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仑怕父亲中风,接过来体检,然后小住。
他认为,秦苒总是有办法哄老人家开心的。他爸妈看到秦苒,就像看到亲女儿一样,何况房子也是秦苒想买给她爸妈,就由她解决好了。
秦苒扛起算计大旗,张罗里外,两节课的缝隙还要开车去到私立医院,带二老体检。
跟二老交待房子时,乾坤大挪移,剪切前因。她表示因为老别墅不好卖,买别墅的就这么多受众群,所以挂到中介可能要卖好几年,徐仑先帮她爸妈买,等那边别墅卖出去了,她爸妈肯定会把钱给他的。
如此一举两得,她爸妈也有面子,是住女婿买的房子。
这么一说,二老勉强能接受,比徐仑简单粗暴的一句“给她爸妈买房”要动听得多。
徐家松动,秦苒便准备进行交易,她已经把钱从她爸妈账户上走了一遍了,确认这笔买卖将来上到法庭,也不会有问题。
中介是王之涣推给她的。她半推半就,硬着头皮加上了,那边比她还急,推了好几套房子,有一批投资客手上进进出出,正好有不错的房源,都是近期可以直接成交的。
秦苒和王娟忙得脚不踮地,给学生讲课的时光竟是大脑唯一的空闲。
以前她在说谎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天赋,但脸皮真是越历练越厚实,徐仑缠着她要做,她都可以逗他一圈,让他自己搞给自己看。
今天,徐妈问他们孩子的事,徐仑打哈哈,秦苒则说顺其自然。回到房间,他问她,怎么顺其自然法?
他们一点夫妻生活都没有,要怎么顺其自然?
秦苒知道这桩事是逃不过去的,闷不吭声,徐仑又是一番力表衷心。“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变出来,你要英国女王头上的皇冠,我也给你去偷,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挣钱,给你安全感,但你不能判我死刑啊。”他手已经往下探了,问她,“老婆,你不想吗?”
她咬牙,说不想。
他玩笑,难不成有男人了?
她来气,瞪他,你是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她推开他,去和婆婆准备晚餐了。她不会做菜,只是张罗餐碟。
温柏义再度打来电话,她第一反应是挂断,然后他又打来了。
怎么忽然这么粘人?她知道温柏义下周六就要走了,正在跟徐仑说要养狗,又是买房又是养狗,还不肯进行某生活,他也有怨,直接拒绝,“不可以。”
“为什么啊!”她撒娇。
手机又震了,她不能接,当着大家的面关机也不好,推说是房产中介的电话,最近好多。
徐仑也没在意电话,“我老婆太得意了,要风有风要雨有雨,我要杀杀你的威风。”朋友都说,女人不能太给脸,得寸进尺,要打压着点儿,不然根本不鸟你。他想想,也不无道理,秦苒确实任性过头了,尽管他也有错,但那件事争执过去太久了,到现在还在记恨、闹脾气,属实过分了。
婆婆就在旁边,拍他肩,“怎么跟苒苒说话的。”
“我老婆,我想怎么说怎么说。”
秦苒烦躁地拿起手机,跑去洗手间锁好门,接起,“干嘛!”
“能见一面吗?”温柏义说他就在楼下。
“不能!”她直接拒绝,听到对面没了声音,知道自己有点凶,深呼吸后轻声道,“今天不能……我公公婆婆,还有我老公都在。”她老实交代。
外面响起一阵嘈杂。
“唔……那我在电话里说?”他还是想确认。
她又确认门锁,拧了拧门把,“好的。”
“圆圆,你这阵子不要和他做……”
“做什么?”
“那个。”
秦苒明白过来,瞬间涌起股被冒犯的气血,暴躁地打断他,“温柏义,你以为你是谁啊!”为什么全世界都要控制她的身体。
“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焦急地说,“见一面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秦苒挂了电话,一开门,徐妈正在门口想叫她,“吃饭了。”
“好的,来了。”
秦苒坐到餐桌前想了会,温柏义不会没事找她的,肯定有事,而且她刚刚语气不太好,便找了个借口下楼。“我要去楼下买个东西。”
“什么东西,吃完饭我陪你去买好了。”徐仑给她舀汤,“我妈给你炖的老母鸡汤。”
“哎呀,有点急。”她憨憨装傻,“我快去快回。”
不知道是否多心,秦苒换鞋时,感觉婆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电梯一路下行,她的心跳跟着那一眼,跳得越发疯狂,越走脚步越急促,前脚绊后脚,甚至跟着发抖起来。
走出保安站岗亭,她快步往对面冲,看到温柏义的车也不敢上,径直往24小时超市走。
越想越心慌,女人的直觉总是恐怖的。徐仑可以敷衍,婆婆的第六感不容忽视。
“圆圆。”温柏义一直盯着门口,看到她跑过来,有默契地跟着走到超市。
“你别过来。”她偏头,假装与他不认识,“我有点紧张,”她没法细说方才那一眼的恐怖,只能凭着本能镇定自己,言简意赅,“说吧,什么事?”
