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敢?竟敢杀死我儿!”秦王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想要打顾辞。
顾辞将见抵在他胸前,他便怂了,脸色气的得通红,指着顾辞的手指气的发抖,肥肉横飞的脸上无比狰狞:“你等着!你给本王等着,今日不是你安国侯府灭,就是我秦王府死!”
顾辞不以为然,弹了弹衣袖上那并不存在的灰,才低声说着:“王爷,本官从第一次来王府,便一直好奇着,王府花园那一院的杜丹,如何长得如此娇艳,四季长春的呢?本侯不才,却也是爱花之人,故此一问。”
此话一起,秦王的脸色便变了,从红色一秒变得苍白起来,动了动唇,半晌说不出话来,那杜丹院,土壤下的红颜枯骨,数不胜数。
你问顾辞怎么知道的?
盖因昨日一封密函放在他案桌上,上面揭露着这么多年,那些少女的埋骨地。
“王爷,据我所知,王府公子不下十个,相信王爷,没了一个世子,还是千千万万个世子,您说对吗?”顾辞狭长的眸子,微眯,带着丝丝缕缕的警告。
见秦王不再说话,顾辞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冷笑,带着人离开了。
秦王看着顾辞背影,大吼一声,带着刺骨的恨意,语气阴狠:“顾辞,我秦王府和你势不两立!你他妈最好是别落在我手里!”
顾辞脚步未停,直接抬脚走了出去。
苏厌衾等在外面,只见一位神情哀戚的男人抱着一个白色素锦包裹的人,一瘸一拐走出了秦王府。
苏厌衾一看,只见一只素白的手落在外面,手上已经没一块好肉,就这样低低的垂着,宛如一朵枯萎的鲜花。
只见被风一吹,露出那双瞪得老大,死不瞑目的眼睛,女人寡白的脸突兀的出现,苏厌衾呼吸一滞,脸上的血色尽失,往后退了两步,手脚冰凉。
第21章
书珠见苏厌衾脸色惨白,连忙扶着她的手,低声问道:“主子,你没事吧?”
苏厌衾咬牙摇了摇头,她从未见过死人,再加上刚刚那女子的模样,着实凄惨骇人,让她不由的毛骨悚然。
顾辞随后也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中苏厌衾,神色一顿,随即又移开,见围观的群众迟迟没有离开,朗声道:“秦世子作恶多端,罪无可恕,已被正法。”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都不相信的看着顾辞,讨论声起:
“真的假的?”
“假的吧,那秦世子可是皇亲国戚嘞。”
“……”
顾辞气沉丹田,声音盖过了他们,声线清冷,掷地有声:“本官身为大理寺少卿,为民请命,绝不姑息养奸,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亡灵申冤,大家都散了吧。”
苏厌衾凝神望着顾辞,被他神情所打动了,心底的阴霾害怕一点点被驱散了。
旁边有一位妇人,衣裳褴褛,脸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肤色,她低低的抽泣着,哀恸难鸣。
原来秦世子之所以能作恶这么久,如今才被正法,盖因为他不敢掠官家小姐,不敢掳富贵家千金,很多被掳走的女孩都是偏远乡村的农女。
别说他们有没有这个钱来找女儿,就是很少一部分找到了秦王府也被秦世子拿钱给打发了,极少数不能被钱打发的,也会被他动用武力赶出了紫禁城……
而这个妇人,便是自己偷了家里的钱财,千辛万苦来寻女儿的,却被秦王府的小厮打断了左腿,如今见秦世子终于死了,她想笑,但是却哭出声来。
顾辞说完这些,径直朝着苏厌衾走了过来,她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很快……
他视旁人的眼光为无物,拉起她的手,苏厌衾难得害羞了,眼神有些闪烁。
“你怎么来了?”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我……妾身来看看大人。”说着手悄咪咪的抓紧了男人的大手。
顾辞将人带离了人群,两人一边牵着手,一边说着,身后传来百姓们惊呼声。
“站了多久了,累吗?”顾辞捏了捏她软若无骨的小手,低头看着女人的发顶。
苏厌衾微微低着头,心情有些沉默:“侯爷,那秦世子真的死了吗?”
