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真过个生日而已,姬雍用得着这么开心吗?
她老早就觉得姬雍对素真挺不一般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想到这里,她愤愤地鼓了下脸。
姬雍当即吩咐徐冲:“帮我准备一份贺礼,要贵重,却不可过于奢华,最好是些名家字画,茶具棋具之类的雅物。”
沈鹿溪瞪大一双猫眼,好家伙,连人家喜欢什么都记得这么清!他现在连她身边的丫鬟都几个都记不住呢!
俩人一个是出尘女冠,一个是高傲太子,又是自小认识的表亲,沈鹿溪怎么想都觉得俩人配一脸。
她越想越郁闷,手里攥了根要充当雪人鼻子的胡萝卜,也不打算再堆姬雍雪人了,反手就把胡萝卜重重插进雪人里,自己垮起个批脸转身进屋。
姬雍才吩咐完徐冲,便发现她面有恼色,跟着她追进屋里,挑眉道:“怎么生气了?不是要堆我的雪人吗?”
沈鹿溪酸溜溜地道:“我看就不必了吧,殿下的雪人留着素真姑娘堆不是更好,我待在那儿,也只会妨碍殿下给素真姑娘选礼物。”
姬雍先是怔了怔,随即大笑,想看她醋劲再大点,忍不住逗她:“你是在吃醋吗?”
沈鹿溪见他笑的那么开心,瞬间更不开心了,撇嘴道:“我才不吃醋,除了蘸饺子,我从来不吃醋。”
一连强调了两遍。
姬雍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沈鹿溪:“……”她愤愤地背过身子,不想理他了。
姬雍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止住笑,把书信拍在她面前:“你倒是瞧一眼信上写的是什么。”
沈鹿溪撇撇嘴扫了眼过去,就见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姬昭生辰’四个字。
沈鹿溪:“……”
姬雍挑眉道:“大哥的生辰快到了,我想着今年也没功夫好好陪他,便打算给他备份儿厚礼,这也多亏了素真提醒。”
沈鹿溪脸上火烧火燎的,忍不住拿茶杯挡住脸,眼睛不敢看姬雍。
姬雍掰开她的手,悠悠抛来一句:“挡什么啊?有胆子冲我发脾气甩脸色,没胆子承认?”
沈鹿溪声气一下子就弱了,没什么底气地小声道:“我哪敢跟你甩脸子……”
姬雍重重哼了声。
沈鹿溪犹豫了下,果断认怂:“殿下,我错了。”
姬雍一扬眉毛:“说一句我错了就算完了?”
沈鹿溪看着他的眼睛,小声道:“那亲一下?”
姬雍矜贵地扬了扬下巴:“谁稀罕。”
沈鹿溪彻底没招了,有些沮丧地起身:“我还是出去吧。”
姬雍本来是逗她,见她说走就走,他就真的不开心了,气哼哼地从后搂住她的腰:“谁准备你走了?”
他硬是把她在自己怀里转过来:“我不让你亲我你就真的不亲了?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听话,蠢死了。”
沈鹿溪反应过来,踮起脚在他脸上亲出了一脸口水,就连脸颊都被她嘬出了几个红印。
姬雍一边嫌弃地摸了摸脸上的唇印,一边抬了抬下巴:“虽然技术差了点,看在你还算热情的份儿上,这次便饶了你。”
沈鹿溪想了想:“那咱们……去用午饭?”
