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要求分开行动,全面调查副区日益壮大的黑市。
一区与八区的交界处,据爆存在大量的恶魔交易行为。这种交易涉及到人类心脏的买卖,也涉及到未登记的初生恶魔。
教团|派遣新生过去,意在让他们先调查清楚来龙去脉与背后势力,再叫他们酌情处理。
黑发少女手握卷轴,而银发青年弯腰观看,两人距离近得像是靠在一起,不少其他部门的学生纷纷侧目。
西格莉德刚开始就发现了。
她站在二人附近,因而这个亲密举动令她焦灼万分……平常的契约魔真的会和主人如此贴近不忌讳距离吗?
她咬了咬嘴唇,手持法杖状似不经意地经过,然后——
“呀!”金发少女约莫是考核后浑身脱力,她竟被自己的武器绊了一下,眼看着娇弱的身躯如断线木偶般坠下,圣女连人带武器即将摔在阿撒兹勒的身上!
所有人屏住呼吸盯紧这一幕,在她们眼中,女孩大抵是为考核排名失意不小心走神了,她的身侧刚好是银发恶魔,大家期待着事情的发展——
只见青年顺势抱住泽卡莱亚,微微侧身,女孩完全扑在了草地上。
草坪柔软,摔上去不太疼。掌心触摸到真实的土地后,西格莉德收起因吃惊而张开的嘴,慢慢抬起头,眼泪汪汪地对着泽卡:“泽卡姐姐,你能扶我一把吗?”
黑发少女伸手拉她起来,顺便帮她拾起武器。
女孩扶着摔红的膝盖:“我膝盖好像破了,姐姐能麻烦你送我去那边的椅子上吗?”
少女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西莉心中莫名发憷。
泽卡的眼神毫无情感,她是三白眼,严肃不笑时,扑面而来的致郁感令西莉感到异常恐慌无助。
就仿佛……她成为了猎物,已被猎人彻底看穿伪装的防护。
她拼命安慰自己:泽卡莱亚手中持着武器,大约是扶不了她的,只要她答应,阿撒说不定会伸手帮忙……
泽卡没有给出回答。
这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西莉“不小心”摔在她的身边了。
她对昆吉没有这样,对其他人也无类似的表现。
偏偏……总是朝着她的方向。
她不想扶她。
少女的膝盖仅仅破了点油皮,在圣团内压根算不上伤口。偏偏她楚楚可怜,眼泪在冰蓝色的眸中打转,便令人觉得不扶她似乎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泽卡莱亚沉默地撩起裤管,她今天被黑暗原力卷出去了一阵,恰好草坪中有尖锐的石子,一路擦过,她腿上的伤口远比西莉严重。
“我也受伤了,”她指了指,“我没力气,你找其他人吧。”
西格莉德惊呆了,她努力憋着的泪水一下子忍不住流了下来,像个绵软的小动物被吓到般轻轻抽泣了一下。
她慌乱地摇着头,鼻音很重地说:“对…对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你伤得那么重,我自己来就好了,你快去包扎一下吧,需要我扶你去医务室吗?实在抱歉…!呜呜……”
她主动接过泽卡为她捡起的法杖,连连道谢与道歉。
周围学生犹豫着是否要靠近三人,他们也认为这种气氛不好贸然动作……尤其泽卡莱亚,脸色瞧着怪吓人的。
未等其他人有动作,泽卡罕见地向阿撒伸出了手。
她觉得感情是很私人的东西,她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展示他们亲密的关系。但是西格莉德这样,其他人也这样……她本能地不高兴。
她不喜欢别人总是惦记着、觊觎着她的恶魔。
少女伸手,银发青年便弯下腰,她无比自然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她要宣誓主权。
第四十四章 求援。
少女神色淡漠, 但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与阿撒兹勒之间的状态是非常亲昵的……
——那种情人间的亲昵。
阿撒兹勒非常意外,他以为泽卡张手是要他抱, 他尚未来得及伸出手,少女柔软的唇便猝不及防地亲了上来。
泽卡莱亚已经很久没有亲过他了。
起码和好以后,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青年有些犹豫,他对人类间的情|事一向很不熟悉……甚至…甚至可以说他从未想过泽卡会亲他。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 不过是简单生活在一起过日子…顶多摸摸羽毛摸摸角和尾巴, 并不带那种情|欲的纠缠。
偏偏少女每次与他亲密时, 他即使浑身不自在,却并未想过真正地躲开。
……他也是享受的。
现下,少女主动亲他, 对所有人宣誓主权,这样的举动令阿撒鼓动不已。他担忧地想,如果他每次都不主动,泽卡莱亚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喜欢她啊?