“嗯,对,爷亲手杀的。”顾辞轻嗯一声。
此话一出,苏厌衾一瞬间的静默。顾辞这才反应过来她一个内宅妇人,一定没见过那般血腥的场景,低头看,果然见她脸色发白,手心冒着冷汗。
“怎么了?你害怕我?”顾辞黑眸闪了闪,手攥紧了些。
苏厌衾扯出一抹假笑,并不自然:“怎会,不过是觉得很叹息,那样的人渣死了死不足惜,但是那些女子的鲜活的生命却再也无法挽回了。”
顾辞安抚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在撸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顺了顺她炸毛的头发,嗓音坚定:“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苏厌衾抬眸看了一眼顾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露出一丝小猫般柔软无害的表情,主动蹭了蹭顾辞的掌心,语气恍若含了蜜糖:“今日的侯爷,比往日的更英俊了,妾身喜欢的紧呢。”
顾辞原本凝重的表情,也变得柔软起来,敲了敲她的头:“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妾在家等你,喏,这是妾身给你做的午膳,可能有些凉了。”苏厌衾接过巧香提的时候,不欲在去打扰顾辞办公。
“你本就有身孕,不必如此操劳的。”顾辞察看了一番她的手,确定没有烫伤才说道。
苏厌衾笑的见牙不见眼,推着顾辞往前走,小声的说着:“这不是心疼侯爷嘛。”
虽然声小,但是却无比清晰的传入了顾辞的耳畔。心底有点点融化,依着她说:“好,辛苦了。”
“嗯,那妾先回府了哈。”苏厌衾向顾辞招了招手,然后便分开了。
背过身去的苏厌衾,脸色的笑容逐渐消失了,原本还笑容满面的书珠和巧香,见状,收敛了笑容。
“主子,您怎么了?”书珠小心的问道。
苏厌衾有些失神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叫卖声的货郎,街边的摊主,路边采买的人群,热闹非凡。
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他们并不是纸片人物,他们有着自己情感情绪,全都由血肉造就的身躯。
她没有回答书珠的问题,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低落:“走吧,回府。”
书珠和巧香对视一眼,又默默垂眉,跟上了苏厌衾,原来主子并没有侯爷面前看起来的那般开心。
夜很快就降临,而秦王府的事件渐渐发酵,这紫禁城的各家纷纷看着天家如何反应。
顾辞脱下官服,便往和安堂赶去,秋雨澜正襟危坐,手中的书半晌都没有翻动,等着顾辞的请安,神色喜怒难辨。
他见状,向坐在首座的老夫人行了一礼,而后站的挺拔:“母亲。”
“顾子渊!你可知错。”她重重拍了拍桌子,满脸冰霜。
顾辞撩了撩裤脚,直直的跪了下去,语气平静:“子渊不知。”
“我怎么教你的!树大招风!树大招风!你怎么就说不听呢?那秦王如今上面那位都轻易动不得,你怎么就敢了?”秋雨澜语气凌厉,目光直直的看着顾辞。
“母亲息怒,儿子杀的是秦王世子,不是秦王。秦王胆小畏强,不会为了一个世子……”顾辞跪在地上,神情淡然。
“你给我闭嘴!”秋雨澜见他狡辩,更加生气了,冷声呵斥,黄嬷嬷在一旁顺气,生怕她气坏了身子。
“你忘记你爹是怎么死的了吗?”此话一出,不光顾辞脸色变了变,秋雨澜自己的脸色也变白了一分。
空气陷入了死寂,秋雨澜像是被卸了力气,靠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还想说些什么。
却见门口来了,门口的小厮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啪”跪在地上:“侯爷,老夫人,宫里来人了。”
见状,秋雨澜冷哼一声,看着底下跪如松柏的男人:“起来吧,别让人看了笑话去。”
说着便带着人走出了和安堂。
如玉阁:
“主子,主子不好了,宫里来人要打侯爷板子。”巧香拿着食盒,从外院回来向苏厌衾说着,脸色一片焦急。
“什么,在哪呢?”苏厌衾一下便坐不住了,穿鞋便往外走去,脚底生风。
“就在前院。”巧香来不及放下东西,也赶了过去。
书珠见苏厌衾走的极快,一边护着她,一边小声提醒:“主子,小心脚下。”
等苏厌衾赶到时,已经连长凳都摆好了,见她来了,秋雨澜脸色稍缓,语气还是有些沉:“你来干嘛,还不快将夫人请回去。”
“老夫人。”苏厌衾连忙行礼,抓着老夫人的手,声音轻柔但是又带着安抚:“没关系,厌衾不怕,妾身想陪着侯爷,陪着您吧。”
顾辞褪去了外衣,站在櫈前,他是不愿意让苏厌衾看见他这幅模样的,但是见她向他看过来的目光时,那拒绝的话便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旁边除了那拿着圣旨的几个公公外,还有几个鼻孔朝天,做秦王府小厮打扮的男人,便是特地来监督施罚的。
