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山站起来,指着一大家子人,“闹什么闹!像什么话!”
“叔,这可是林智虎先动手的!”
“你就会说我们,人家动手我们受着,那还算个男人吗!”
“叔,你不忙就算了,还骂我们,就看着外人这么欺负我们?”
支书板着脸:“你挨欺负让人帮,人娇娇挨欺负了,智虎怎么就不能帮!还知道你们是大男人,对一个小闺女这么嘴碎!光荣榜人物是你们能随便乱说的?”
周家人火气稍歇,喘着粗气,还有不服气的人回嘴:“那你敢种吗?你信你咋不敢种?!”
支书抬脚脱掉鞋子往说话人脸上砸,“你个小兔崽子!我说不种了吗?我种!这酿酒粮我带头种!”
周红山皱着眉站出来,“你们要种就种,不种别搁这酸言酸语,还提光荣榜,是你们能酸的吗?全县人民都夸着娇娇,回村反倒受你们的气,都给我滚!”
“滚就滚!反正老子不种!”
“老子也不信!我们一队不种!一个丫头片子,还能上天!”
二娘突然窜出来,握拳往刚说话的人头上敲,“你对谁称老子,啊?你管谁称老子!我今天要去找找你们老子好好问问!”
“啊!疼!三姑!你小心我们告你做坏事!”
“疼!三姑!你正在改过期间!你小心...”
二娘双拳乱挥,“小心你们个老子,老娘这是为民除害!除了你几个小祸害!逼你们种了吗?!带你们赚钱还带出错了!走!去找你们老子!”
第32章 1更2更
周红花从天而降, 一手揪一个耳朵往外走,林娇倒真有点傻眼。
周红山平息怒气,转头对林娇道:“娇娇,你说这事社员不敢下决心, 你也别难过, 更不能记仇, 主要是你一没供销社编制,二没上头文件, 社员不敢冒险很正常。”
林娇笑道:“叔, 我明白的。”
周红山叹口气,摇了摇头没说话。
“娇娇,你再给一天时间, 让社员们考虑考虑。”村支书劝道,他已经被激得头脑一热说要种, 自然不能反悔,又对人群挥了挥手,“你们先回去好好商量,想干的明天到我这来登记。”
社员从林家出来, 三五并排走着议论:
“这红花, 还真改好了。”
“除了她, 还真没人能治住周家那几个泼皮。”
“她原来就是周家最大的泼皮, 那几个小的打小就怕她。”
“这也不知道是护着红山叔,还是护着娇娇。”
“我看多少都有点, 红花婶子的脑子能钻, 估摸着是怕这茬酿酒粮真种出来, 周家得罪死了,再讨不着好。”
“你们种不种?”
“不种, 咱没发财那命。”
“谁会真信哪,都放心里不说。”
...
等到人全走了,支书愁眉苦脸吧嗒吧嗒猛吸旱烟,林智兵挠头道:“支书,你就信娇娇的吧,肯定不让你吃亏。”
“唉,吃不吃亏话都撂出去了。”秦克衷说完更愁了。
“娇娇,这酿酒粮种还要泡?不是撒下去就好了?”秦桩摊手看着手里的雪赤糯米高粱。
“正好我今晚准备泡种,你们看一遍,告诉你们方法。”
林娇让智文把外面装满井水的桶拎进来,走到房间里拿出一斤种子,倒在细篮子里,“四叔帮我烧一锅水。”
等到水烧好了,林娇将水调好铁桶里,用冷水调好温度,抬头道:“叔,大哥,小桩叔,雪赤糯米高粱皮厚,需要先用冷温水交替,再用西塘水泡上十到十二个小时。”
何秀走过来,伸手试了试温度,“还这么麻烦?”
“我看看什么温度。”
支书与其他人走过都试了试,“还有点烫。”
“家里没有水温计,之后我会买回来,大概就是手伸进去有点烫,但又能忍受得住那种。”林娇先把粮种倒进小篮子里,再浸入桶里,一步一步解释:
“温水里泡十分钟,再放到井水里泡上五分钟,如此循环七次,要注意的是每一次温水都要达到最开始的温度,再慢慢冷却,不能直接使用冷掉的水直接循环。”
林智兵叫道:“哎呀我的妈,这么麻烦,种了这么多年地,就没见过很娇贵的种子。”
何秀训斥:“好好听着,都牢牢记住了,”
林娇拎着篮子倒冷水里,嘴上不停:“等到七次以后,再把篮子里的粮种全部放进冷却的温水里,倒掉多余的水,水只要漫过粮食就好,滴两滴我手上的这瓶药水。”
“重点来了,三个小时之后粮种会开始发芽,这时候就要开始注意掐芽,掐掉白色的芽,留下红色的芽,让它重新发,过程中一定不能马虎,等到十个小时,粮种的芽全部变红时,就可以晾干下地了。”
秦桩咂舌:“怪不得一分地能六十斤,这比母鸡下蛋还磨人。”
“小桩叔,相信一句话,努力不会白费。”
秦桩听出林娇话里有话,琢磨着难道是不止六十斤?
