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刚才的战士搬着木箱子到后备箱,又对她们敬礼,并没有上车,两人手臂一抬,跑步回要塞。
“能坐趟军车,真没白来。”
听到方芳的低语,林娇微微一笑,望着车窗外的冰天雪地,之前紧张的心慢慢沉下来,快能见到他了。
车子一路开进军区,看着守卫员帽子边缘沾着的寒霜,不由幻想魏北骁以前站岗时会是什么样。
下车时后勤主任与司务长等在招待所门口,热情寒暄后,林娇向两人打听魏北骁,没有直接问医院病房。
毕竟魏北骁从未发过电报和打过电话回家,知道他受伤还是系统说的。
“自立连连长魏北骁?请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对象。”林娇半点不害羞,大大方方道:“这次特地出差来看他。”
一听是对象,陈轩笑了,态度更加热情,“我说看你眼熟,我看过北骁跟你的合照,对了,北骁当年刚入伍的时候,我弟是他班长,我们都很熟。”
“这太巧了。”林娇耐着性子问:“陈大哥,我能进去见见北骁吗?”
陈轩笑意微敛,叹了口气:“你大老远赶过来,也瞒不了你,前些日子北骁在战役中光荣负伤,正在冰海军区总院接受治疗,不过不用担心,没有大碍。”
安迅崇拜道:“北骁在咱们要塞那是响当当的英雄,能开飞机上天,能驾船下海,本领大着了,年纪轻轻战绩显著,我们都特佩服他。”
林娇与有荣焉展露笑容,“幸好我来了,能麻烦两位大哥告诉我北骁的具体房号吗?”
“知道你心急,我就不劝你先休息了。”陈轩招了招手让司机下车,自己坐到驾驶位,“走,我送你过去。”
“哎,谢谢陈大哥。”
林娇高兴应了一声,将旅行包递给方芳,“你们先上去,我要去趟医院。”
在火车上已经提起过对象的事,两人没有多问,担心道:“快去吧,注意安全。”
一路上陈轩说了不少魏北骁在部队里的事情,林娇听得津津有味。
当听到魏北骁故意穿着衬衫出早操引起全连羡慕的时候,心里暖融融的,嘴角忍不住高高扬起,脑海里想象当时的画面。
车子开了半个钟头左右,终于到达军区总院。
“就在二楼,目前还在留院观察,前线战事吃紧,北骁一直想出院,被我们领导摁住,下了军令休养,他这才老实下来。”
林娇听了既心疼又觉得光荣,离得近了,脚步越来越急促,心底期待感升到顶点,想立马见到他。
“就是...”
“你这性子真是像你爸,冥顽不灵!”
一道严肃斥责声打断陈轩的话,林娇从玻璃上看到一个身着白色军装的女人背影,正好挡住魏北骁的脸。
女人语重心长道:“北骁,冰海真的很危险,我们魏家真的不能再失去男人了,凭你的功勋,回京市进修两年,很快就可以升级为团级干部,在京市安安稳稳,不好吗?姑姑不会害你的。”
一直未听到魏北骁出声,林娇直接敲了门。
魏烟回过头,长了一双凤眼,眼尾上扬,给人感觉有些凌厉,法令纹有点重,可以看得出年纪在四十五岁左右,看着她眉头微皱,显然被打扰很不开心。
女人转身时,林娇便看到魏北骁目前的样子,头发剃成板寸,没有任何傻气,反而增添男子气概,凸显优越侧颜,五官轮廓更加清晰。
穿着病号服,左边胳膊缠着厚厚的绷带,许是反感女人,视线牢牢盯着窗户,有人敲门都懒得转回来。
等觉得病房安静太久时,魏北骁漫不经心转头,视线触及林娇时,眼睛瞬间瞪大,猛然直起身子,如同冰海雪豹扑食奔出去一刹那,气势逼人,旁边吊瓶被他带的咣咣铛铛摇摆。
床边女人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在两人之间环顾,面色布满不可置信神情,似乎没想到他还有情绪这么激动的时候。
再看男人瞪圆眼睛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秒她就不见了的样子,林娇浅浅一笑,快步走到床边,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轻声道:
“北骁,是我,我来了。”
魏北骁身体僵硬,视线还紧紧盯着门口,刚才站着一个穿着花棉袄,黑裤子,戴着他的雷锋帽,皮肤白到发光,双眼闪着澄光,鼻尖通红,双唇粉润,嘴角露出一对梨涡。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娇娇!
