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向顾曦，腼腆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夏小萌忙介绍，“这是我的老师，顾老师。”
“顾老师，就是那个……”邱磊顿了一顿。
见顾曦眼中有了笑意，那笑意似乎是在鼓励他说下去，他才接着说，“就是那个教出全省第一的顾老师吗？”
夏小萌点头，“就是了。”
顾曦微笑说：“你们都要吃些什么，说着就把手机递给了姐弟二人。”
自助点餐，很快就点好了。
邱磊虽然年纪小，但就像个小绅士，主动请缨去端餐盘。
他去吧台以后，顾曦和夏小萌对视了一眼。
夏小萌说：“顾老师，你也看到了吧，我表弟平时在外边是很正常的。”
岂止是正常，夏小萌姑妈其实把他教育得很好，知书达理，很有礼貌风度。
顾曦之前也和夏小萌沟通过，小萌曾经提到邱磊在“发病”的时候，声音和眼神举止都跟平常不太一样。
这里就要考虑他是否有双重人格障碍，只有判断清楚这一点以后，才能根据具体情况去做相应的治疗。
目前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只有当他和夏小萌独处的时候，这种发病情况才会出现。
所以要在能够保护小萌安全的情况小，去触发邱磊的状态，为了更真实的还原出来，也没办法提前告知邱磊。
眼镜离开之前，曾经把叶婉如在文山那套房子的钥匙交给了顾曦。
要顾曦帮着照看一下这套房子。
吃过肯德基，顾曦带着夏小萌和邱磊去了那套房子。
借口当然是给夏小萌补课，不过补习过后可能比较晚，周末刚好小萌要回姑妈家，姐弟二人一起走比较安全。
补课只是做做样子，顾曦讲了两道题以后，就借口有事出去了。
其实她只是绕了一圈，就回到了房间里。
天色逐渐暗下来，四月底的天气有些闷热，小萌脱掉了校服外套，露出纤细的脖颈和修长的手臂。
她的皮肤白皙，宛如冰淇淋般滑嫩。
邱磊控制不住自己，漂了几眼，心中就像是着了火。
他知道这样的状态是不对的，猛劲儿大口灌了几口水。
脑海里有些画面反复出现，那是他想要忘记，却忘不掉的。
心中的恨意，不知怎的就变成了欲望。
他喉咙冒火，嗓音也有些沙哑，“夏小萌，把校服穿上！”
夏小萌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来了，就像是一种魔法，到了这个特定的时刻，乖巧的表弟变成了恶魔。
不过这一次她心里并不害怕，她知道顾曦就在不远处观察着这一切。
她甚至大起胆子，配合演出，“天这么热，我干嘛要穿外套？你不热吗？”
“我热不热不用你管，你穿上，马上穿好！”邱磊的语气很急躁，他就要控制不住内心压抑的欲望了，理智告诉他，必须马上离开，否则会出现无法挽回的情况，可偏偏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夏小萌就坐在那儿，一脸天真无辜。
都说姑舅两人差不离，邱磊和夏小萌长得还有一些相像之处。
若是夏小萌剪短了头发，眉眼就更像邱磊了。
邱磊脑海里的那些调笑的声音，逐渐清晰，一个恍惚间，后背变成了冰凉的瓷砖。
是在校园的厕所里，那个男人，把他按在墙上。
他的手是那么的有力，按得他无法动弹。
男人对他说，“上课的时候，我不是叫你把衣服穿上，你怎么不听呢？”
邱磊说，“张老师，天太热了，我……我以后不会了。”
那男人却不依不饶，对他上下其手，画面不堪入目。
邱磊内心的痛苦和挣扎焦灼着，他看向夏小萌，起身朝着她走了过去。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好像变得不像是自己的，就要去扯夏小萌的裙子。
可有人先他一步，拦住了他。
兜头一杯凉水泼在了他的脸上，邱磊只觉得身体中那些狂暴燥热的情绪平息了不少。
回过神来，有些难堪又忧伤地看向了夏小萌，“对不起，小萌姐，我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夏小萌摇摇头，“没。”
邱磊任由脸上的水滴落下来，他求助一般地看向顾曦，“顾老师，我是不是病了？”
“你这样有多久了？是只对小萌，还是对其他人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
邱磊说，“只有小萌姐，从小萌姐高一开始。”
顾曦递了一块毛巾给他，“擦擦吧。”
“您不怪我吗？”当着长辈的面，做出这么禽兽的行为，又是对自己的姐姐，换了任何人，恐怕都会说出无数羞辱难听的话来。
顾曦却淡淡地微笑着，鼓励道，“其实除了小萌老师这个身份以外，我还是一名国家级心理咨询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给你做一次心理疏导，你可愿意吗？”
