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是不是很绝望?”
顾祁手握着方向盘,手背青胫爆出来。
阮夏回头,根根分明的眼睫翘起来,“你说呢?”
顾祁头侧到另一边,留个阮夏一个黑秃秃的后脑勺,低低道了一声:“对不起。”
阮夏没回答他。
下车,关上车门,寒风吹起她的头发猎猎翻飞,拂过她的裙锯,漾起如水般波纹。
她身材纤细,外面穿着长长的羽绒服也不臃肿。
瘦小的身子,逆风而行,每一步都迈的沉稳,身体似蕴含了巨大的能量。
顾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好一会,油门一踩,车子如离弦的箭飞出去。
阮夏洗了澡,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睡去,直到半夜,被熟悉的体温包裹。
她眼睛仍是闭着,朝莫谨怀里拱了拱,“不是说了不许赶夜路。”
莫谨下午去了临市,阮夏让他明日再回来。
莫谨舌吻她小巧的耳垂,声音粗沉,“想你了。”
一个的夜,总是格外漫长。
尝过两个人的温暖,就再也受不了一个人的孤寂了。
你有没有想我?”
阮夏转过身子,留给他一个后背,“哼,你不听我话,走夜路不安全。”
他胸膛紧紧贴上她后背,手不安分的扯她睡衣,放柔声音哄,“下次,下次听你的。”
她滚到另一边,半真半假的反抗,“上次你也这么说。”
他手几次落空,燥,热愈甚,加大了力,她灵巧的躲,就是不让他得手。
两个人在床上上演了一出贴身柔道,直到两人的喘气声都到达顶点。
他把她不安分的手扣在头顶,惩罚性的加足力道。
星星点点的薄汗如晶莹晨露滚落花瓣,月色如水,细细莺啼婉转动人。
*
华丽的酒店内。
红色的指针不停跳动,时针已经指到八点。
谁家婚礼这个点还不开始?
谁的时间不宝贵?
宾客有的饿的前胸贴后背,有的急着回家看孩子,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每一道投来的目光,窃窃私语,许娇都觉得他们是在嘲笑自己,议论自己。
她身上像是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咬,针扎。
神经紧紧崩着,对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敏感到极端。
忽然,于果站起身朝许娇走去,在所有宾客都坐着的会场里特别显眼,所有人都看过去。
于果拉开许娇旁边的椅子道:“新娘,请问新郎到底还娶不娶你?我都快饿死了,要是不举行了,乘早放了我们,谁不是一身的事。”
这话就像一颗雷,许娇的心态炸了。
她已经没有系统傍身,灵魂会灭。
和普通人一样,只有这一辈子了。
鲸市所有有身份的人都在这里,如果婚礼上被莫涵抛弃,哪个有钱人都不会再娶她。
穷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她像个穷途末路的赌徒,不愿意去理智分析,坚信莫涵正在赶来的路上。
她能嫁给莫涵的。
白粟在门口望眼欲穿,指针指到八点的时候,莫涵的电话仍然不通,理智告诉她,不能再等了。
转身上电梯,走到会场里,赔着笑,大声说:“抱歉,阿涵公司今天出了一些事,他急着去外地处理,实在是敢不回来,这样,婚礼改到明天,”
“不行,”许娇大喊,“阿涵会来的,他早上给我发了信息的,一定会赶过来,你们谁都不许走。”
于果扬眉,道 :“那要是莫涵一直不来,我们也不能一直陪你等到天亮啊。”
“我说他来他就会来,”许娇喊:“你不要咒我,我知道,你就是看不惯阿涵对我好,嫉妒我能嫁给他,他就是有事情耽搁了。”
“哎呀~~”于果声音拖的长,“真的是好爱你啊,婚礼都迟道。”
阮夏默默给于果竖了个大拇指。
于果对她眨了下眼睛。
所有宾客瞬间低头,手握上嘴,有的是在忍不住的,肩膀都在颤动。
被所有人嘲笑的羞耻感浸满了许娇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
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噎死,身体剧烈起伏,连发丝都是抖的。
白粟心里都快呕死,整个人都不好了,硬着头皮改口道:“既然大家都等到这个点,那就再等一会吧,这样,大家不要客气,先吃。”
宾客早就饿坏了,有人带头开动,大家都夹起筷子吃。
阮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金钱肚放进于果盘子里,和她咬耳朵,“功臣,请笑纳。”
于果眼睛弯弯的,“小夏子,我还要吃虾,快给我剥。”
“奴才遵命。”
阮夏在来之前就知道,这顿晚饭指望不上,吃过了饭,此时也不饿,从善如流,麻溜带上手套,利索剥了小半盘,还是抽了虾线的那种。
刚摘下油腻腻的手套,一道温热的气息裹着一句话从耳边飘过,“我要吃八宝蔬菜冻。”
阮夏微微侧头,看向右手边的莫谨。他肩背挺的笔直,小声和旁边一位老总交谈,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阮夏:“?”