他们呈斜角站在超市门口,相距2米远左右。秦苒想,要是婆婆来了,她扭头就往超市里面跑。
“我今天看到你老公了。”他见她紧张,忘了说先生。他本意并不想把徐仑形容为她的“老公”。
“然后呢,你不是电话里说了吗?”
“你知道他去看什么病吗?”
秦苒稍作停顿,“知道。”
“出于隐私原则,我不好跟你说,但是你要不要看看他的门诊记录。”
秦苒听着不对劲,问他,“是性病吗?”
温柏义意外,转头看向她,又被她避开的眼神提醒,背过身去,“你知道啊……”
秦苒一阵恶心,不知要怎么说。“所以呢,你让我不要做?”
“嗯,大概是我想多了。”
“是的,本来就是你想多了,”秦苒忿忿补充道,“我不会传染给你的,你放心。”
“秦苒!”他不是那个意思!
徐妈走出大门,左右张望,拍了拍保安站岗亭那军姿小伙,似乎在问话。
秦苒的天都塌了。她婆婆真的怀疑她了,那一眼不是她的多心。
“我们不要见面了!”秦苒飞快抛下这句话,慌不择路地冲进超市,温柏义再进去找寻,已经没了身影。
她吓得魂飞魄散,根本来不及道别,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低头弓腰疯狂撞人,好像保龄球一样。她从地下车库辗转到小区另一个门,等回到家里,全身汗湿。
她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通过行动路线躲避。
徐仑问她,“怎么跑回来了?”
“我去看狗了,我最近看到一只很漂亮的狗,每天六七点主人都会遛它,所以我每天都要去看它。”她说话时眼眶已经红了,拼命深呼吸,眼泪扑簌簌止不住。
徐仑吃了半碗饭,过了气性,被她眼泪吓到,赶紧抱着她说,“养,你要养什么都行。”
她掖泪,扫了眼大厅,故意问,“妈妈呢?”
“她说不知道你要买什么,怕你拎不动,帮你去拎东西。”
“哦?那我们错过了。”她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给她吧。”
第41章 01 山海
San Francisco, 旧金山,又译三藩市,一座山海岛屿拥抱的多样城市。
雾天由高处望向金门大桥, 像姑娘含羞掩面, 晴好日子则是颠倒衣裳般的旖丽。
温柏义驱车在湾区找路,这里路况一级识别难度, 抹去滤镜与奇瑕角度,认真看城市, 和婚前婚后一样, 依旧是人类的味道——垃圾桶馊臭, 自行车乱停, 道路拥堵,人潮涌动, 然后到处都是中国人。
这两天大街小巷贴满热闹的彩虹,每家店面都添增元素,尔惜搜了一下, 意外明天是Pride Day ,每年六月最后一个星期日。
她吵着下车买纪念品, 温柏义正好也找不到路, 停下车, 等的无聊买了个甜筒。
“你实验室什么时候休息, 我们去迪士尼!”薛尔惜看到一个外国小女孩, 头上箍了个米妮头饰, 碧蓝眼睛, 水洗过一样,背上背了一对翅膀,奶腔奶调。
温柏义心也被外国洋娃娃融化, 语气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你去迪士尼?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的吗?”
“那就重新认识我吧。”她戴了金属大耳圈,衬得脖颈纤长,锁骨嶙峋,她昨天扫荡快消衣服店,新购置的白衬衫勒出若隐若现纤瘦轮廓,性感极了。她想美黑,反正自己就是个黄二白,晒得更辣一点好了。“你觉得我再黑一点如何?”