邱磊点点头，没有人愿意当一个怪人，尤其是对自己对敬重的姐姐。
上次小萌打了他，事后也是他回过神来，拉着他妈，不让他妈去苛责夏小萌。
夏小萌找了间卧室做作业，把开阔又舒展的空间留给了顾曦和邱磊。
通过刚才的反应，顾曦基本可以排除邱磊双重人格的可能。
第一，邱磊在发病的时候，虽然会与平时的语气神态不尽相同，但并未有第二人格特征。
第二，邱磊并非对发病时候的事情一无所知，相反的，从他这么顺从就愿意接受帮助，可以看出，他是知道自己有问题的，并且也在积极寻找帮助。
心理问题，本人的主观意愿决定性很大。
他越积极回应，顾曦治疗起来也越容易。
面对顾曦，邱磊推心置腹，“顾老师，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放心，你说的话，我都会保密，这是我的职业操守。除非得到你的允许，否则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邱磊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痛苦的事件，能够看出他整个人都在挣扎。
他说，“那个人就像是个魔鬼。”
“谁？”
“张老师，我的班主任张扬。”
从邱磊断断续续的描述中，顾曦听到了一个让她拳头硬了的事实。
邱磊就读于文山一中旗下的初衷部，今年读初二，他本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
犹豫平时性格比较软，总被同学嘲笑“娘娘腔”。
他的班主任老师张扬，年约莫四十，风趣幽默，教数学。
邱磊数学成绩很优异，被钦点为参加奥数竞赛的人选。
为了能够提高分数和排名，张扬和小萌姑妈私下也沟通过。
决定每个周五放学，都会在办公室免费无偿给邱磊补习一会儿奥数。
姑妈感恩戴德，殊不知却将邱磊推向了魔爪。
在无人的办公室里，张扬假借讲课的名义，行猥亵之事。
起初只是每个周五，邱磊曾经一度想要逃，他和他妈妈说过不想听课，却被他妈骂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
张扬知道他有逃跑的意向，更是变本加厉，公然上课的时候把他叫出去，在无人的走廊、在厕所里……一次一次，邱磊痛不欲生，对张扬的恨意到达顶点的时候。
受害者变成了施害者。
第72章 蝴蝶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了解了事情经过的顾曦, 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了。
如果说处理夏小萌这件事需要借助法律，那么真正应该被绳之以法的人，是张扬。
一个老师，怎么可以这么无耻无良？
张扬的行为何止是碰触到了为人师表的底线, 连为人都不配！
最开始刚刚到这个世界那会儿, 顾曦是为了让身体更好，为了活命, 才去完成系统的任务。
可不知不觉中, 通过和这些学生们相处, 在一次次的历练当中。
就算现在邱磊不属于系统任务的一环，顾曦也想要帮助他，替他讨个公道。
人的性格会改变的吗？
若是上辈子有人这样问, 顾曦的回答是否定的。
那时候她就是个倔强中二的高中生，脾气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
而这辈子, 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
她开始有了变化, 她开始关注身边的这些学生, 会对她们有期望, 也会对自己有要求。
遇到不平的事情，上辈子的她，或许只是翻个白眼, 吐槽几句。
这辈子的她, 却有了底气，有了力量, 去替自己改变一些什么, 也替别人改变一些什么。
顾曦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成长，或许这个过程中，她会遭遇一些挫折, 也遇到过马珏这样的变态，但不管怎么样，她觉得她变成了更好的，更高版本的自己。
邱磊是典型的直男讲述，平铺直叙，即便如此，一想到那些恶心的画面，顾曦就深深心疼着眼前的这个大男孩。
他本来成绩优异，心思单纯，是重点高中的好苗子，却遇人不淑，身心遭受到重创，才导致出现了这个问题。
针对邱磊的情况，顾曦制定了两套治疗方案。
一套是“蝴蝶拍”疗法，这种心理疏导的方法，曾经用于很多大型灾害后，治疗群体心疾。
早在几年前，发生过大型地震的灾区，再灾后重建的过程中，就会有相关的心理工作人员，去给到当地的幸存者，尤其是孩童，进行这种疗法。
这种疗法的好处是，不会有过多的刺激，相对来说温和缓慢。
还有一套，是相对猛药一点的刺激性疗法，这种疗法，可能会带着邱磊，反复回到事情发生的场景，逐渐脱敏。
