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瑶刚来瀛洲那天就经过了孔府，越朝尉那时候就跟着，看见她当时停了一下，莫非就是因为看见了春香？
春香便仔细看了看，还是摇头：“奴婢不大记得了。”她忽然想起来她是出来给三少爷送药的，手边却什么都没有，顿时大惊：“三少爷的药呢？”
越朝尉打晕她的时候看过那碗所谓的药，他淡淡道：“春香姑娘，那碗中并没有药，是空的。”
“不可能！那是我亲手放进去——”
声音戛然而止。
春香倏地捋起衣袖，纤瘦的胳膊上满是坑坑洼洼却没有流血，十分可怖，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臂，喃喃道：“这是我自己亲手挖的啊，怎么会没有……”
折瑶面色猛然一变：“以鬼养鬼，孔家人……缺了大德了！”她见过鬼吃鬼，但没见过这种养着吃的。
春香胳膊上失去的肉，便是她的一部分灵魂，孔祥每日吃上一点，等到春香的灵魂吃掉大半，就再也无法转世投胎。
夜风骤起，折瑶握紧手中的赶山鞭，这傻姑娘，生前死后都逃不出孔家。
“小师妹，你的意思是春香也是鬼？”冉南目光落在春香的胳膊上，没有流血的伤口其实便是铁证——三少爷也是这样的。
“就是她杀了孔祥。”折瑶抿了抿唇，“她本就是被孔祥害死的，来孔府寻仇后还被当做了食物。”
“她为何要这般听孔家的话？”李朝堇忍不住道：“毕竟她已经死了。”
“本来我还不确定，但现在可以确定了。姜还是老的辣，孔老太爷真厉害。”
自确认另一个灵器在孔老太爷手里，折瑶就开始猜测，现在终于敢确定：“孔祥自己或许都不太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夜晚清醒，白日混沌，只当自己还是活人，之所以这样是孔老太爷一手造成的！而春香，和孔祥的状态一样。”
这也就是为什么，春香纵是变成了鬼，也依旧被孔家摆布。
有时候，这人心呐，的确比鬼还要可怕。
左手招魂玲一震，折瑶喝道：“怨鬼春香，速速醒来！尘事已了，还不快去投胎！”
叮。
春香眼珠子转动，缓缓抬起头，白净的脸宛如一个揉碎蛋壳的鸡蛋，蛋壳在往下掉，露出里面的真实面目。
触目惊心的脸上黑紫色占据了大半，眼眶里流着血泪，身上的衣裳也变得破烂起来。
虚云大师和冯城主相携回来，迅速关上门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张长着脸的后脑勺。
冯城主：“……”有点想昏过去。
虚云大师勉强镇定，问道：“这位是……？”
春夏闻言扭头，后脑勺竟是一张似人非人，似狐非狐的脸！
这不是那狐仙还能是谁？
魂魄被搞成这样，春香已无转世成人的机会，狐仙的下场也不遑多让。
折瑶已经无言以对，这两个人居然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执念是有多深？
万俟尹站在门边给虚云大师解释春香之事，忽而闻到一股恶臭，和那尸臭如出一辙，这味道昨晚他才闻过，面色不由一变。
“三少爷来了！”
李朝堇咋舌，不由道：“来得这么快，难道是想起白天鞭子被骗走的事儿了？”
冉南扶额，难道不是因为那所谓的药迟迟没送去吗？
第35章
“什么骗不骗的, 这本来就是我的。”折瑶甩了甩鞭子，呵呵一笑，“把门开开，都给我让开。”
冯城主百分百心折瑶的, 闻言就把门打开了, 可其他人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后还是万俟尹拔出了剑：“小师妹你姑娘家家的, 不要整天喊打喊杀。这种活交给我们就行了。大师姐，还愣着干什么, 我们一起上啊。”
冉南：“……”难道我就不是姑娘家家的？
李朝堇这回没怂, 他本想展现一下自己的男子气概，拔剑的姿势帅得很，结果听见这话忍不住就破了功, 笑到捶地。
冉南回以一个冷酷的笑容：“智障。”
李朝堇：“……”
折瑶一时间是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好在冉南也没让她闲着, 把怀里的灵器碎片拿出来塞给她。
“小师妹，这玩意儿不是灵器吧，我注入灵气都没反应，你看看这么破解, 毕竟咱们还是以出府为第一目标的。”
孔家的种种事情, 他们才不在意, 莫名被牵扯进来已经很让人恼火了好吧？
那金色的碎片一拿出来, 春香后脑的狐仙顿时激动起来：“我的碎片！啊啊啊怎么会在你们这里！”
“我们从孔老太爷大厅地砖下偷出来的。”折瑶举着碎片感受了一下，好重的阴气, 同时还有一股她不认识的力量, 像是元气又不像, 便问狐仙：“你知道怎么用吗？”
狐仙摇头：“这东西我是十几年前捡到的，平日修炼的时候带上它能修炼得快些, 其他的作用倒是不知。”
“噢。所以你是因为东西被抢了才来报仇的？”折瑶猜。
春香扭头看去，狐仙顿时看不见碎片灵器，嚷嚷着叫骂了几声。
