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精力折腾,沈姒顺了齐晟的意,罕见地宅了两天没出门。
外面的风波逐渐平息,出了颜若的事儿,网上的评论重心转移,后续助理不汇报,沈姒没刻意关注。
午睡时隐约颜家人闹着找过她,睡醒了助理只字不提,怕扰了她的清净,也是怕给她添堵。
沈姒也没问,她对那家人的死活,实在不关心。
她这几天就插花、品茶、翻他架子上的遗世孤本和名贵的瓷器。结果休息了那么长时间,她还是浑身倦乏,大白天还是昏昏沉沉地想睡。
偏偏罪魁祸首跟个没事人似的,有事没事过来招惹她两下。
沈姒在心里骂了齐晟三天。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沈姒好不容易缓过来,约了许昭意逛街,正好聊一聊举办婚礼的海岛有哪些好玩的项目和美食,结果还没出门,她就被齐晟的秘书堵在了门口。
“什么意思?”沈姒纤丽的眸子轻轻一眯,面上的笑意很轻地浮了一下,“我还不能出这个门了是吗?”
“沈小姐,您别多想,”秘书面带微笑,对她依旧得体又客气,“您刚生过病,齐先生担心您出事,才让我跟着你。”
真他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跟着她和监视她有什么区别?
这种狗血又不入流的行径也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不愧是齐晟的得力助手。
“知道我是病人还来惹我生气,我看你也有病。”沈姒凉凉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再说这两天我还不够安分吗?齐晟还不满意是吗?”
她冷笑了声,“那他还想怎么样?把我关起来软禁我吗?”
秘书一听到“安分”两个字,头都疼得快炸了。
他是奉总助的吩咐守着沈姒的,总助多年来应付沈姒,见怪不怪,他没怎么接触过这位沈小姐,差点没被折腾死。
沈姒所谓的“安分”,跟正常人理解范畴里的“安分”真不一样——
昨天早晨她心血来潮,在院子里插花,找不到合眼缘的花卉,盯上了齐晟从国外空运过来的兰花,国外培养了五年的稀有品种,就这么“一剪没”了;
昨天下午她闲着无聊,在书房和藏室里翻古董文物,越品鉴越爱不释手,从有价无市的宋朝青花瓷,到清朝的古董首饰,整理了两大箱占为己有了;
难得今天清静了会儿,沈姒待在秋千架上晒太阳。结果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后知后觉地开始生齐晟的气,抢了他的手机给齐晟发消息,引经据典地骂了齐晟一篇小论文,害的他差点失业……
桩桩件件算下来,秘书实在看不出来,她到底那一点能称得上安分。
他都看不懂这位沈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生个病都这么能造,待在齐晟身边整个就是一移动的“金钱焚烧厂”,平时指不定怎么折腾呢,放在古代说不定要“以酒为池,以肉为林,为长夜之引”。
最离谱的是他老板竟然也不当回事儿,看到了也就一笑置之,特有当昏君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潜质。
古有妹喜撕帛,书有晴雯撕扇,今有沈姒销金。
真不愧是被赵公子骂祸国妖妃的女人。
这么败家的女人,除了他老板,谁他妈还能养的起?
而且她这么想走,是想祸害别人吗?
第52章 烟灰青瓷 你俩打情骂俏的方式还挺特别……
祸国妖妃沈姒并不知道秘书腹诽了自己多少, 罕见地折回去。
挺反常。
秘书看着沈姒折回院子里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花了眼。
放在以前这位沈小姐根本不听劝, 谁敢拦她, 她不止要怼天怼地,通过引经据典来明嘲暗讽一遍对方祖宗十八代, 还得折腾对方一顿出出气。他都做好准备迎接未来老板娘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了,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沈姒其实另有打算, 所以懒得浪费时间跟人掰扯。
四合院庭院深深, 院子里的海棠花已经开败, 石榴花初开如火。小潭里养了几条锦鲤, 偶尔跃出水面时,带起泠泠的珠串, 晶莹剔透。
沈姒在附近的亭子里坐了会儿,低头给许昭意发了条消息。
[等我处理点事儿再过去。]
许昭意大约正空闲,几乎是秒回, 只是内容很不给面子:
[姐妹,你不会被软禁了吧?]
沈姒咝地倒吸了口气。
不等她想出什么话来挽回自己的面子, 对面兴致勃勃地继续:
[虽然你们俩的相处模式像狗血的三流小说剧情, 但是好带感!]
