弱点,一开始打的就是消耗的念头,沈衍之一时之间还真的落到了下风。
但秦拂却看的分明,沈衍之不会败的。
果不其然,沈衍之沉着的应对了他几百招,等对方觉得他被消耗的差不多,正准备一击必杀的时候,原本已经节节败退的沈衍之突然出剑。
剑意凛然、寒光吞吐,那是和他之前的招式完全不一样的一剑,让人难有招架之力。
那体修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沈衍之挑下台去。
沈衍之胜。
可秦拂看着沈衍之,一时之间却有些愣住了。
这一剑……这里面有秦拂的影子。
但又不是秦拂曾用过的任何一个招式。
他看过秦拂练剑,并从中悟出了属于自己的招式。
她看沈衍之的时候,沈衍之也看了过来,微微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秦拂行了一礼。
秦拂一笑,冲他鼓了鼓掌。
接下来两战,沈衍之接连两胜,台上众掌门纷纷侧目。
寻仙门掌门忍不住开口:“秦掌门,飞仙门既然有这般人才,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
秦拂知道这是在讥讽飞仙门之前不问世事也不参加十八城盟会的消极态度,但她端得住,不紧不慢的说:“这不是拿出来了?”
寻仙门于是无话可说,理了理衣袖,继续看下去。
秦拂身后的一众弟子也难掩激动。
他们飞仙门,从未这样扬眉吐气过。
有个弟子忍不住说:“师兄他太帅了!”
另一个弟子立刻小声接道:“刚刚掌门怼的也好!”
其他弟子顿时小声分享着自己的激动之情。
秦拂咳了一声提醒他们,他们顿时静了下来。
秦拂笑道:“不止你们师兄要上场,你们也要上场,你们要是敢堕了飞仙门的威名,小心让你们师兄罚你们。”
她只不过是开个玩笑,但其他弟子立刻激动了起来,纷纷摩拳擦掌的表示不堕飞仙门威名。
而台下,沈衍之又对上一个弟子。
连胜三场,沈衍之灵力用了大半,而这个弟子是靖河宗擅长消耗战且从不让人近身的法修。
沈衍之打好了苦战的注意,但刚一交手就发觉不对劲。
这人的路数不对劲,不像是法修的路数。
而且他似乎是打着速战速决的注意,甚至不在乎输赢,交手全无章法,似乎奔着一心输给沈衍之来的。
沈衍之几乎立刻就警惕了起来,他想试探试探这个法修,突然毫无预兆的用出了之前次次必杀的绝杀技,佯装取对方命门。
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听到秦拂喊道:“衍之!住手!”
沈衍之觉得奇怪,掌门不可能看不出他只是在佯攻。
然而下一刻,这人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诡异至极的力量,绕过沈衍之的剑,直取台下。
而台下第一排,正坐着看戏吃瓜的天无疾。
那人慌不择路般的直取天无疾的脖颈。
沈衍之出手不及,眼看着天无疾马上命丧当场,一股凉意直冲脑门。
第62章
靖河宗那个弟子上台时,秦拂就觉得他的路数不对。
她看过几场靖河宗弟子和其他人的交手,自觉对靖河宗的路数也有些了解,可这人一出手,既不是靖河宗的路数,也不是法修的路数。
而且,他刚和沈衍之交手没几招,就开始急着脱身。
给人的感觉是他不是来比试的,而是来走过场的,为了脱身甚至是奔着输去的。
但偏偏这一切他又做的很隐蔽,明面上的样子他拿捏的很足,估计除了正和他交手的沈衍之和打架比吃饭还多的秦拂外,没人能看出不对。
电光石火间,秦拂立刻就做了决定——不能让他刻意输给沈衍之之后脱身下台!
她当机立断,立刻就想传音给沈衍之让他留住他。
然而沈衍之比她动作要快。
他也看出了对方的不对劲,第一反应却是逼他出手。
必杀一招佯攻那人的命门,那人明显的慌乱了起来,面上的凶恶一闪而过。
秦拂立刻就知道坏了,一声“住手”没喊完,那人周身突然凝聚出一股诡异灵力,似乎是粘稠非常,沈衍之的长剑直接脱手而出,而那人已经立刻转身对准了台下,似乎要逃,又似乎要挟持个软柿子做人质。
而他的目标是——天无疾!