魏北骁眼睛瞪到发酸不敢眨眼,生怕一晃眼人就没了,直到被抱个满怀,耳边传来温热,熟悉的声音响起,整颗心瞬间膨胀起来,充实到喉咙发酸,眼眶模糊,单手紧紧抱住怀里人。
一只手用力压着怀里人后背,一只手牢牢压着床板,忍住抬起双手紧抱的冲动,生怕拽倒了吊瓶架子,再砸伤了娇娇。
两人无声抱了许久许久。
“这是谁啊?”
魏烟的声音响起,魏北骁想动,感觉到娇娇抱着脖子不让松,立马更紧的压在怀里。
“真没礼貌。”
“在长辈面前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这是军区医院,严肃点!”
“说你了,哪来的乡野村姑。”
林娇微微松开手臂,侧过头抵在他颈肩,“哪来的老妈子,真吵,你怎么谁都让进。”
“你...”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魏北骁目不斜视出声打断,视线被一直黏在林娇脸上。
魏烟本来就憋着气,再看到魏北骁面色布满欢喜,眼神温柔抱着村姑,嘴里却对她没半点热乎劲,冷冰冰赶她走,脸都气青了,却只能忍耐住怒气,从鼻孔发出一声冷哼,转身离开病房。
“哈哈,北骁,你这对象够劲的,连京市军区通信总站政委都敢无视,还拿她没法子。”陈轩伸个头乐道,“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帮你们把门关上,弟妹,我在外面车上等你哈。”
“砰”地一声房门关上。
林娇还是没松手,枕着他的肩膀,伸手摸了摸绷带,“这是枪伤还是刀伤?”
“一道枪伤,两道刀伤。”魏北骁侧脸蹭着光滑额头,心头酸软一片,双眼被一层朦胧雾气覆住,柔着嗓音问:“你怎么来了?这么远,这么冷。”
“你一个人来的吗?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
“火车得坐一天一夜,路上会越来越冷,你怎么适应的?”
“娇娇...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娇微笑听着耳边呢喃,听出他话里浓浓感动,感动到无助。
坐直身体,对上他黑白分明的双眸,缓缓倾身过去,鼻尖对鼻尖,轻轻蹭了蹭,温热融化寒冷,呼吸紧紧交织。
魏北骁眼眶深红,抬头抚住她后脑勺,吻住莹润冰冷的双唇。
霎时酸软充斥全身每一根血管,血液急促上涌,排山倒海般涌上脑部,只记得顺从本能心意,炙热深吻,传达他内心受到的震撼与激动。
75年春末,千里冰封,幸遇一缕春晖布泽,序雪轩阳,涸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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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娇将旁边床被子铺好,“你眼睛长我身上了吗?”
魏北骁耳根一热,收回眼神,“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林娇旋身坐在床边,歇了口气,看着耳根通红的男人啧啧两声,真是天才型扮猪吃老虎。
她虽没跟别人亲过,但好歹前身生活在自由开放年代,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吻技称得上一流,差点把她亲晕过去。
“回去洗了个热水澡就着急忙慌赶过来了,难得有点时间相处,不能浪费。”
提到时间,魏北骁笑开,“我升级了,现在是连长。”
林娇微怔,想到他之前说起升到连长,家属就可以随军的事,“北骁,智敏智捷还小,我暂时还不能到你这边来。”
魏北骁笑容一顿,继而笑容更加灿烂,“你想什么,这是前线,时刻有危险,怎么可能让你到这里随军。”
“要塞政委说起过,让我去京市军校进修,只是当下战事吃紧,对面时不时就搞突降,等到战事结束,我去军校进修时,你就可以带着小弟小妹她们一起过来。”
林娇坐到他的床上,笑着道:“好,但是有一点你记得吧,我现在是有工作的人。”
“记得,怎么不记得。”魏北骁捂住她的手,神情有些得意,“淮市独有名酒,居然被你酿出来了,太厉害了。”
被他这么一夸,林娇心里甜滋滋的,“这次直接当面告诉你,我现在是淮峰县供销社白酒加工点经理,外加技术部部长,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随军,起码要等到稳定下来,京市开了分厂,我才可以去随军。”
“好,你是有能力的人,跟别人不一样。”魏北骁眼神宠溺,盯着娇俏模样看了一会,忽而叹了口气,“我看着你写的出酒过程,真是后怕,杨彩莹心肠居然是这么毒。”
林娇‘嘁’了一声,“还不是你招惹的。”
“我哪招惹过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魏北骁满脸冤枉,“就小时候在大院里见过几次,长大似乎就没见过,十七岁我就来当兵了。”
林娇叹口气,“你魅力大,没办法。”
魏北骁坐直身体,面色焦急,“我真不是。”
“你急什么,躺好躺好。”林娇将他按回去,抬头看了看吊瓶,“护士刚换好的针,别再一激动血又倒流。”
躺好之后,魏北骁忍不住道:“我要是知道她会害你,小时候我就把她欺负到再也不敢来制药大院。”
林娇失笑,“幼稚。”
想到刚才的女人,问道:“京市魏家人一直在找你?”