现在这么多人,倘若只有她亲他, 别人或许会编造负面的流言。
礼尚往来…在这方面应该是适用的。
于是银发恶魔低头, 慎重地回吻了一下。
长夜将至,天黑得较早, 不过下午三点, 天色已经开始转暗。
云层厚重而又阴翳, 草色在这种色调下简直灰芜得深邃。
寒凉的风汹涌而来,掀起众人的头发, 人们纷纷眯起眼——
却仍是在看。
少女与青年身着华丽深邃的黑,他们亲吻后互相依偎,低声呢喃着悄悄话。明明只是一触及离, 没有过多缠绵,却偏偏令人觉得无限温柔。
仿佛…两人已经在一起度过了漫长的时光,连厚重的天色都格外充满意境,打破了凛冬不详的预兆。
西格莉德伸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卷发,她毫不客气地扎起头发,随手挽了个结。
——她忽然有点明白主教当初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两人是拆不散的。
她果断地转身就走。
比起西莉的淡定,其余学生们恍惚地想:原来、原来泽卡和她的恶魔是这种关系啊!
怪不得她有恃无恐,怪不得阿撒一门心思扑在她的身上。
他们一时间觉得画面唯美般配,待二人彻底离开后,话题却蓦地转向了“泽卡莱亚究竟算不算好看”。
这一直是个争议性极大的话题。
有人说泽卡莱亚的五官拆开看其实每一个都挑不出错,比例完美,但是风格过于剑走偏锋了。
也有人说她相貌姝丽艳绝,不过本人气质与之不太搭配。
还有人把泽卡和圣女放在一起比对,说是从颜狗的角度来看金发与银发更般配一点。
无论如何,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挑剔和议论总是更多一些,好在话题中心的几人并不在意这些。
教会的圣议厅内,西格莉德恭候主教很久了。
红衣主教脸色凝重,想来他也听闻了下午的事。西莉找到他,便是想直接告知他:
“我不干了,爱谁干谁去干吧。”
“你们妄想控制阿撒兹勒,再利用泽卡培养出一个不亚于他的恶魔……我告诉您吧,您和上面那位都是痴心妄想!谁对上他们都是自取其辱。”
“我这段时间有够丢人的了,总之…我不干了,你们爱找新圣女就找新圣女吧。任务我会去的,其他随意。”西莉说完,丢下当初教会郑重交给她的纯银匕首,径自离开。
-
第三领区内,S级团长泰伦斯来回踱步,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足足大半个月了。
自从侦查员贾斯特没有回来后,加上AB两队同时失踪,他一再谨慎,甚至打算直接撤退请求外援。
然而他送出去的信件一再消失,每当他们想要出去时那个堕落的位魔就会亲自出来阻拦他们。
他并不会杀死他们,只会带走契约恶魔,使他们这些人类丧失主要行动能力。
泰伦斯望着近在咫尺的火山,如今位魔瑟德将火山打造成了一座地底迷宫,除非有能使用大面积黑暗原力的恶魔出现……恐怕这位位魔很难被打败了。
关键在于……不知道对方使用了什么方法,他们队伍中的许多契约恶魔竟然叛变了!
黑云沉沉,泰伦斯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契约印记,他的恶魔渺无音讯很久了。
按照教团的态度,若是一支队伍失踪一周,必然有强力外援过来救援。时间过了大半个月,干粮几乎见底,他依旧没有等到任何人。
联想起之前六七区的诡异事件,这恐怕说明…其他领区再次出事了。
也就是说,教团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可以派遣出来救他们了。
泰伦斯饥肠辘辘地翻阅着地图,假设教团倾巢而出,而他们修士不断被困锁,那对方的目的……应该是王都!
这只位魔,或许最开始的目标就是王都!
难道他想一口气打进教团本部,先灭了他们的源头,再分散剿灭外面的团员么?
可是……区区一介位魔,他为什么会有如此超乎的力量?
……
夜幕降临,侍从悄无声息地自门后出现,恭敬地问王是否用餐。
伊格内修斯烦闷地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宽厚的会议桌上铺着密密麻麻的简报,宗主教坐在他的身侧,两位上了年纪的男人面面相觑。
“怎么,这就是你精心培训出的好教团?”王重重地摔着报告,因精锐部队大多派去了三区,其他除了SS级团队与红棘这样级别的人物出动,剩余的队伍全在报告中申请援助。
支援…支援!处处都要支援,就没有不要支援能办好的事情吗!