我幻听了?
低头,夹一筷子炸莲藕,小口吃起来。
“我要吃八宝蔬菜冻。”
阮夏又看过去,他还是在和旁边的老总小声交流,不看自己。
阮夏乖乖夹一筷子八宝蔬菜冻放进他盘子里,莫谨好像有感知一样,眼睛一下子看过来,不和旁人交流了,拿起筷子夹起来吃,眼睛弯弯的。
阮夏:“……”
*
世间事不可能尽在掌控,有时候也有意外。
有时候,一个意外,也能把事情推动向谁也料不到的方向发展。
包房里,莫涵和时坤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手机电量耗尽,服务员把手机塞回莫涵口袋,退出包房,关上门,去别得包房工作。
门打开的一瞬间,昨日里被莫涵弄的丢进脸面的小明星--乔西西刚好路过。
一眼看见睡的跟死猪是的莫涵和时坤。
包厢里也没有旁人。
见服务员走开,她推开门,试探性的伸头看进去,真的只有两个人,还睡的沉。
男人瞧不上欢场里沉浮的女人,殊不知,欢场里的女人又如何瞧的起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男人?
不过是把他们当挣利的工具人罢了。
谁又能比谁高贵?
昨日里,当中被轻蔑的羞耻感犹在。
她拉起莫涵,走进电梯,到20层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三下五除二的剥干净,拿手机拍了照片。
乔西西捏起莫涵下巴,冷笑一声,“都市出来玩的,你比我高贵在哪?”
啪一声,关了灯。
药效本也就散的差不多,男女之间的事,有时候是本能,甚至不需要清醒的意识。
昏暗的房间里,某件事水到渠成。
在许娇,白粟在酒店望眼欲穿的时候,莫涵正在酒店里和顾西西厮混。
一场云雨退去,听着陌生的喘声,莫涵意识逐渐清醒,接着是平地惊雷,吓一跳。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捂着被子,默默流眼泪的女人。
脑子炸裂一样的疼,是宿醉的后遗症,一杯接一杯的画面传过来,他猜测,大概自己是喝醉了。
面无表情下床,穿上衣服。
乔西西哭的声音大了一些,看起来楚楚可怜。
莫涵带上手表,道:“留个地址,明天会有人给你送支票,我不希望这件事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你想想自己的后果。”
乔西西一边抽泣,一边拿起手机,“我加你微信吧,地址发给你。”
“不用,你发个短信。”莫涵拿过她手里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
他突然想起来,“今天几号?”
乔西西:“是6号呀。”
莫涵瞥见手机上21:42。
脑子轰的一下。
他急切的冲出房间,手指死命按向下的电梯肩头,一支手掏出手机,想问许娇--婚礼结束了没?
一个在2楼,一个在7楼,一个36,一个39。
他顾不上,转身冲进安全门,一路冲到楼下,顾不上喘气,油门踩到底,车子飙到200码,冲到结婚的酒店。
显然,他今天的运气背到了极点。
四部电梯又全部在50层以上。
他又冲进安全门,跑到22层宴客厅,最后一波客人正往门外走。
白粟陪着笑道歉。
许娇麻木的坐在桌子上,整个人都是蒙的状态。
“你到底去哪了?”白粟朝莫涵吼。
莫涵不知道怎么答。
他走到许娇身旁,单膝跪下来,手覆上她的手。
许娇抬眼看他:
“你到底去哪了……”
她抓住他的衣领子,疯狂的晃他,抽打他,崩溃的哭泣。
“我是全市的笑话,你知不知道……”
中途,她甚至赌气的想,大声问问所有在场的人,有没有人愿意娶她?
刚才,只要有人说愿意娶,她就愿意嫁。
新郎婚礼迟到--天大的笑话!