温柏义面无表情,一点也没展示出多余的意外,或者重新认识她的兴趣。
终于吃到尔惜吵了两天的酸面包海鲜汤,温柏义喝了两口奶油蛤蜊汤,细细咂摸,半晌吐出句,“没什么特别的,和必胜客的奶油蘑菇差不多味道。”
薛尔惜毫不意外,长勺搅弄馥郁浓稠的的蛤蜊汤,“确实,男人都会说前半句,但后半句会接更高档的餐馆,只有你说必胜客。”
“哦,王之涣不会吧。”
昨天她视频电话交接工作,当着温柏义的面,故意说到辞职。在表示歉意这方面,薛尔惜一向到位。
薛尔惜败兴地搁下勺子,扛了好几天的假乐天也撑不住了,“是不是走不下去了?就算我辞职也走不下去了?”
温柏义不想说太过分的话,毕竟昨晚他已经很过分了。他们喝了点酒,尔惜想破防,被他拒绝,两人一度僵滞,她摔门回房,留他继续睡沙发了。
虽然早上起来她装作没事人一样,但是失望写在了耷拉一天的肩头。
“温柏义,没可能了吗?”
“尔惜……”他拖长了声叫她名字,似乎这是个很沉重的包袱似的。
“知道了。”
他定定看着她,确认她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或许你可以试着找个女的,跟我扯平?”她捣碎面包,冷眼任浓汤流出,“或者干脆Open Marriage?”
他没说话,脸色阴沉。
她自知玩笑无趣,温柏义这种老古板……她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回去会想想怎么跟我爸说。”
“嗯,如果有必要,你就往我这边推好了。”
薛尔惜的爸爸是25岁还能抽她嘴巴子的男人,婚后这三年多,是她和家里关系最好的时间,经历过糟糕童年的她多少贪恋这种和平。他简直把温柏义视作亲儿子,尔惜玩笑,也许她爸这辈子最牛逼的事情就是生了个女儿嫁给了温柏义。
“我会的。”她嘴上不饶他,心里的巨石沉到了底。
友人说,温柏义一定会原谅你的,生活里多的是老婆出轨、老公选择原谅的事儿,并不是女人需要婚姻,有些男人也需要稳定的婚姻。
但她该试的都试了,再拖就太没脸没皮了,本就是自己理亏。
她赌气地甩话,“把南山房子卖了,平摊,现在住的本来就是你的,我搬出去,车子一人一辆,我们本来也没有公共银行账户,很好清算。”
“好。”
“温柏义,我讨厌你!”
他牵起唇角,将饮料推至她面前,“喝吧。”就像薛尔惜没等到他惯常接的那句“没事,我爱你就行了”一样失落,温柏义也没有想象的如释重负。到底爱过,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心情都很沉重。
五月,温妈一直问尔惜什么时候去美国,夫妻分开太久不好吧。其实她就是担心儿媳太独立,把她那不知争取的儿子给冷落了,薛尔惜说,先拿年假去看看情况。
来时,她想这次好好跟他相处,找回当时恋爱的感觉,但没想到最后气急霸王硬上弓也没能成,还把离婚谈了个妥当,讽刺得很。
*
薛尔惜走的前一天,旧金山湾区大雾。
她问他,拨开云雾,他们还有可能吗?
温柏义冷静,说道,我们之间没有雾,一切都很清晰。
收到明明消息,他们正在金门大桥旁找角度拍照。高气压带控制,正是平流雾美景时刻,红色悬索桥若隐若现,云雾缭绕,美如梦境。
薛尔惜感叹,“像不像爱情?”
“像。”
“真美!”
“等雾散了就是婚姻。”
“温柏义!我怀疑你跟我有仇!”
他拿出手机查看消息,薛尔惜凑头来看,他防贼一样收回手机。
“温柏义,你以前看消息从来不会躲我的。”她感到受伤。好像男人冷却是一瞬间的事情,从朋友、恋人到夫妻,就算不做夫妻,是不是连朋友都倒退不回去了?
“现在不一样了。”他心烦地闭上眼睛,消息冲击性有点大,“一起旅游的小孩,高考出分不理想,就聊几句。”
“哦。”她没兴趣。温柏义就是那种人,医院门口修自行车的摊头老头,他也能叫出姓氏。
薛尔惜拿出手机拍照,景色到底美,随手拍都是大片。两张后转换镜头调至自拍,镜头里,原在她身后的温柏义已经站在了几米外,偏身盯着手机屏,焦急地打字。
尔惜疑惑,跟一个刚高考完的小孩聊天,需要这么认真,神色凝重成这样?
“老公!”她叫他。
“嗯。”他无意识地应了声。
“那个小孩是男的女的?”莫不是啃嫩草?
“男的。”
“哦。”
他瞥她,“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