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看着气色红润, 和健康人并无太大诧异。
自从上次和陆叙通过那通电话后，顾曦就明白了是谁请了郭斌来帮她。
郭斌郭律师, 是刑事案件的行家里手, 张扬能够顺利入狱, 离不开他的帮助。
本以为, 像是他这样忙碌的大律师，办好案子以后就会离开文山。
却不成想，忙完了张扬的事情以后, 郭斌主动找上了顾曦。
他说：“顾老师, 蒋为刚的儿子，是您的学生吧？”
顾曦点点头, “蒋坤确实在我班上。”
郭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顾曦, “蒋为刚二审就快开庭了，因为没有接到代理委托，我只是从新闻上大概了解了一下案情, 从我的经验来看，这个案子确实还有可以打的点，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让我见见蒋坤。”
蒋坤他爸在监狱里，他妈跑了杳无音讯。
要找他，其实大可以在他演出的时候去酒吧找人。
可陆叙陆小boss特意叮嘱过他，要他来找顾曦。
起初郭斌还不解，一个老师而已，非亲非故，他从侧面了解过，蒋坤其实性子蛮倔强的。
这样的刺头学生，怎么会服老师的管教。
等见到蒋坤的时候，郭斌就明白，是他狭隘了。
蒋坤对待顾曦，言谈举止间流露出来的尊重，不是伪做。
如郭斌这种人精，一眼就看出蒋坤是十分信任且依赖这位老师的。
等到顾曦把办公室让给他们谈事，借口倒水开溜以后，小老虎才露出了獠牙。
顾曦在和不在，蒋坤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
如果说在顾曦面前的蒋坤是温顺的小狼狗，那么此刻在郭斌面前的蒋坤则是一头警醒的猎豹，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
郭斌轻声咳了咳，“其实，你也不用对我抱有敌意，我来是帮你父亲打官司的，不是和你斗殴的。”
“为什么？”蒋坤一双眼眸带着几分犀利。
之前因为签约的事情，他差点被骗，还差点害了顾曦。
现在，对于这种衣冠楚楚的人，他格外警醒，也擦亮了双眼。
绝对不会接受不明不白的好意。
郭斌索性摊开了说，“当然是有人出了高价，要我打这个官司。”
“谁？”
“许川。”郭斌说，“你的体育老师。”
蒋坤闻言，眉心拧在了一块儿。
他是知道许老师身份特殊，只是许老师为什么会帮他？
郭斌像是早就猜到了蒋坤心中所想，“我的委托人告诉过我，说他和红星传媒的老总是朋友。”
“至于找我来给你打这个官司，到底是为了让你欠他个人情，日后好找你说项，拉拢你签给红星传媒，这就需要你自己分辨了。”
这些话，都是陆叙授意郭斌说的。
蒋坤现在粉丝越来越多，人气也越来越高。
可他爸爸的事情一直是压在他心底的一座大山，不把这件事解决，他也很难去拥抱新的生活。
红星传媒根正苗红，可谓是现在娱乐圈最大最正规的经济公司。
换了一般人，遇到这种机会，打都打不走。
偏偏蒋坤，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沈红星。
沈红星其人，也是个怪性子，越是上赶着的小明星，他爱答不理。
越是这种硬骨头，他反而欣赏。
更何况，蒋坤也确实有两把刷子，他欠缺的是唱功，这需要专业熏陶。
沈红星私下曾经和陆叙说过，如果蒋坤这种好苗子到了他们公司，在专业人士的指导下，很快就会成为闪耀的新星。
而且之前因为签约的事情，蒋坤得罪过顾新宇，若非沈红星特意放出风去，让人知道蒋坤是他们红星意向的人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恐怕早就把蒋坤黑成妈都不认识了。
蒋坤坐在椅子上只思索了片刻，就冷静地说道，“我接受你的提议，关于我爸案子的资料都在我师兄那儿。”
向海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似的，再三跟蒋坤确认后，这才把蒋为刚案件的资料递到了郭斌手上。
郭斌也不废话，问向海要了个安静的房间。
酒吧里，也没有什么太安静的房间，就那间逼仄的存放乐器杂物的小房间。
郭斌也不挑，坐在木板床上，飞快地浏览着这份资料。
半晌，他抬起头来问：“你们之前有找过律师？”
向海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郭斌却没接。
他略有些尴尬地缩回手，自己点燃，抽了起来，“找过，算是我们文山这最好的律师。”
“垃圾。”
向海：？
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上来就说他们文山最好的律师是个垃圾。
向海登时就有了火气，要不是蒋坤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制止的意味，他差点就要撸起袖子来好好说道说道了。