魏北骁点头,面色浮现厌烦,“父母都去世了,我不想与他们有任何关系。”
林娇拿了个苹果慢慢削着,“那你要是去京市进修,不怕离得更近,那边人缠得更紧?”
“这里够远了,该找还是会找过来。”魏北骁说完,眸光沉了沉,“娇娇,你放心,我父母的结局绝对不会出现在我们身上,我知道什么对我最重要,说到底都是她们害我父母至此,做得过分的话,我不会留情面。”
林娇温柔一笑,没提起怀疑魏家插手到淮峰县的事,“那你要保护好我,不能让他们欺负我。”
魏北骁挺起胸膛,“肯定会保护好你。”
林娇将削好的苹果塞到他嘴里,对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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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听到旁边传来轻笑声,转过头看见明媚笑容,好心情勾起嘴角,“你这双眼睛是真的长我身上了。”
“坏了。”魏北骁面朝天花板叹息,“以后每天醒来看不到你,我可怎么办。”
林娇轻笑出声,“你不是有我照片吗,贴到床头,眼睛睁开就能看到我。”
魏北骁郁郁寡欢:“不是会动的,哪能一样。”
林娇起身下床,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侧脸,“让你更难受一点。”
说完站起身就跑,端着面盆出门拐到卫生间,发现没拿毛巾,又拐回去。
刚推开门,床上滚来滚去,扭得正兴奋的人突然浑身僵住,面朝窗户,背脊僵硬,一声不吭,像被按了暂停键,接着脖颈慢慢变红。
林娇笑得浑身发抖,以前觉得他内心是‘纯情小男孩’,原来是个心机boy,一大早在那演郁郁寡欢,就是为了得到一个亲亲。
为了不让他挖个缝埋了自己,默默拿完毛巾就走,一路上笑得面颊痛到不行。
魏北骁是光荣负伤,医院每天提供三顿营养餐,但没有家属的份,拿着全国粮票和钱到食堂,买了两个青菜包子,一碗白粥,一个鸡蛋。
吃饭的时候,魏北骁一直低着头,林娇笑道:“我都看到了,你还害羞什么,本来就看不了多久。”
一句话解了尴尬,魏北骁终于抬头正视,刚对上她含笑的眼神,立马又挪开,拿起鸡蛋使劲敲了敲,慢慢剥着。
看到他手背上的淤青,林娇心里一紧,“你还要在医院住多久?”
“我觉得早就可以出院了,政委下了军令,让我好好休息。”感觉到林娇深刻的担心,魏北骁故意抬起胳膊,“就是胳膊受伤,没伤到根本,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这都是勋章。”
林娇接过他剥好的鸡蛋,叮嘱道:“你注意点,不要凭莽劲,尽量以巧计零换一,零换三,零换五。”
魏北骁咧嘴一笑,“娇娇说得对。”
两人吃完饭,林娇戴好帽子,裹好围巾,来到军区招待所,今天要给冰海公社主任介绍冰桃种植的事情。
冰海靠海,大部分都是渔民,再往西边才有农民。
冰桃种植不算复杂,只要温度达到,一个星期左右就能培育出来秧苗,虽然叫冰桃却不会化,运送方便。
这边供销社主任想的是建立加工分点,避免运输麻烦。
林娇笑着拒绝,“刘主任,酿酒对温度要求很高,曲房温度,发酵温度,入窖温度都在十五度以上,烧炕难以控制,空调价格昂贵不说,做不到无菌空间,最后可能会一场空。”
刘诚发愁,“老妹儿,你说得对,我不懂这些。”
林娇安慰几句,低头笑了笑,就算条件可以,估计应鹏也不会愿意将加工点开到这里,三种酒都是淮牌,宁愿运输麻烦,也不会让加工点出省。
先种植一遍给冰海公社技术员看,等到大家觉得简单时,再写下种植注意点。
“妹子,你说这桃子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