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佛尊无法肃空地狱,也无法堪破执念,佛珠之后不久,就坐化在了禅宗。”
秦拂听了,居然觉得这对于佛尊来说居然还算是个好结局。
佛子离开,秦拂看了很久,突然又转头看向天无疾。
天无疾已经忙了起来,为了准备子时佛子帮他重新封印妖气。
秦拂突然问道:“阿青,你伤势好了之后,真的能帮我拔出妖力吗?”
那是刚认识时他对她的承诺,那时候交浅言深,秦拂只要结果,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然而此刻,佛子亲口说,那妖气的来历只存在于禅宗典籍,而禅宗也没有办法。
她这是试探,天无疾却抬头说:“阿拂,我能。”他眉目平和,明明看出了她的试探,却也也说出了这么让人怀疑的话。
秦拂突然笑了笑,说:“好,那我就等着你。”
天无疾眉眼含笑的点了点头。
那一刻,种种疑虑在秦拂脑海中突然串联在了一起。
禅宗秘闻,阿青却知道。
阿青说他有一个和禅宗交好的挚友。
那挚友要和禅宗交好到什么程度,才能把禅宗秘闻当趣事说给他听。
他挚友入魔,死于他手。
他师尊入魔,地位不低。
他知道断渊剑的所在,还引她过去。
他说自己和寒江剑尊有过一面之缘,受寒江剑尊所托。
这次她来禅宗,她仔细想来,其实是有阿青刻意引导。
谷师叔面对他时态度古怪。
……
种种种种,似乎都指向一个答案。
可是她除了猜测,却没有更切实的证据。
她又看向阿青。
阿青挑起香炉帮她添香粉,说有凝神的作用。
他在她身边时,总是这么周到,甚至一度被认为是她的随从。
可他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
秦拂突然笑了出来,走过去拉起他,说:“别弄了,趁佛子没来,出去逛两圈,否则接下来几天我们就没得玩了。”
天无疾从容起身:“那,在下义不容辞。”
秦拂眉目舒展。
她想,不管他是不是她猜测的那个人,其实到现在都不重要了。
她等他亲口说出来就是。
第93章
子时时分,佛子如约而至。
姬涧鸣早已被两个大人哄睡了去,秦拂特意在他房间周围下了一层隔音结界,三个大人挤在一个不算大的房间里,语气平静的讨论着关乎秦拂身家性命的事情。
佛子异常直白的告诫道:“秦施主,我之修为不敌太寒剑尊,我一旦解开封印,太寒剑尊那边必会察觉,还请秦施主早做准备。”
准备什么?自然是防备墨华再做出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此时的墨华性格偏执,如果被他知道了秦拂解开了他的封印,他少说也要发疯的,谁也不知道他发疯之后会做出什么。
秦拂冷静点了点头:“我早有准备。”
她话音落下,佛子又说:“秦施主丹田内的妖气黏着性极强,我一旦撤开封印,妖气会寸寸腐蚀秦施主的丹田经脉,在我重新封印那妖气之前,秦施主会疼痛非常,还请秦施主忍耐。”
这个压根都不用佛子说,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刚伤在那妖修手上时,疼痛到几天没有意识,哪怕是在墨华帮她封印妖气之后,那妖气对她丹田的腐蚀也让她闭关了整整三个月才勉强恢复过来。
现在她修炼了药华经,体内灵力生生不息,肉体的修复能力极强,这次她大概用不了闭关三月,可疼痛怕也是不能少。
不过这也没什么,疼痛于她早已经是老朋友了。
所以,她直接说:“佛子出手吧,早些解决那封印,明日还不耽搁佛子早课。”
佛子便不再多说什么,坐在她身后,一掌拍向了秦拂肩头。
那一刻,秦拂浑身紧绷。
下一刻,一双手轻轻握住了秦拂的手。
秦拂不睁开眼也知道,那是阿青。
她用力回握,强行压下体内下意识抵抗起来的灵力。
佛子厚重的灵力迅速越过秦拂的经脉直入丹田,他出手极快,半刻也不耽搁,厚重的灵力迅速包裹住她丹田内的妖气连同封印。下一刻,那灵力金光一闪,猛然发力,压制于那妖气身上的封印转瞬间被绞的粉碎。
那妖气反应极快,没了封印的压制,它迅速沉入秦拂的丹田,紧紧附着于丹田灵脉之上,试图躲开那金色的灵力。
妖气在她丹田里胡乱冲撞,附着于灵脉之上后又一寸寸腐蚀进灵脉内,秦拂痛的眼前一黑,一口腥甜直接涌到了喉咙里。
她双手猛然握紧,也忘记了自己抓的是什么,只紧紧抓住了手上的东西。
被她握于手间的东西也不挣扎,温顺的任由她用力握住。
好一会儿她才从那疼痛之中适应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她手上的哪里是其他东西,那分明是阿青的一双手,此时此刻,已经被她握的青紫。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想放开那双手。