“呀，这东西我见过的。”春香低呼一声，小声说：“这是三少爷献给老太爷的，老太爷为此还找过好些仙门中人来看呢。”
“看来孔老太爷运气不错，找到会用这灵器的人了。”
的确是运气不错。这东西用灵气无法激活，折瑶试了元气也是不行，然上面残存着大量的阴气，估计得阴气才能用，想必找的所谓的仙门中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院子的大门口，越朝尉他们已经和三少爷动起手来，虚云大师也找了块地方盘腿坐下，然后拿出木鱼一边敲一边念经，浑身沐浴在一层淡淡的金光里面，当真如活佛一般。
冯城主没有战斗力，跑了过来，看见春香便问：“春香姑娘，你是如何死的？”
春香想了想，面色坦然道：“被三少爷用鞭子抽死的，用的便是折姑娘手里这根。”
“以前他也没少打死人吧？”
折瑶抚摸着赶山鞭，一般来说人要变作怨鬼需要非常强大的恨意，可大燕国如今的背景，就好比种花家的古代，主打仆乃常事，更何况春香是被买进府而不是被聘进府的，就算是打死了，按照大燕国律法，主人家也不需要负责。
因此这种恨意有限，但因为是被赶山鞭打死的，所以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化作鬼气冲天的怨鬼。
春香点了点头，冯城主深深叹息道：“孔祥一死，这些人命都没法追究了。”
“人间不能，地府可以。”折瑶见多了这种事情，心态很稳，“冯城主不必难过，地府的刑罚比人间的更难熬。且如孔祥这般的人，下辈子能不能投胎成人都是个问题，说不准就去了畜生道。”
“这倒是大快人心。”冯城主说罢看了一眼大门口，那门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孔祥一个人浑身煞气，越朝尉等人轻易不敢近身。
折瑶拿着赶山鞭跃跃欲试，看见那孔祥使用煞气越发纯熟，剑修们都拿他没办法，虚云大师除了精神攻击让孔祥十分痛苦外，好像也没起什么作用。
她站了起来，对春香说：“你看着，我给你报割肉之仇。”
又朝越朝尉喊道：“大师兄你们让开，我帮你们解决煞气！”
她一说完就动了身，其他人都来不及阻止，余光瞥见她的身影，只好把空间腾了出来，以免被小师妹误伤。
虚云大师都悄悄睁开了眼。
短短一天时间，孔祥身上的煞气几乎化作实质，这成长速度堪称恐怖。那苍白得诡异的脸看着折瑶，舔了舔嘴唇：“你的味道好好闻，既拿了我的鞭子，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话落，煞气化作一只黑漆漆的无形之手，朝着折瑶猛烈冲击，想要禁锢她狠狠握紧。
折瑶轻笑一声，迅速往旁边一躲，鞭子毫不客气朝着脸去：“你说你们这些鬼，心里怎么就这么没逼数？”
孔祥冷笑一声，他和剑修们打了两次，心里知道这群仙门中人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只要沾染了他的煞气就会渐渐被吞噬，以至于没人敢靠近他。
鞭子的速度虽然快，但在孔祥的眼中却再慢不过了。
他伸手，企图抓住赶山鞭。
啪的一声。
孔祥的脸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伤痕，因为力道之重，他的脑袋都偏了几寸。
而绕着孔祥的煞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一片。
“都说了这鞭子是我的，还敢嘴贱。”折瑶脚尖一点，整个人朝前跃起，右手狠狠挥下：“打嘴！”
凌霄阁的四个剑修站在一排，剑还拿在手里，摆着出招姿势，却在看见这两鞭子后集体内心握草一声，这要不是手里还有剑，都想给小师妹鼓掌了。
惨啊。
小师妹的鞭子哪儿都不打，就打脸，一鞭子下去，脸裂开了，再一鞭子，嘴已经不能看了。
煞气消散的速度也是极快，就仿佛是火见了水一般，给吓没了。 万俟尹掏出了扇子扇起来：“我看小师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李朝堇连连哇声：“小师妹真厉害啊，这鞭子在她手里和在三少爷手里完全不一样。”
冉南看了他们俩一眼，哼了一声：“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找春香聊聊。”
春香和狐仙两个人都想看折瑶报仇，可不能同时都看，只好一人看一小会，后来冯城主提议她们可以侧着站，这样两人都可以用余光看。
冉南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俩姑娘都没看见折瑶，却在给她摇旗呐喊，对着的那一面啥也没有。
……小师妹莫不是还没给人叫醒？
冯城主打了个招呼，他一点也不惊讶折瑶这么猛，孔家的事他不好办，地府却能办，心里顿时也轻松许多，笑呵呵让冉南坐下。
“折姑娘加油!”