[周子衿推荐的几本书你要不要看看?我觉得你们俩简直是强取豪夺文典型。]
一连串奇奇怪怪的书单转了过来, 覆盖了消息页面一整块屏幕。
[力推第三本高干文, 只有这本的文笔看的过去, 男主阴狠疯批权贵子弟, 强取豪夺, 方便你共情……]
沈姒看着最后一条消息,无语了好半晌。
她实在没想到,这年头连许昭意这种科研工作者也会追小说, 追的还是男主变态的狗血小说。
闲聊时,家里的阿姨已经将她需要的茶具和茶叶端上来了。秘书压根不信她能安分待着,一直站在附近,生怕她玩什么花招,突然消失。
沈姒旁若无人地拆了一筒普洱茶。
秘书无意地扫了眼她手里的茶包,视线一顿,面上的表情僵了僵。
“等等,沈小姐。”
这筒茶叶,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好像在港城拍下来的藏品欸。
“怎么?”沈姒抬眸,手上次啦一声,拆开了一包茶叶。
一张浅蓝色的内飞飘了出来。
得,没叫住。
从某种角度来看,普洱茶跟红酒有异曲同工之妙,年份越老越名贵。沈姒手里拿着的这筒茶叶,出自福元昌茶庄,诞生于1920年,贵得离谱。
一筒茶叶拢共就七包。
现在好了,被她拆走了一包。
秘书其实不太想多管闲事,但必要的问题还得提醒。
“沈小姐,您手里的茶叶好像是收藏品,”他对着这个也许会成为自己老板娘的祖宗,斟酌着措辞,“就这么随随便便泡了,会不会不太妥?”
平时天天跟他老板划分楚河汉界,烧他老板的钱的时候,这位沈小姐可一点都不含糊。她这种长期跟古董文物打交道的人,秘书不信她不识货。
她是真敢造啊!
“大惊小怪什么,茶叶不就是用来喝的吗?”
沈姒慢条斯理地温杯,将茶叶放入冰裂纹的瓷杯里,醒了一遍茶。
“再说了,齐晟又不在,他看不到就不会说什么,用不着你心疼。”
红汤浓深,陈香幽醇。
沈姒抬手,将其中一盏茶朝他的方向一推,“来,分你一杯。”
秘书站在一旁紧张忐忑,一言难尽地看着那杯茶,没敢动。
沈姒单手撑着下巴,腕间的玉镯往下滑了一段。她轻轻懒懒地笑了声,上挑的眼尾稠艳流丹,媚色四起。
“怕什么?喝啊。”
秘书思想斗争了会儿,略略皱眉,还是不敢造次。
不过因为他推拒,沈姒又朝他推了下茶盏,不小心撞到了什么。
是那包茶叶,洒了点儿。
“……”
秘书看在眼里,稍默。
当年在港城拍了三百多万的高价的普洱茶,就这么被她不小心洒了。看看掉在地上的份量,表面上是茶叶,其实都是红彤彤的钞票啊。结果呢?
连个响儿都没听到啊,我靠!
周遭瞬间陷入死一样的沉寂,气氛微妙又诡异。
沈姒有点心虚,轻咳了声。
她正打算拉拢下秘书,让他管紧自己的嘴巴别胡说八道,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从身后的方向,越来越近。
沈姒回眸,眉心不由得跳了下。
可能真应了那句“怕什么来什么”,好巧不巧,齐晟居然回来了。
“怎么了?”
他的视线掠过沉默的两个人,落在了没来得及打扫得地面上,轻挑了下眉。
周围好像又安静了点儿。
下午的光线不再明朗,稀薄的日光抛入亭中,拖出长长的影子。齐晟的骨相极流畅俊朗,鼻梁轮廓硬挺,五官的侧影没入薄光里。
压迫感十足。
沈姒率先反应过来,翘起一根纤细又白皙的手指,朝着秘书遥遥一指,轻飘飘地说了句:
“他洒的。”
秘书懵了,一脸问号地看着她。
“我就想泡一点茶,他不让我喝,还跟我抢,”沈姒一脸无辜,声音轻轻软软地,听上去委屈至极,逻辑还很合理,“然后就掉在地上,洒了。”
秘书震惊地看着沈姒飙演技,忍不住在心底“我操”了下。
他心说拦未来老板娘出门果然会被报复,女人可真记仇,尤其是漂亮女人,编瞎话诬陷认都不眨眼的。
齐晟眼皮子一撩,睨了眼秘书。
后者浑身一个激灵,“老板,我没有!”