“侯爷,快躺好吧,这样磨磨蹭蹭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其中一个领头的矮个男人,语气不善的提醒道。
顾辞看了他一眼,便趴了上去,苏厌衾见状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顾辞眼神制止了苏厌衾的动作。
她只能笑了笑,拿出她如今可以笑出最甜美的笑,语气娇气带着一丝颤音:“侯爷,妾身在,别怕。”
顾辞倏地一下笑了,表情有些不可思议,而后木棍击打肉的声音响起,他便笑不出开了。
苏厌衾的笑容有些僵硬了,攥着书珠的手微微用力,一直看着顾辞的脸。
只见他脸上的血色越来越淡了,冷汗滴落在地上,落成水渍,他一声也没坑,但是落在他身上的板子,却没有一丝留情。
老夫人有些不忍心看了,微微偏头,心里也非常不好受。
二十大板说多不多,说少也并不少,挥起木棍的动作停了,那刺耳的声音也停了。
那拿着圣旨的公公一脸叹息,语气不无担心:“哎呀,侯爷快领旨吧。杂家好早点回宫复命,您也可以早点找太医治治。”
顾辞撑着长凳,青筋凸起,一用力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去领旨,苏厌衾只见那深色的里裤颜色比往日更深了。
“臣领旨。”顾辞虽脸色发白,但是声音依旧中气十足,气势丝毫不减,依旧是那种意气风发的侯爷。
“皇上让杂家问你,你可知错?”那细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顾辞沉默了半晌,笑了一下,又飞速隐去,目光看向了皇宫的方向,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入了每个人耳中:“皇上心怀天下,放眼的是江山社稷,忧心的黎明百姓,而我,顾辞,承蒙皇上厚爱,得了一个小官。顾某心中没有其他,只愿这世间经过我手的案子,无冤假错案,我的眼里,无富贵权势。”
第22章
皎洁的月光撒在女人如玉的脸上,如铺了一层轻纱,水眸波光潋滟,泪珠像是天上的繁星,一颗颗,毫无间隙。
月下美人,垂泪怜他。
顾辞走到苏厌衾面前站定,抬手拂过她的眼角,手指传来炙热的温度,声音低沉好笑,神色意味难明:“心肝儿,你哭什么,明明板子打在爷身上。”
苏厌衾来不及脸红,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泪就已经止不住的往外流了,苏厌衾低头,拿帕子擦脸,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叫的什么。
倏地脸就红了,看了一眼旁边老夫人复杂的表情,更加害羞了,娇嗔的轻捶了顾辞的胸口,语气羞涩:“侯爷,你这是作甚呀。”
“嘶。”顾辞故作痛苦的抽气,脸上露出疼痛的表情,苏厌衾马上不害羞了,抬眸担心的问道。
“对不起,侯爷,你没事吧,我来扶您吧。”说着,便将男人手搭在自己肩上,顾辞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得逞的表情。
秋雨澜将着一切看在眼里,没眼看的低头,这明明打的是屁.股,怎么锤一下胸口就疼了呢,她都不忍心拆穿他。
顾辞看向自家母亲,微微颌首,说道:“母亲,儿子身体不适,就先回房了,您放宽心,朝中之事,儿子心中有数的。”
老夫人冷漠的点了点头,扶着黄嬷嬷的手,转身回了和安堂。
“侯爷……”苏厌衾欲言又止,虽然架着顾辞,但是他并没有将重量放在她身上,所以并不重也不累。
“嗯,想问什么?”顾辞声线依旧是那般的清冷,但是语气却变的有些放柔了。
“今日的事情,您可会怨吗?”苏厌衾咬了咬唇,有些心里堵的慌,明明帝景做了那么多坏事,死不足惜,顾辞居然还要被连累受罚。
顾辞低笑一声,才慢悠悠的说道:“朝堂之事,自有章法,像我今日这般,虽然赢了百姓的人心,却自身也是做错了。秦世子帝景虽然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但是像我这般,大张旗鼓的杀了他,确实有失偏颇。”
苏厌衾静静的听着,抬眸看他,只觉得他真的是一个活的很清醒的人。
“帝景他的性命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若不是实况所迫,我不会杀他,而是会将他带回衙门,三堂会审再将他定罪。所以皇上此番罚我,不光是保护了我,也给了外界一个交代。我又何来怨气呢。”顾辞语气平静,清冷面容,恍若神人。
“侯爷,您真是一个好官。”苏厌衾眼里藏着星星,环着顾辞腰的手用力的紧了紧,像是在证实她口中的说法。
顾辞弯了弯唇,不置可否。
月光照在两人的影子上,拉长了背影,紧紧依偎在一起,宛若两只交颈的天鹅,缠绵恩爱。
等苏厌衾两人走到如玉阁时,太医已经等候多事了,原来在顾辞受罚的时候,太医便偷偷进了侯府,也算是皇帝的一种示好的方式吧。
等顾辞处理好伤口,已经过了晚膳时间,苏厌衾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