宗主教对于王的怒火丝毫不畏惧,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眼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多地恶魔同时暴动,这是我们前所未有的危机啊。我已经通知过红棘和SS团队了,让他们处理完手上的任务立刻顺移至下一个领区,直到一圈转回来。”
“呵,教团就没有其他恶魔可以执行任务了吗?雷诺兹,你的恶魔呢?还有那几个谁谁谁……”王冷笑一声,报了一连串红衣主教的名字。
“如果您想令王都没有守卫魔的话,我不介意派遣我的恶魔出去。”宗主教微笑了一下,慈祥的容貌下却是犀利难缠的性格。
王都之所以建立在这片区域,是因为这片区域有着最密集的岩石圈,也就是地底活口。
它们有些沉寂了,有些始终以极高的强度活跃着。一个是教团内部的许愿池,另一个入口则深埋在王宫的地底。
——传说中的母池。
这是目前为止这片大陆上最奇异的一个岩浆口,她不喷发,也不休眠。她持续孕育着大量的新生恶魔,由教会严密监管。
伊格内修斯最初接过王位知道这个消息时,整整一年觉都没睡安稳过!他觉得自己太惨了,如果提前了解内幕……他可能一辈子都不愿意当这个王!
谁会接受自己的床底下就是一个巨大猩红的熔岩口啊??
还不停地生恶魔啊??
王所在的地方是王宫内守卫最精密的地方,因而王的生命几乎是与母池捆绑在一起的。
伊格多数时候感觉自己是个工具,而不是个王。
他盯着桌上冗杂的信纸,忽而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六区没有求救过吗?”
“洛斯特领区啊,”宗主教终于擦完了眼镜,“他们只申请过难民的救济粮食。”
“哦?恶魔难道没有骚扰六区吗?”他一瞬间将矛头全部对向了阿撒兹勒。
“据副区和线人的报告,铁血蕾妮雅一直坚守六区,没有任何恶魔能够突破她。”
宗主教补充了一句:“她似乎和位魔赛克斯契约了。赛克斯是一只毫无战斗天赋的软弱魔,能力方向全在净化上,和蕾妮雅契约也算是互补了吧。”
“…那其他领区的位魔不能和什么退休的修士契约么?”王复杂地看着一条条血迹斑斑的简讯,“那样教团的压力可以减少许多吧?”
宗主教责备地瞥了伊格一眼。
伊格内修斯运气好,他做王储的时候行二,先是老三老四作为圣团团员战死,再是一向肩负王位重任的老大意外病死。伊格自幼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因无人能够继承王位才被硬推了上去。
所以他对教团和世界的残酷一无所知。
雷诺兹冷淡地说道:“王,您知道修士是多么稀少的。许愿池的那些魔眼高于顶,大部分人类都看不上,只会挑各大领区培养出的贵族。至于位魔嘛……我劝您还不如提高每年献祭的人数来得快些。”
他递出一份数据调查:“现在每年的新生儿已经足够多了,相反恶魔的能力始终跟不上人类繁衍的速度。我认为,每年献祭三个人类应该更符合时代的需求。”
未等伊格仔细瞧上几眼,他便继续拿凉飕飕的语气说:“现在的年轻人80%都进了军团,谁都知道军团好混,不会有生命危险,相反我们圣团的新生一直只由贵族的子嗣延续。不是我们不招,而是他们统统怕死。”
“您总爱抱怨教团没人,那您干脆出动军团好了。我们圣团的人仅有这么些,每年还会死上三成,今年恐怕会到七成。”
“若您不愿意,请您现在开始改革吧。限制军团的招生人数,大规模发展教团,我想那样的话,应该能让您睡得安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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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九点,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间。泽卡莱亚注意到门缝外有些微弱的光芒,她光脚下床,轻轻拉开了门。
阿撒兹勒正在起居室内查看一封封的信件。
他最近似乎很忙,总在料理完她的事情后处理许多事物。泽卡莱亚想了想,从衣柜中翻找出一件厚实的披肩,盖在了他的身上。
“恶魔会不会生病,你冷么?”少女自背后搂住他,蹭了蹭青年的脸庞。
“明天要早起,你不睡吗?”他顿了顿笔尖,将羽毛笔放入墨水瓶中。
“我想知道出了什么事,”泽卡说,“我知道你在保护我,但我想知道。”
青年闻言搬了把椅子过来,递给她处理好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