阿青却反握住了她,她抬头看时,阿青含笑的眉眼撞进了她的眼睛。
他用口型说,阿拂,别怕。
秦拂一愣。
下一刻,佛子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秦施主,收心守意。”
秦拂猛然反应过来,赶紧收回心神,将全部意识沉入了丹田。
阿青始终握着她的手。
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佛子终于将那缕妖气从她丹田灵脉中分离了出来,他在她丹田里结了一枚佛印,将那缕妖气封印在了她丹田一角。
佛子精神高度集中,半个时辰里将毕生所学用到了极致,此刻尘埃落定,他居然难得的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而秦拂疼到最后整个人几乎都疼到麻木了,她感觉不到疼痛,可也感觉不到其他东西,但回过神来之后她才发现,她握住阿青的那双手已然被冷汗浸透了。
当佛印压下时,两个人齐齐松了口气。
天无疾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披在了秦拂身上,又从袖口中摸出一颗丹药,喂到了秦拂嘴边。
秦拂想也没想一口吞下。
吞下之前她看了一眼,似乎是一颗雪白的丹药,入口时有一股清香,不似平常丹药一般苦涩。
丹药入口即化,丹田内随即升起一股暖意,缓缓的抚平了方才的疼痛。
秦拂觉得这丹药她似乎吃过,在她刚遇见阿青不久,阿青也给她吃过这种丹药,可是这次药力似乎更大一些。
她有心想问一句这是什么丹药,可话还没问出口,一股困意就不可抑制的袭来,来势汹汹。
真神奇,她想。
她入道之后几乎都是以打坐代替睡眠,她已经有许久未曾体会过这么汹涌的困意了。
正在此时,佛子开口道:“秦施主早些休息,这位……天施主还请和我出来一些,有些事情还需要交代一下这位施主。”
天无疾从善如流的应下来,秦拂反应了两秒才“嗯”了一声。
她强打起精神,想起身送送佛子,可刚站起来就被天无疾扶住了手臂,不容拒绝的把她扶到了塌上。
他说:“阿拂,你好好休息,剩下的有我。”
她看了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张口想说话,话还没说出口,整个人瞬间又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天无疾俯身看了她一会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微微摇了摇头,给她盖好了被子。
这再造丹哪怕是丹田碎了一半都能给重塑出来,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吃过之后困意极深,这丫头都困成这样了还强撑着不想睡,也不知道是该说她什么好。
他站起身,转头看向佛子,却见那和尚早已非礼勿视一般转过了头,只给他一个后脑勺,眼观鼻鼻观心,死活不往这边看。
他啧了一声,敛袖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说:“出来吧。”
佛子低声念了句佛号,从善如流的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天无疾在院中站定,转身问他:“佛子叫我出来何事?”
佛子却反问道:“难道不是前辈有事要交代晚辈吗?”
天无疾看了他片刻,轻笑一声,说:“你和你那个师尊还真是大不相同。”
佛子荣枯的师尊,就是上一任佛子。天无疾和他见过几面,若是他在此的话,除非天无疾把话说明白,否则他怕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天无疾在想什么。
佛子低下头,缓缓道:“贫僧自是不敌师尊万一。”
天无疾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反手从袖中掏出两个东西,扔给了佛子。
佛子下意识的接住。
两个东西,一个是一块玉牌,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玉质也算不上多好。而另一个是块黑漆漆的拳头大的东西,入手冰凉,似玉非玉,似铁非铁,但却异常沉重,沉重到以佛子渡劫期的修为都险些抬不起来。
佛子抬头看向天无疾,疑惑道:“前辈,这是何意?”
