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过后已经是八点半了, 兄弟俩胃口缺缺, 却挡不住来自老母亲热情如火。
面对一桌子美味，彼此谦让了起来。
陆叙给眼镜夹了一个大鸡腿, 眼镜就回赠陆叙一大块猪肘子。
叶婉如非常满意地看着兄弟两人如此和睦, 互助友爱，老怀大慰。
直说：“你们慢慢吃，不够妈再去做。”
陆叙和眼镜异口同声：“够吃！”
兄弟二人吃得超级撑, 总算是完成了吃肉KPI。
叶婉如说什么都要留他们在家里住。
“妈都回来了，哪有让你们住学校的道理，你看看你们兄弟俩，都瘦了。”
眼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率先开口，“我们学校宿管查寝很严格，不回去会被处分的，对吧，陆老师？”
就无论如何，不肯开口喊声哥。
陆叙没有惯着小孩子的习惯，淡淡地开口，“这个无妨，我给你请假就是了。”
眼镜反唇相讥：“你给我请假，你拿什么身份给我请假？”
明明为了不暴露身份，还化名，他就不信陆叙肯在学校里掉马。
请个假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儿，叶婉如舍不得眼镜，“妈妈难得回来一趟，请假的事儿就交给你哥，快来看看喜欢不喜欢妈给你布置的房间！”
眼镜：……
望着亲妈一脸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还怎么说得出口。
更何况，说到底，不知道家人是谁也就算了，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就在眼前活生生地站着，哪怕他在冷情，到底还是个渴望温暖的孩子。
叶婉如兴致盎然地拉着眼镜上楼，边走边不忘记给陆叙布置任务：“花房里我种了不少花，你挑好看的给小顾老师送过去，这两月，多亏她照顾你们兄弟俩。”
陆叙：……
老妈就离谱，她喜欢花，陆父就养成了送花的习惯。
但凡出个半个小时以上的小门，回家必然带着一束鲜花。
推己及彼，叶婉如自然就想着让晚恋的大儿子，用花去博得顾曦的芳心。
她还特意叫了花艺师过来，大半夜的，帮陆叙把花在后备箱摆成了爱心的形状。
那架势，非要看着陆叙把车开走，才安心。
陆叙确实有心追顾曦，但这送一后备箱鲜花的手段，在他看来过于俗套。
陆小boss本想悄无声息地处理掉这些花，结果路过校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顾曦和宋景然在粥铺吃宵夜。
他一个急刹车停住，眼见着宋景然付钱，顾曦站在一旁巧笑嫣然。
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他放下车窗，看向顾曦。
他可是粥铺的“大客户”，那粥铺老板见了他和他的车，果不其然告诉了顾曦。
鬼使神差地，当着宋景然的面，陆叙打开了后备箱。
顾曦满脸错愕，最近确实要到圣诞节了，街边开始出现一些卖花的小贩子。
可陆叙，一个看上去一点都不缺钱的人，这是也要响应国家号召，摆摊卖花了？
该说不说，这些鲜花这样摆在后备箱，香味沁人心脾，搭配相得益彰，看上去确实赏心悦目，比走街串巷吆喝的，不知高级出多少倍。
可惜顾曦现在是抠门一族，若有钱，真打算掏腰包买一束，支持好同事业余时间摆摊。
这大冷天的，属实不容易。
顾曦上辈子没谈过恋爱，这辈子也没有开窍。
倒是一旁的宋景然，一眼就看出了陆叙的来意。
嘴里泛酸，酸不溜丢地说道，“许老师这大半夜的，很是有心嘛。”
若说送花有心，大半夜邀约吃宵夜，难道不是有心吗？
陆叙瞥了宋景然一眼，“彼此彼此。”
顾曦压根没听懂这两位在斗什么法，她只是觉得，有钱人都这么努力，她一个穷鬼真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致富。
左右晚上粥喝多了，就当消食了，顾曦这双腿也好了，蹦蹦跶跶地凑到后备箱那，“许川，我和一块去卖花呗？赚的钱就四六开怎么样？”
宋景然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曦曦，你也太可爱了吧。”
一想到许川的示爱被当成了“带货”，宋景然就难以维持绅士风度，笑得更大声了。
陆叙眼角抽了抽，放下后备箱的门，又拉开副驾驶，“上车吧。”
顾曦摆明就是一副一点恋爱经历都没有的样子，换了谁，在看到这么一大车花的时候，也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要去卖花，偏偏这件事从顾曦口中说出来，一点都不违和。
她缺钱且穷这件事，没有人比陆叙体会更为深刻。