支书看着林娇手上拿着的白瓷瓶子,好奇问:“这是啥药水?”
“这是我特殊调的。”林娇打开闻了闻,无色无味,闻不出和寻常水有什么区别。
“娇娇,你真能保证一分地种六十斤?”支书敲了敲烟杆,“这一分地要是六十斤,三分地就是一百八十斤,供销社回收这酿酒粮能多少钱一斤?”
林娇擦干净手,认真道:“我给你们透一个底,这次让你们种,其实不是用来酿酒,而是作为粮种,第一批粮种全国独一无二,供销社收购价绝对不会低,至少比其他粮食回收价都要贵。”
不能一直都要用搜索栏买粮种,三五十斤已经是极限,必须搞出一批粮种,让供销社回收,这样才能更快速大规模种植。
秦桩惊呼:“还有这好事?这要是不低于一毛,一百八十斤就有十八块钱,这这,这都抵得上干一个月活了,收入相当于翻倍啊。”
林智兵跟着惊讶道:“可不是,这算下来,三分地哪是多几口粮食,这是直接多一个劳动力干活。”
林娇笑而不语,何止一百八十斤,等到真的收成,还要被惊住,更何况,她去谈粮种,也不会只有一毛钱一斤。
“肯定不止一毛钱,所以千万不能马虎,粮种要求很高,要是有烂牙,白芽,种出来的粮食就会粗糙,那就得折价,滴入这药水之后,一定要好好注意掐芽。”
打完一剂强心针后,几人都变得格外认真,就连支书都精神起来,眉心褶皱舒展,烟不抽了,脸也不苦了,看着粮种像宝贝似的。
秦桩乐呵呵道:“娇娇,这真的是能赚一笔钱哪。”
林娇换完一遍水,加以嘱咐:“叔,关于粮种的事,你们先别说出去,不信的人说啥都不会信,要是传出村了,说不定会有心眼不好的人坏事,社员要种就种,不种就算了,再说种的多,供销社回收的肯定是精良,反而没有我刚说的那么值钱。”
秦桩满脸恨铁不成钢,“这些人就是天生穷命,一辈子换不了,你放心,我不乱说粮种的事,晚上回去我再劝劝我那几个兄弟,实在拉不动,也没办法。”
支书叹口气,“一队周家人估计是不会种了,二队秦桐一家你都发话不种了,大友怎么说?”
“大友表叔要种就种,不碍事。”
支书满意点头,“除了你家,智兵,小桩,我们家,二队还有二十四户,晚上让你大哥挨个去问一遍,有这种好事,能带上都带上,实在带不动,唉,咱也不能强制。”
林智兵插嘴:“叔,我觉得你还是强制一下,这种能带全村人光明正大赚一笔的事,真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必须得干,就算村民要闹,等到收成以后,粮到手,钱到手,还有什么可闹的。”
“哪里那么轻松。”支书横眉,“今天风言风语还没听够?就那些人,我逼着就能做?牛不喝水按头它也不喝,嘴上答应,这泡粮种这么麻烦,他们要是不上心,白糟蹋粮食不说,到地里也不能好好看着,收成时不如别人,到时候又怪谁?你好粮卖一毛,孬粮你要?不要又怎么办?你买?”
支书一连串反问,让林智兵一句都答不上来,唉声叹气:“我身为生产队长,任务就是让社员们过好,多多发展副业,这有赚钱的机会,我自然想带着大家一起赚。”
大哥的责任心,林娇心里有数,一直很欣赏他的人品,笑道:“大哥,这不同,生产队干活看不出个人利益,社员眼里,自留地才是真正的个人利益,动了这块饼,就算你是生产队长,也不能听你的。”
支书拍腿起身,“行了,娇娇,你这药水怎么办?”