天无疾徐徐道:“那玉牌之中有我全力一击之下的一道剑气,渡劫之时你戴在身上,足以帮你抵挡掉一道劫雷。”
佛子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另一个……”天无疾看向那黑漆漆的东西,说:“听闻禅宗正在尝试修缮佛塔,这块质石,就当是给禅宗的礼物了。”
天无疾语气淡淡,可听见“质石”那两个字,向来波澜不惊的佛子却面色大变。
禅宗的佛塔早已损坏在了百年前的正魔之战中,这是修真界都知道的事情。
现在的佛塔似乎只能用来祭拜,可在百年之前,佛塔是禅宗一个攻守兼备的大型机关阵、是能自动御敌的一个移动武器、更是禅宗护山大阵的阵眼所在。
可它早已损毁于百年之前,为佛塔提供灵力的东西被毁于一旦,如今的佛塔只是个象征性的东西。
而为佛塔提供灵力的东西,正是质石。
质石是高阶灵脉中偶然产出的一种特殊灵石,往往千条高阶灵脉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块质石,而一块质石中所蕴含的灵力便足够一个像天衍宗一样的大宗门用上千年。
质石为佛塔提供灵力,已经足足万年。
万年之中,修真界所产出的质石越来越少,近千年几乎于无,这也是为什么一直到现在将近百年,禅宗也没有找到一块质石修缮佛塔。
面前这位前辈如此轻描淡写的拿出了一块质石。
佛子脸色变了一瞬,随即却又沉默了下来。
沉默半晌,他突然长长的出了口气,沉声说:“前辈,无功不受禄,这块质石,禅宗不能要。”说着,他把质石和玉牌都推向了天无疾。
天无疾毫不意外。
可他只是轻轻一挥手,两样东西又回到了佛子怀里。
他不紧不慢的说:“那玉牌是送你,谢你帮阿拂压制妖气。”
佛子想说什么,天无疾却摆了摆手,说:“你莫要推辞,我知道你觉得阿拂对你禅宗有恩,你理应帮她,可这个恩情我还想留着,所以这块玉牌你必须收着。”
虽然这么做似乎对不起佛子,可佛子欠阿拂的越多,日后万一有何异变,阿拂也就越安全。
佛子不再多说什么,沉声念了句佛号。
天无疾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另一个,是给禅宗的。”
“我想用这块质石,换禅宗一样东西和一个承诺。”
佛子:“前辈请讲。”
“我要你禅宗千年一颗的菩提果,还要你禅宗承诺,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禅宗须不计代价的为阿拂铲除一个敌人。”
佛子:“秦施主的敌人是……”
天无疾想了想:“多半是魔族吧。”
佛子疑惑道:“可是贫僧既然已经承诺庇护秦施主……”
“不,”天无疾打断他:“你是你,而禅宗是禅宗,我要的也不是庇护,阿拂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被人庇护才能活的地步,我要的是,你们为阿拂铲除一个未来有可能出现的敌人。”
佛子:“那敌人是谁?”
天无疾轻笑一声:“到时候自然有人告诉你。”
佛子沉默半晌,双手合十道:“前辈,请容我与禅宗其他长老商议一二。”
天无疾淡淡的点了点头。
佛子想将东西暂且还回去,却被天无疾直接推了回来:“你们谈不妥了再还我不迟,我还怕你们眛我的东西不成?”
佛子失笑:“晚辈不敢。”
佛子从这院中离去,天无疾在院子里坐了良久。
后半夜,秦拂迷迷瞪瞪醒了一次,可也没清醒透,她觉得自己似乎整个灵魂都是困倦的。
她迷迷糊糊的从塌上坐起身,一眼看到了断渊剑,就直愣愣的看了它半盏茶。
然后她一把抓过断渊剑,语气含糊的说:“断渊剑,你原来的主人是寒江剑尊,对吧?”
断渊剑自然不会回答他。
她含含糊糊的继续道:“那你告诉我,天无疾他是不是……”
一句话没说完,她倒头又睡了。
室内一片安静。
被秦拂一段没说完的话吓得不轻的寒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断渊剑里挣扎了出来,心有余悸的跑出去找天无疾。
天无疾仍坐在院中。
寒江在他面前上蹿下跳,他不理会。
寒江没办法,明明知道没有别人能听到,他还是做贼心虚一般压低声音在天无疾耳边说:“青厌,不对劲啊,你知道秦拂那丫头刚刚醒了一次说什么了吗?哦对,你的耳力不可能听不到,那你说她是不是……是不是……”
他作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是不是知道你身份了!”
他自觉惊悚的说完,天无疾波澜不惊。
寒江恍然:“对了!你就没打算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