关上车门，车窗，逼仄的密闭空间里，弥漫着鲜花的芬芳。
顾曦挫着小手，“许川，你坦白说，你看上去不像缺钱的样子，是不是……”
陆叙的心，提了起来。
顾曦神神秘秘地说，“你是不是和家里闹翻，离家出走来当老师，被限制了消费才要出来摆摊？”
不然真的难以解释，一个这么有钱，可以花十几万改造宿舍，名校毕业的人，为什么要跑来这里当个体育老师，又为什么大半夜开着路虎出去卖花。
陆叙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顾曦的脑补能力堪称一流，陆叙竟无言以对。
车子一路开到了镜湖那边。
冬日的镜湖又有别样风采，湖水凝结成冰，市政特意在冰面上，立了些冰雕，到了晚上，冰灯亮起来，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这些冰雕栩栩如生，有憨态可掬的小动物，还有炫酷飒爽的动漫人物……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一个爱心形状的拱门，门侧立着两颗仿真桃花树，树上帮着不少红丝带，俨然成了文山小情侣必去之地。
即便是这数九寒冬的夜晚，仍然有不少情侣流连忘返，在这里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
冬日里的镜湖，比初秋的时候热闹许多。
车就停在镜湖桥下，顾曦跳下座位，感慨着，“好家伙，你这地方找的真不错，这么多情侣，还真是个卖花的好地方。”
车是许川的，花是许川进的货，顾曦自觉多干一点。
她打开了后备箱的门，大声朝着过路的情绪吆喝着，“走路过路，不要错过，鲜花便宜卖了。”
还别说，她这么一喊，冰天雪地，别出心裁。
还真的吸引了不少情侣过来。
然后陆叙就看着顾曦掏出了手机二维码，把老妈花大价钱栽培的香槟玫瑰，以十元一支，二十三支的价格卖了出去。
卖完以后，还屁颠颠地过来找他分赃，“来来，你二维码呢，说好了四六分哈，我给你转十二。”
陆叙从善如流地掏出手机来，在这寒风呼啸中，陪着顾曦一起卖花。
从他开始接手陆氏以后，关于钱的数字至少也是千万，出门消费，需要付钱也都是陈睿远来代劳。
可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顾曦明媚的笑脸。
现在的她，比在学校的时候更加愉悦。
那种一点点赚钱的感觉，让顾曦觉得踏实。
如果说老师的身份，是她占了原主的。
那么后来直播，卖花这些是她切实自己做出来的。
赚这份钱，她花得心安理得。
一转头，看见许川跟个男模似的杵在那儿，顾曦苦口婆心，“既然都决定出来卖了，你就要放下架子，放下姿态，不能光杵着。一看你，就是没吃过苦吧，顾曦拉着许川的胳膊，你爱面子不想吆喝，那就站前面一点，要知道美色也是一种招牌啊！”
陆·以色示人·招牌任由顾曦拉着，跟个人形立牌似的，抱着花，站在车前面。
任谁也不会把他现在的样子和金融圈杀伐果决的陆叙当成同一个人。
这世界上，只有顾曦，也唯有顾曦，能够让他如此纵容。
小情侣很多，花卖得不错，睡着时间流逝，渐渐的，开始有些穿着校服的学生偷跑过来。
顾曦气不打一处来，“你看这些都是一中的，熄灯以后偷偷跑出来早恋的。这得多大的心，出来都不知道换件衣服，还穿着校服。你看咱们学校，宿舍管理的就很严格，眼镜就算出去和他亲妈吃个饭，都给我和宿管老师请假来着。反正别的班我是不知道，我们十班，绝对不会有学生早恋的……”
正说着，一对看身影就是学生样子的小情侣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男孩子高达帅气，女孩子俏皮可爱，看上去很是般配。
待他们走进，八目相对，顾曦就被打脸了！
走来买花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班蒋坤和夏小萌！
与此同时，系统告知顾曦：“恭喜宿主解锁第六个拯救濒死学生任务——夏小萌。”
第57章 撕票
顾曦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系统界面上, 属于夏小萌的情绪颜色赫然就是粉红色，冒着爱心泡泡的那种。
蒋坤倒还好，只是淡淡的粉色，显然还在萌芽当中, 极为克制的那种。
大半夜的, 本该在教师宿舍睡觉的人，在这里卖花。
本该在学生宿舍学习的人, 在这里赏冰雕, 游爱心门, 绑红丝带，还要买花。
俗话说的好，不在沉默中爆发, 就在沉默中沉睡。
顾曦张了张嘴，最终拉着夏小萌往稍微偏僻点的地方走。
有些话, 还是女孩子和女孩子比较好沟通。
上次因为程雨柔的事情, 顾曦对镜湖这边已经比较熟悉了。