这个方法对心理咨询师的要求很高，一旦被治疗者出现应激行为，要有临场反应的能力，还要能够及时中断治疗，避免出现二次伤害。
高风险当然也意味着高回报，这种方法会快速帮助患者走出心理阴影，摆脱影响。
两种方法摆在这里，全看邱磊自己的选择。
“不过前提是你愿意接受我的治疗。”顾曦柔声说。
她同邱磊说话的时候，会可以放缓语速，柔和声线。
邱磊垂头思考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治疗应该需要一些费用，我不知道我妈会不会同意。而且，您也知道，我还不太想把这件事告诉她，她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受不了这种刺激。”
邱磊就是那种典型的老好人人格，在家里会担心妈妈的身体，又怕爸爸会有过激行为，所以即便遇到这么大的事儿，也憋在心里。
一个家庭中，若一个家长是绝对强势的一方，而另一方是那种付出型的老好人性格，孩子就很容易养成邱磊这样的性格，心理有强势倔强的一面，不受到一定的刺激绝对不会表露出来。
在聊天的过程中，顾曦就已经预判到，邱磊从小应该就在同学当中属于受欺负的那个。
果不其然，邱磊也承认，他从小到大，几乎在每一个集体里，都遭遇过不同程度的校园暴力。
一个人的原生家庭会对人的性格有着根本性的影响，邱磊是个懂事又让人心疼的孩子。
顾曦说：“费用这块你不用担心，我可以给你记账，等你以后上大学了，有自己能力打工了，再还我。”
“这……真的可以吗？”邱磊将信将疑。
顾曦说，“可以，只是还有一件事儿。”
“您说。”
顾曦说：“张扬这种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通过你的描述，他及其熟练，不似初犯。也许除了你之外，你们同学中，或者过往他教过的学生中，也有人有一样的遭遇，这种人渣，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把他告上法庭，只是到时候，这件事你的监护人会知道，参与到审判过程的人也会知道，虽然可以申请未成年人司法保护，专业的相关人员都会保密，但你家里这一块……”
顾曦点到为止，剩下的就只能交给邱磊去思考。
她不会去干预邱磊的决定，但不管邱磊怎么决定，她都不会放过这个人渣。
如果邱磊不愿意，她也会找寻蛛丝马迹，像张扬这种老手，绝不会是初犯。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邱磊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思考着。
在他的心里天人大战，告老师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在遇到张扬以前，他当了六年的乖学生，对一个小学生来说，老师的话就是圣旨。
是无可反驳的，怎么可能会告老师？
可张扬确实是个人渣，对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儿。
他反驳的时候力气没有张扬大，就只能被他一次次猥亵。
那么除了他呢？
班上似乎也有两个不太爱说话的内向男生，经常被张扬叫出去。
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脸阴郁，难道他们也是受害者吗？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幸运，会遇到顾曦这样的老师，愿意帮助他做心理治疗。
万一他们没有遇到，万一他们也和自己一样，衍生出了心理疾病，慢慢的从一个受害者变成加害者。
那就会产生更多的受害者和加害者，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就像是一个苹果，从芯上就开始烂掉了，这个腐烂的点，会随着时间流逝日益扩大化，直到变成一个腐败的无法食用的苹果。
邱磊无法说服自己无动于衷，在这么恶劣的事件面前继续沉默，最终会有更多无辜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是，一旦要走法律程序，就要监护人签字。
他还是个未成年，如果这件事被父母知道了，会怎么样？
他无法预知。
父亲是个暴脾气的冲动的人，万一打了张扬怎么办？
母亲软弱爱哭身体又不好，万一病倒了怎么办？
他也只是个才十五岁的人，不想辜负自己辜负同学，更不想伤害父母。
所以他才纠结……
在这千头万绪当中，邱磊忽然看到了顾曦。
她本只是表姐的老师，或许是从表姐口中得知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