郭斌把那些资料丢在床边，“这个案子如果交给我接手，根本就用不了开二审。”
他说话的口气够嚣张，也够自信。
向海拿着烟的手有些颤抖，虽然他不太喜欢郭斌的语气，可他的意思分明是这个案子还有胜诉的可能？
向海有些激动，“二审马上就要开庭了，还有两天。”
“时间是很紧，现在我还需要一些材料，关键性的证据确实，这才导致没办法帮蒋为刚做正当防卫的辩护。”郭斌说着掏出随身带的签字笔，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向海一拍大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蒋坤，“正当……正当防卫？”
之前的律师都是按照争斗中责任较小方来辩护的，这都失败了，还能按照正当防卫来辩护？
向海，包括之前一直帮忙跑案子的师兄弟，所有人都知道蒋为刚的脾气。
蒋为刚是一个好师父，也是一个好武者，他为人仗义，路见不平，一定会拔刀相助的那种。
所有人几乎都认为蒋为刚可能真的杀了人，只是他的本意是好的，可能是误伤。
唯有蒋坤坚持认为他爸爸没有罪，当初大家都以为这是小孩子的执念。
就连在监狱羁押的蒋为刚，当初他也是一口咬定说自己没有杀人，可是关的太久了。
妻子跑了，家财散尽，曾经的爱徒落井下石，还关心他的人忙碌奔走，唯一的儿子连书都不读了，跑到文山这么个地方来，整个人都从原来的阳光潇洒变成了一副阴郁模样，他就彻底放弃了挣扎。
他甚至觉得，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可他唯一的这个儿子，咬牙硬生生挺着，说什么都不放弃。
蒋坤的脊梁笔直笔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爸，只要你说你没有杀人，我就不不会放弃的。”
他知道儿子同他一样重情重义，却没想到他那样坚持。
向海每次过来看他，都会带来消息，说说蒋坤的近况。
他听说蒋坤遇到了不错的老师，治了病，学习成绩也进步了。
他听说蒋坤开始跟着向海一起在酒吧唱歌，有了养活自己的能力，还拥有了很多粉丝。
他还听说很大的娱乐公司要签蒋坤当大明星……
蒋为刚打心眼里为儿子感到骄傲，他只怕他的存在会成为儿子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他确实没有杀过人，可当时现场监控坏掉了，和他一起动过手的人死了。
他又是学武术的，对方一口咬定他是杀人犯。
经过漫长的等待，蒋为刚已经没有希望的二审开庭了。
开庭的这天，他的儿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坐在席位上。
在他的旁边，是一位皮肤白净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向海多次提到的小顾老师。
在接着是向海，还有昔日一众徒弟……
蒋为刚这样的硬汉，在看到这一张张久违的面孔，红了眼眶，他朝着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走上了被告席。
而站在他身后的辩论席上，正是全国最有名最厉害的刑法律师郭斌。
例行程序走完以后，郭斌郑重地向法官发出请求：“我方申请补交证据。”
法官宣布休庭。
证据交给了法警，这都是例行的流程。
这些证据，可是蒋坤和向海还有顾曦，他们三个一起跑遍了整个明城的医院找来的。
明城有七八十家大大小小的医院和体检中心，他们几乎是马不停蹄，卡在庭审前，最终在一家体检中心找到了原告的体检资料，原告患有非常严重的心脏病。
郭斌就是要证实，原告的死亡来自突发性心梗，而不是因蒋为刚击打致死。
郭斌在一旁给蒋坤和向海说着什么。
顾曦有些听不进去，不知为何，从她开始走进法庭以后，她的心就没来由的难受。
好几次，她难过的就要哭出来了，可明明蒋为刚翻案，对蒋坤也好，对她顾曦也好，都是好事儿。
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就好像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了一般，那样的难过。
第78章 浓烟
就在顾曦坐在法庭上, 陪蒋坤参与他父亲蒋为刚杀人案的二审的时候，在隔了三百多公里的海滨小城里，陆叙在一众便衣的保护下，去奔赴了一场“鸿门宴”。
距离马珏指定的见面地点还有不到五百米, 陆叙的电话就响了, 电话那头是熟悉的电子音。
马珏带着几分玩味，就像是已经掌握了一切, 态度十分嚣张地说：“陆叙, 把你身上所有的无线电设备, 包括你耳道里的内置耳机都取下来。你必须按照我说得做，否则那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陆叙耳道里确实有内置蓝牙耳机, 非常小巧，警方专用的那种, 用来实时和警方沟通。