她胸腔里都是恨,整个人处在歇斯底里的状态,带了甲片的指甲又锋利,刮到莫涵脸的瞬间,莫涵脸上嗖的出现三道血痕。
白粟心疼了。
她一把拽过发疯的许娇,狠狠给了她一巴掌,“你凭什么打我儿子?这不是许家,不是你发疯的地方,我告诉你,我儿子就是有错,也轮不到你来打。”
许娇愣愣看着这母子二人。
阮夏踩着高鞋走过来,鞋跟在地板踩出踢踏踢踏的轻盈节奏。
几个人都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阮夏挽着莫谨走过来,薄薄的红唇开启,黑白分明的眸子眼波流转:
“许娇,上一次我婚礼的时候,你是怎么说来着的?‘没有爱的婚姻是不幸福的,结婚必须要嫁给自己爱的人’”
“既然结婚仪式不重要,别人的眼光,嘲讽,面子不重要,那你现在疯成这样是表演吗?你应该拿出你当时的做派,云淡风轻的说一句,‘没关系啊。’”
“你……”许娇腿买过来,手指着阮夏的脸,怒吼,“你说什么!”
在许娇手伸出来的那一刻,莫谨手一抬,许娇的手指立刻被外力强制圈成圈,贴着手心的骨头。
许娇感觉自己的手指像断了一样疼。
比手指更叫人害怕的,是莫谨眼睛锐利的冷光,“我妻子不是你能指的,再有下次,我保证手指就是断了。”
莫涵拉过许娇护在身后,瞪向莫谨。
阮夏继续道:“果然啊,刀子扎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闹别人婚礼的时候理直气壮,只要被抛弃的不是自己,出丑的不是自己,都可以轻飘飘接过。”
莫涵脸色一白。
许娇死死咬着唇,恨的牙痒痒。
阮夏挽着莫谨扬长而去。
莫涵拿过许娇的手放在手心,“疼不疼?”
许娇抽回手往外边走,冷冷道:“不用你关心。”
白粟看不下去了,冷笑一声,“这世界上,没有只享受不付出的道理,作为董事夫人,享的了福就要吞的委屈,你要是受不了,乘着这婚没结成,乘早回你的城中村。”
白粟睨一眼莫涵,起身离开。
“别生气了,我是真的有急事才没赶上,”莫涵不敢说实话,扯着理由,“我下次给你补一个更豪华的婚礼。”
已经这样了,许娇又能怎么办?
她压下心里的委屈,不甘,顺着台阶下坡,跟着莫涵回家。
喜庆的婚房,弥补了一点点仪式感,冲淡了刚刚的委屈,两人忘记刚刚的不愉快,抱在一起亲吻。
正在这时,门铃和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准时响起来。
这成了压倒许娇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推开莫涵,粗暴的推开门,朝保安吼:“有完没完?”
吼完还是不解恨,一股气冲到楼下,跑到路边,刚好有一辆出租车过来,她立刻上了车。
莫涵手擦车车尾落空,转身,跑到自己车上开车追。
许娇冲谨莫家别墅,莫谨优雅坐在客厅。
她怒气冲冲跑到莫谨面前质问,“阮夏天天给阿涵送照片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还惦记着我丈夫呢?”
莫涵跟着冲进来,想把她拉回家,许娇推着莫涵,朝莫谨喊:“莫谨你是不是男人?阮夏都嫁给你了,还天天惦记着我的男人,你也劝劝她,阿涵根本不爱她,上杆子的搅和我们有什么意思?”
莫谨嗤笑:“你想多了,照片是我安排人送的,阮阮更本不知道这件事。”
莫涵和许娇同时呆住,愣愣看向莫谨。
莫谨幽幽道:“我送照片,就是想提醒你们,你们的幸福,是偷来的,为人所不齿的,建立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来的。”
“你们只是每天接到一张过往的照片就受不了,那你们怎么不想想,阮阮过去的每一天都是真实的走过来的,她心里又有多难过?你们凭什么一句云淡风轻的真爱,就要别人成全你们?”
“你们在甜甜蜜蜜过幸福生活的时候,想过被你们抛弃的阮阮在过什么样的日子吗?吃不吃的下饭,睡不睡的下觉,有没有哭?你们愧疚过吗?想过一次吗?”
许娇辩解道:“我们欠她的都还了,阿涵,婆婆,都给了那么多股份,你们怎么这么不知足?”
莫谨冷笑,“阮阮是什么身份,千亿富豪的女儿,她缺这点钱吗?你认为她会在乎?”
“你要是觉得这样就能两清,这样,我出两亿,明天再给你们办个举国关注的婚礼,让莫涵当众再甩你一次,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