“智思,去锅屋拿三个小碗来。”吩咐完大妹,林娇又道:“我倒好量让你们带回去,得尽快泡,七次冷温交替不能少,三个小时左右记得醒,家里没有钟表,心里记个大概时间。”
几人点头,既然已经决定,就不再犹豫,接过药水离开林家。
林娇拉着智敏的小辫子,“去刷牙洗脸,准备睡觉吧。”
话音刚落,西屋传来林智文饱含怒气的低斥:“出去!”
林娇一愣,记忆力从小到大,林智文还没对小弟这么说过话,连忙走到门口,查看什么情况。
智捷张嘴大哭:“哇呜呜呜呜,大姐,三姐。”
林智文满脸愠色,嘴角紧绷,拿着一本书甩着水,书桌乱七八糟摆着几本书。
难道是因为小弟弄乱了他的书?对于一个洁癖症来说忍不了?林娇心里想了一堆,问道:“怎么了?”
智思一脸懵,大姐现在不对她们凶了,二哥怎么凶起来小弟了,“二哥?”
智捷哭着往门口走,“大姐,三姐,呜呜呜,我就是想看高年级的书,不小心把茶缸弄倒了,二哥就撵我走。”
小弟刚抱怨完,林智文举着书,眼角微沉,压抑着怒气道:“出去!”
林娇忍住笑意,大弟哪怕生气到极点,也吐不出什么其他骂人的话,拿出兜里的手绢给小弟擦完眼泪,哄道:“别哭了,你给二哥道歉了没?”
智捷抽抽搭搭摇头,“我才刚碰到,二哥就赶我走。”
林娇牵着他走过去,“给二哥道歉。”
智捷拽住大姐衣角,像是有了依靠,有了底气,小声嗫嚅:“二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智文瞥了他一眼,没吭声,怒气未消,眼神心疼看着手里的书。
林娇注意到书名,中药学概论,书皮右下角微卷,似乎被人经常翻阅,看来是智文很心爱的书,现下沾了水,再加上有严重的洁癖症,怪不得要生气,安慰道:
“智文,别气了,我明天去县里书店,看看能不能给找到一些医书。”
林智文紧抿着唇,声音里还余留怒气:“这是教材书,普通书店不可能会有。”
林娇安抚,“说不定会有,放心,一定让你满意。”
已经让智敏上学,工作还没稳定,暂时没法对大弟说出让他去上高中的话,得过了种粮酿酒这一关,成为供销社正式员工,才能有借口,有能力让家里弟妹都去上学,摸着小弟头道:
“你二哥不生气了,以后千万要注意,对了,你找高年级书本干什么?”
智捷用小手手背揉着眼睛,“老师上的课我早都明白了,想看看高年级学什么。”
林娇微怔,这话有点耳熟,智思好像也说过,心底生出愉悦感,养了四个高智商孩子,未来肯定能培养出国家人才!
安抚好智文,又让智敏把她以前的书找出来,放在两个小的够得着地方,方便他们翻看学习,洗漱完上床休息。
林家熄灯,恢复安静,后水村各家各户却辗转难眠,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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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自行车停好,解开后车座绑绳,把粮食搬下来,总共八十斤,还好有搜索栏,到了县城才换,否则就她这体重,可能骑着骑着不是车头被压得抬起来,就是后座不断打滑。
将粮食掀到在地上,试了试完全拎不起来,索性放弃,提着车篮里的酒曲,敲响供销社后门。
一个头顶深粉色牡丹花毛巾的妇女打开门,不算善意的眼神打量她问:“你是谁啊?”
“我是来酿酒的林娇,来找主任。”
妇女脸色一沉,“是你啊,在门外等着,我去问问主任。”
这话说得前后矛盾,是你啊,代表知道她这么一个人,既然知道她要来上班,又去问主任什么?
站在门外,从门缝里往里看,院子很大,右边一整排上下楼门口都晾着衣服,看样子是员工宿舍,下面有厨房,骡子房,有一间门口堆着乱七八糟的木箱子,似乎是没来得及整理。
等了五分钟左右,方刚主任从右边角门出现在院子里,脸上挂着笑容,走到后门客气道:“智娇同志,来得这么早,快进来吧。”
林娇侧身指着外面,“主任好,能不能找个人帮我抬下粮食,我一个人搬不起来。”
方刚走到门口,“这个不急,放这不会丢,加工点在隔壁,不在这里,先到我办公室谈完再搬。”
林娇看了一眼,不太放心,“那让刚才的大婶帮忙看下吧,这要是丢了,酒可就酿不出来了。”
“行,庄大婶,你帮忙看下,门别关了。”方刚冲着厨房里的妇女喊了一声,又笑着对林娇说:“走吧,到办公室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