那一瞬间,秦拂脑海中一片空白,立刻抽出腰间的剑,手握住剑柄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那双向来比常人温度要高一些都手此刻竟比那冰冷冷的剑柄还凉。
台上台下同时骚乱起来,但这一切于秦拂而言仿佛都成了慢动作,她抽出剑的第一时间,眼睛里便只剩下的天无疾。
他坐在台下第一排、离那诡异修士最近的地方,那一身玄衣压的他更显清瘦,不像个修士,倒像个弱不胜衣的贵公子。
那修士的利爪朝他袭来的时候,他无知无觉的抬起头,那双静如黑水般的眼睛里一半茫然,似乎还没察觉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那修士狞笑着将利爪伸向他的脖颈,那快意又狰狞的笑,似乎已经预见了对面这个小白脸血溅当场的模样。
天无疾的茫然、那修士的狰狞,这一切都一层层点燃秦拂心中的怒火,而她手中那饱含怒火的一剑也终于落下。
剑气凌然、裂空而去,精准的劈在了那修士和天无疾之间,分开了二人。
那修士被凛然的剑气冲击的不可抑制的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台上,当场吐出了一口血。而剑气另一边的天无疾却只觉得一阵微风拂面,他微微闭了闭眼睛,那剑气带来的剑风却只吹动了他的头发,没伤他分毫。
尘埃落定,秦拂收剑,立刻飞下台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别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一切便已尘埃落定,偌大的登天台鸦雀无声。
台上的众掌门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心惊。
一剑分开两个人,伤敌不伤己,这得对剑道有多深的领悟、多精巧的控制才能做到?
众人打着眉眼官司,好半晌,靖河宗掌门脸色铁青的冲下去,其他人这才接二连三的走下去。
秦拂下去的时候,沈衍之反应飞快的已经捏起法诀控制住了那个诡异的修士,见秦拂下来,他匆匆抱了抱拳,一声“掌门”还卡在喉咙里没吐出来,秦拂已经风一般的越过了他,直奔台下的天无疾。
沈衍之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何颇有些不是滋味。
秦拂跑到台下的时候,一众弟子被她的剑气激的不敢靠近,只有天无疾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秦拂冲过来上上下下将他一番打量。
天无疾还是一动不动,任她打量。
见他皮都没破,秦拂这才松了口气,不由自主道:“吓死我了。”
天无疾却突然笑了笑,说:“我可一点儿都不害怕。”他说着,还倒了杯茶递给她。
秦拂见他到现在还没心没肺的,瞪了他一眼。
天无疾见她不接,也收回了茶,冲秦拂伸出了手,说:“拉我起来。”
若是平时的话秦拂一巴掌就打掉了那只手,可现在她却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天无疾的手,将他拽了起来。
天无疾在她身旁站定,低声问:“阿拂,你知道那个人冲过来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秦拂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眼睛中似是有光,一字一句的说:“我在想,既然阿拂在这里,那我肯定不会出事。”
“所以你看,”他转过头看她,说:“有你在,我一点儿都不会害怕,他以为他挑的是软柿子,实际上我才是最硬的那颗柿子。”
秦拂听的莫名脸热,赶紧转过了头,忍不住抬起手挠了挠脸颊。
她咳了一声,说:“走吧,我们去看看袭击你的是个什么东西。”
天无疾眼中泛出一丝笑意,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
那个修士被秦拂的剑气击晕,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秦拂过去的时候沈衍之已经牢牢的将他捆了起来,台上诸位掌门一个个都下来了。
其他弟子这才反应过来,登天台顿时乱成一片。
这场大比眼看是开不下去了,秦拂扫了两眼也不管了,半蹲下来肃着脸看那个修士。
许掌门身为东道主,自己宗门里的弟子出了这样的事,他面色不怎么好看的走了过来,正好看到秦拂站起身,一脸的若有所思。
许掌门是知道秦拂身份的,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下来,低声问:“秦掌门,我门下这个弟子……”
秦拂转过头,问他:“许掌门,你门下这个弟子是自小在你们门派里长大的吗?”
许掌门毫不犹豫的说:“他是个孤儿,自幼进的门派,为人端正守礼……”
然而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端正守礼?在场有点儿见识的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弟子用的分明是邪功。
那一身修为诡异非常,没有半点儿清正之气,分明走的是害人害己的捷径修来的灵力,哪里来的端正守礼。
众人都明白,只不过是看在东道主的面子上不说而已。
许掌门自己说不下去,忍不住怒道:“是我看错了他!他居然修如此邪功!”
他一怒之下就想动手,秦拂赶紧拦住了他,沉吟片刻之后,低声说:“许掌门稍安勿躁,这可能不是你的弟子。”
秦拂这话一说,立刻有人想到什么,然后连着几道法诀落在那弟子身上,那弟子周身却没有一点儿变化。
众人又齐刷刷的看向秦拂。
秦拂无奈道:“不是幻术,幻术的话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掩人耳目。”
她说着,半蹲了下来,指尖触及那人的脖颈,轻轻一划,那皮肤分明被划开了,皮肤底下却没有流出血来,而是另一层皮。
秦拂面色沉肃道:“是傀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