“小姐姐打死他！打到他魂飞魄散！”
这么狠的吗？冉南侧目：“这位……狐仙？你怎么这么恨孔祥啊，他不是只拿了你的碎片灵器吗？”
狐仙愣了一下：“……你刚刚不是在打架吗，怎么听到的？”
“这不重要。”冉南能承认比起打架她更喜欢听八卦吗？不存在的。
狐仙噢了一声，语气顿时激烈起来：“这臭不要脸的王八蛋偷了我的灵器也就罢了，还在我渡劫的时候想要猎杀了我，害得我渡劫失败，这仇不报我死都不瞑目！”
狐仙渡劫千难万难，因此失败此一仇。孔祥想要夺她性命，此二仇。
“难怪你要报复。”冉南想想若是自己，只怕也会这么做。
毕竟她是一个裙子被弄破都要报复回来的女人！
“那春香呢，小师妹曾经说过那门口的石狮子可以阻挡邪祟，她怎么进来的？”
狐仙骄傲地说道：“我借了身体给她。”
折瑶听见了，最后一鞭子下去，将被打傻的孔祥一鞭子抽翻，抽到他看见鞭子就下意识伸手抱头，显然已经被打出了心理阴影。
吹了一下垂下来遮住眼睛的发丝，折瑶现在神清气爽，朝李朝堇道：“来小师兄，我看你最需要锻炼胆量，孔祥就交给你了。”
毕竟李朝堇即将去的小拗山不是个好地方，这个副本他将打得十分艰难，并且也涉及到了一点点关于鬼的事情。
说完小跑着朝狐仙过去，手里鞭子随着她跑动起起伏伏，狐仙不愧是修炼多年的，直觉折瑶的情绪不大对劲，顿时惊恐地大喊：“春香快快快，咱快走！不得了了这小姐姐疯了，咱俩可是一鞭子都挨不住啊！”
狐仙多有眼力见啊，之前被孔祥拿着赶山鞭按着打，那伤不到根本，可折瑶用就不一样了。
好特么可怕一女的！
春香脑子里还在思考为什么要跑，脚已经开始动了。要按照冉南的性格她该是和折瑶同流合污把人拦住的，可面前的是鬼，她伸了一半的胳膊顿时往上去，十分自然地做了个拉伸动作。
折瑶：？
她跑什么啊？
冉南努嘴道：“你那鞭子吓到她们了。”
“噢对，忘记了我赶山鞭对鬼威慑力比较大。”挠了挠头，折瑶把鞭子缠起来跨在了腰间，然后朝春香招手：“春香快来，跟我说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灵魂怎么都融合了。”
她着实好奇很久了。
把没了煞气的孔祥交给李朝堇，其他人都坐了过来，他们也很好奇啊！
春香被这么多人注视，有点害羞，干脆转身让狐仙去说。
狐仙难得的也害羞了一下，用春香的头发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我渡劫只是失败了，受了重伤却没死。正好伤了元气，我就把身体借给春香进孔府了，她对孔家人熟悉，我也只是想找拿了我碎片灵器的人报仇。”
“只是没想到，我们要报仇的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狐仙叹了口气，回想起她们杀孔祥的时候发生的事儿。
第36章
孔祥一个普通人, 比之鬼又或是妖，可以称得上是弱。 春香附在狐仙身上，狐仙未曾杀过生，与妖物不同, 门口的石狮子镇不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