她拉着夏小萌走到湖边的林子里, 冬日萧杀, 树枝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冷风一吹，呼呼作响。
顾曦艰难地开口，“喜欢蒋坤？”
夏小萌乖巧地点头, 她眼圈有泪水在打转, 在月光下像是晶莹的冰花。
“顾老师，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
她这一哭, 顾曦也有些束手无策，忙安慰说，“小萌, 这件事，你何错之有？”
都是青春期过来的，顾曦虽然自己没有谈过恋爱，没吃过猪肉，她也见过猪跑。
年少时候时候的悸动最为纯粹，这份感情不染纤尘，在顾曦看来，是那么的美好。
她说：“小萌，你没有对不起老师的地方。蒋坤是咱们班上的同学，他的人品，我们都了解，可你想过没有，换了别的人，万一他品性不好，你们这么晚出来，对你来说是会有危险的。”
大半夜偷偷跑出来约会被抓包，夏小萌还以为会被顾曦责骂。
没想到顾曦真正关心的是她的安全，并没有要责骂她的意思。
夏小萌松了一口气，心里更愧疚了，“顾老师，你对我很失望吧。”
她是班长，成绩也好，是很多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夏小萌知道早恋是学校的高压线，万一被李国政抓住了，重则要被开除，轻则也要被通报批评，国旗下念道歉信的那种，堪称社会性死亡。
她老家是文山一个县城农村的，当年考了第一名才被招录进了文山实验。
最开始借住在姑妈家里，后来存了好久的压岁钱才有机会来学校住校。
一般被抓包，起码要被叫家长，夏小萌是恐惧这件事儿的。
顾曦却摇摇头，“我看人是看大方向的，不会因为一件事就上升高度。”
一个学生一次考砸了，不代表他就永远是个差生。
一个学生一次早恋了，不代表她就一定会因为早恋一落千丈。
要接受学生的差异性，这是顾曦一直以来告诉自己的。
十班的学生或许在别人看来都是牛鬼蛇神，没有“好东西”。
可在她看来，每个十班的学生就像是上辈子的她自己。
特立独行的人，有其背后原生家庭的原因，也有这个社会所带来的种种影响。
有因才有果，一味遏制结果，起不到根本性的作用。
她不会因为今天撞见夏小萌和蒋坤约会，就要给他们定性定罪成早恋。
顾曦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压根就不应该存在早恋这两个字？
什么叫做早？
幼儿园的小朋友，会把最好吃的棒棒糖留给自己喜欢的小伙伴，这叫早吗？
小学生会在下雨的时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女同学头上，不让对方淋雨感冒，这叫早吗？
大把的成年人急于否定孩子的感情，却在孩子成年以后不会爱人，一直单身的时候催促着急。
顾曦说：“小萌，你对蒋坤有好感，说明他在你心里是个很优秀的人。同样的，你在他心里也是有魅力优秀的人，这是你们对彼此的一种肯定。老师希望的是，你在这个过程中，能够保持清醒，不逾矩，保护好自己。”
夏小萌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她一头扑进顾曦怀里，“呜呜呜呜，我就知道顾老师你最好了。”
她破涕为笑，“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我自己的，我发誓我们连手都没牵过。”
这倒是事实，俩人过来买花的时候，一前一后，隔着快一米的距离。
比起顾曦和夏小萌这边和风细雨，温柔抚慰，蒋坤和陆叙那边就是另一种画风了。
顾曦一把夏小萌带走，蒋坤就摆出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架势来。
他直直地看着陆叙，“许老师，是我约夏小萌出来的。所有的处分，我来背。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
蒋坤这幅很有担当的样子，倒是让陆叙的脸色好看了几分。
陆叙问：“那你说说，你怎么把他约出来的？”
蒋坤：……
其实今晚，是夏小萌说，镜湖这弄了好看的冰雕想出去看。
蒋坤怕她一个人不安全，这才跟着出来的。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单纯是出于保护夏小萌的心态。
毕竟之前他差点被骗的时候，夏小萌去车站找他，那时候，他隐隐感觉到了小萌的心思。
可他能怎么办？
他父亲如今还在监狱里，他的未来也不明朗。
他自问，没有办法去回应小萌的那份热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