此刻, 他很“听话”地取了耳机, 身上所有保护设备也一并摘了个干净, 规规矩矩地放在了地上。
电话那头的马珏似乎很满意，哼了一声，“往前走吧, 站到白色线圈里。”
陆叙便如马珏说的, 按照他惯常的步速走向白色线圈。
警队这边的无人机悄然起飞，航拍到了现场的画面,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盯着画面, 所有伪装的便衣都随时准备上前营救。
这次不仅仅是马珏和陆家人个人的恩怨，更是涉及到那么多前线卧底的安危。
所有人都很重视，所有的力量也都拧成了一股绳。
而这绳子的头部就系在陆叙身上, 只要陆叙能够成功擒获马珏，或者从马珏口中探听出卧底的下落，就算他圆满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马珏诡计多端，他脸上画着小丑模样的油彩，似乎是不习惯用真生讲话，即便是面对面，他也开了电子变声器。
陆叙站在白色的线圈里，朗声问：“我已经到了，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了。”
马珏森然冷笑，“我想说的，那可就太多了。”
马珏指着陆叙的脸：“你长得最像她。”
这个她毋庸置疑，指的就是叶婉如了。
“我是她的初恋，如果不是陆广生用手段，让她怀上了你。她根本就不会嫁给陆广生！”
马珏自嘲地笑笑，“她曾经说过，这辈子，或许能有男人能赢得过陆广生，却绝不会有男人能赢得过他儿子，因为你，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婚！”
“所以，你想杀了我？在我小时候，你绑架我，那一次你明明可以动手，为什么……”这段事情一直都是藏在陆叙心里的阴影。
年少的时候，被人绑架，那人画着小丑脸庞，一张嘴就是电子音，打电话给他的妈妈，威胁道：“别报警，报警必撕票。”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经历生死，在鬼门关走一遭，后劲儿太大了。
以至于这么多年，陆叙都不想抛头露面，他不想曝光在媒体和外人的面前。
除了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更多的是不想回忆起当初的那段惨痛经历。
那时候他被警方解救出来以后，媒体蜂窝而至，无数闪光灯打在他身上，无数犀利的问题接踵而至，甚至没有人去关心，他好不好。
从那时候起，他就很惧怕闪光灯。
唯一一次，让他破例露面的，就是上一次的直播。
不过他从未后悔，为自己心爱的人做什么，都是带着甜蜜的。
就像是此刻，陆叙其实也并没有完全的把握，可他知道，马珏的事情一天不解决，他就一天不能守在顾曦身边，因为马珏那个疯子，最喜欢破坏别人内心最珍视的。
马珏之所以要他来，也因为作为长子，他是叶婉如的心尖，更是叶婉如的软肋。
马珏反问：“你说为什么？”
他咆哮着：“我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怕她恨我一辈子，怕她想不开伤了自己。这才留了你一条命，今时今日，过去种种，我后悔了，所以我必须要你的命了。”
马珏的话说到后面，已经咬紧了后槽牙。
他手中拿着一个遥控器，话说完的同时马珏也按动了遥控器的按钮。
陆叙只觉得脚下忽然踏空了，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落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现场的便衣警察全部就位，狙击手迅速出枪，企图击毙马珏。
却不成想，马珏立马解开了腰间的纽扣，露出了绑在身上的□□。
马珏颇为得意地耀武扬威：“地下管线加上我身上这些，掀翻你们所有人应该都不成问题。”
“反正事情到这个地步，我肯定是活不了了，你们谁要给我陪葬，大可以放马过来。”
警方准备的很充足，指挥中心就有拆弹专家和谈判专家。
情况发展到这种地步，专家们赶紧从帐篷跑出来，去和马珏交涉。
窗外烈日炎炎，让人昏昏欲睡。
而法庭上冷气开得很足，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郭斌律师和原告律师唇枪舌剑。
郭斌不愧是刑法领域的大手子，他提问稳准狠，直逼要害。
很多之前被忽略的细节都被他提了出来。
他不仅找顾曦和蒋坤他们找到了新的证据，还系统地梳理了原有证据里的细节。
首先，种种证据表明，当初因为向阳欠钱，原告一干人等找上门来，其中大部分人，已经闯入了蒋为刚的学校，犹豫蒋坤一家就住在学校楼上，这栋楼属于商住两用，在司法层面，是可以界定为强闯民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