大约齐晟心里有底,知道是沈姒干的,所以没当一回事儿,也没追究。
他低冷的嗓音轻描淡写,“本来就是拿来喝的,不要紧。”
“听到没有?”沈姒翘了翘唇角。
莫名其妙被冤枉了一把,又莫名其妙被喂了一嘴狗粮,秘书沉默了。
齐晟只略略扫了眼沈姒,眉眼间的沉郁感淡了淡,视线沉静下来。
“过来,”他看着她,语气温淡,“换件衣服,带你去个酒会。”
“酒会?”
沈姒反应过来,想起刚刚的事,含讥带俏地笑了声,“原来我可以出门啊,我还以为你打算把我关一辈子呢。”
齐晟漆黑的眼对上她,虎口卡住她小巧的下巴一抬,不太走心。
“没关你。”
齐晟掐住她的下巴,稍一用力,听她疼得轻哼了声。
“真想关你,我会直接叫人找根链子把你锁床上,沈姒。”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说得是最强硬不过的话,却让人心口一颤。
沈姒面带微笑,心说“我操”。
这他妈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呼吸微窒了几秒,按住他手腕,没忍住骂了他一句“变态”。
齐晟放开她,微妙地勾了下唇。
“快点,姒姒,”他的拇指按在她的唇上,自左而右缓缓碾过,意态轻慢,眸色却温和,“别让我等太久。”
沈姒面无表情地推开他,踩着细高跟,朝房间而去。
-
耽搁的时间略久,齐晟没催,在外面接了个电话。大约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他的面色看上去并不好。
“你们都他妈是废物吗?”
齐晟指间夹了一支烟,周身的气压很低,像是藏了一阵风暴。
“受不了就让他去死。”
齐晟眸色冷下来,很不耐烦,“你告诉他,少在背地里折腾这些没用的,”
他冷笑了声,“既然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那他最好别出家门,四九城连他容身之地都不会有。”
通话在齐晟手中掐断。
齐晟的面色沉郁,视线锋利如刀,平添了几分阴鸷感,气场骇人得很。
隔着十几米,傅少则刚从车上下来,长身而立。
他全然没在意周围的低气压,“你回来找什么东西,这么费劲?等了你半天,还不如让助理送。”
蓝灰色的薄雾腾起,齐晟夹烟的手垂落在身侧,弹了弹烟灰,淡道:
“接人。”
傅少则正要笑着接上一句,话未出口,不远处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
沈姒刚出了四合院,一改这几天乖软顺从的态度,目的明确地直奔驾驶座,一把将司机拽了下来。有人反应过来,上前阻拦,被她一个背摔撂倒在地。
“我去,什么情况?这么能打?”傅少则来了兴趣,看了一眼。
齐晟微蹙了下眉。
沈姒出手干脆又利落,撂倒了几个保镖,不等人反应,直接上了车。
深黑色的超跑在视线中绝尘而去。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十分迅速,从她出门到离开,只用了短短三分钟。
结束得太快了。
“不是,你那辆车不是声控启动指纹解锁的吗?”傅少则突然想起点什么,费解地看向他,“她怎么启动?”
“可能上次在车里……”齐晟微蹙了下眉,偏冷的嗓音阴恻恻地往下沉,“被她改掉了。”
经过上次拐车的失败经历,沈姒学乖了,所以跟他事后,想起这茬,添加了自己的指纹和密码。这次连招呼都不跟齐晟打,上了车就走人。
“这妞儿还真不一般啊,居然会军方格斗术。”傅少则轻啧了一声。
秘书一手扶住自个儿手臂,稍一用力,往上一接。
太憋屈了,他实在没忍住多了一句嘴,“这么能打还不是老板教的好。”
傅少则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看向齐晟,“三哥,你教的?”
“教她防身。”
“防身?”傅少则松松散散地倚着车门,差点没被笑死,终于没了什么正形,“她都用来防你了吧……”
齐晟目光冷下来。
看她生病安分了两天,明明介意在温泉里他近乎强行迫她承受了几回,但这几天她不折腾也不闹,看上去乖软顺从,其实就是有猫腻。
合着她在这儿等着他呢。
齐晟把通话拨过去两次,沈姒才接。
“又折腾什么?”他的嗓音沉了沉,有点被她气笑了,“赶紧回来。”
“管的着吗你?”沈姒冷哼了声,嘀嘀叭叭地数落了他一顿,“限制我人身自由好玩吗?有空反思一下自己,你天天不干人事还好意思说我,懒得搭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