“用什么午饭?”姬雍兴冲冲地拉起她的手:“罚你把我的雪人堆完,堆不完不许吃饭。”
…………
蜀中的雪下的虽大,却不长,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地面就重新恢复了整洁干净,气温也在逐渐回暖。
沈白急着回京,挑了个晴好的日子,便带着一家老小走水路浩浩荡荡地动身去京城了。
——这里不得不提一句,长风那场动乱也传到了沈白耳朵里,尤其是沈鹿溪和沈二娘立功的事儿,他也知晓了。
他自我反思了一下,觉着这些年对沈二娘确实偏见太过,也不忍她天纵之才在老家蹉跎,更何况这次诛杀北戎王子,皇上定然要给封赏,他权衡之后,把沈二娘也带回了京城。
姬雍也捎带着搭了沈家的顺风船,等快到陪都的时候,姬雍跟沈鹿溪道了声有事,便先行下船了。
沈鹿溪一边骂姬雍不厚道,一边跟沈白编瞎话,说那位段郎君惹她不开心,被她给打发走了,沈白果然没有多问。
其实姬雍这回提前下船还真是有正事——他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说来太子还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儿啊,他觉着,倘若对一个女子有意,那定是要把她明媒正娶回家,而且越快越好,但凡强逼着女子无媒无聘和自己相好的,那绝不是正经男子该做的,所以他才会在知道沈鹿溪身份那日,石破天惊地直接求婚了。
有赖于冯太后的教导,她老人家从小就跟姬雍说,不论男女但凡有意,必是要三媒六聘提亲的,那种私底下没名没分吊着人家的,都绝非真心。
姬雍这次去陪都,主要是为了先和冯太后隐晦地打个招呼,为了以后能取得她支持。
冯太后每年过完年,最喜欢去陪都帝陵住上一两个月,去陪陪早死的老头子,姬雍一般都不会在这事儿打扰她,这时候直接去帝陵请人,可见是真的心急婚事。
至于沈鹿溪的男子身份问题和沈家的继承问题,他已经看好了人选,等他回到长安之后,就可以着手解决此事了。
但即便料事如神如姬雍,也难免有疏漏的地方,这日沈鹿溪一家才下船,就发现岸边百姓被清空,岸上浩浩荡荡地站着数十禁军——一副要拿人的架势。
沈白一惊,先带着沈鹿溪下了船,拱手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禁军统领并不跟他多废话,淡淡道:“圣上口谕,沈子爵以嫡女宠嫡子袭爵,有欺君之嫌,着令我们速速锁拿沈家上下,暂先收押处置。”
沈鹿溪脸色大变,沈白心中惊骇至极,忍不住失声道:“一派胡言!”
禁军统领目光仍是淡淡的:“张贵妃和三皇子妃吴氏亲口所言,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有假不成?”
第69章 良缘永缔,白首不离……
朝明帝苦北戎久矣,沈鹿溪和沈二娘联手杀了北戎王最心爱最器重的小王子,甚至可以说是北戎未来的王储,虽说其中有不少巧合和运气的成分,但斩首乌丸的功劳却是实打实的,朝明帝龙心大悦,正想着该怎么封赏沈家呢,谁料沈家就爆出这么一桩欺君大罪来,让朝明帝好生烦恼,甚至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处理此事。
若是在几个月前,遇到这等欺君袭爵的大罪,朝明帝估计二话不说就要灭沈家满门了,但如今朝里朝外,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在盛传沈鹿溪和沈二娘的功勋,他若是就这么冷硬无情地将沈家满门处斩,只怕会寒了功臣的心,但同样的,若是这等重罪却不处罚,以后帝王威严何在?
这也多亏了姬雍,他提前让人在朝中把沈鹿溪和沈二娘夸的跟朵花似的,直说多亏两人机敏睿智,又实力不凡,这才能成功解决那位北戎小王子,这才让朝明帝如此纠结。
也是因为朝明帝暧昧模糊的态度,禁军统领对沈家一家还算客气,略微和缓了神色,对沈白和沈鹿溪道:“如今皇上还未圣裁,我先送沈大人和沈侍卫回沈府,二位近来先在沈府待着,无事最好不要外出,沈府我已经派兵驻守了,还望两位给彼此都行个方便。”
这便是先软禁的意思,没直接把沈家一家送入刑部大牢,可见朝明帝一时还没有拿定主意。
沈白原本已经冰凉了半边身子,闻言终于稍稍回温,他在这时也不敢再提什么要求,更不敢再狡辩,客气拱手:“是。”
禁军统领令人请了几驾玄色马车过来,沈家一家老小俱都神情沉重地上了马车。
一进沈府,各人就被关在各人的院子里,一日三餐照常有人来送,只是家里人互相不得交流,也不能和外界联系,其实若现在出了处置结果还好,这种漫长的等待和煎熬,实在是太过磨人。
沈鹿溪无事便开始胡乱琢磨起来,那禁军统领说,她女子的身份是三皇子妃和张贵妃捅出去的,这话到沈鹿溪耳朵里,直接就等于三皇子捅出去的。
她甚至能猜出姬华为什么会把这事儿直接捅破,无非就是她不肯受他胁迫,所以心下生恨,蓄意报复,她这么一想,心里简直把三皇子恨透了。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三皇子定然已经将证据都交给朝明帝了,这事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唯一指望的就是朝明帝看在她们姐妹俩才杀了乌丸的份上,把沈家革职抄家罢了,哪怕是流徙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命能保住什么都好说。
被软禁这两天,她除了琢磨这桩案子,想的最多的就是姬雍,想到几天前两人还在江上钓鱼玩闹,转眼她就成了阶下囚,以后八成是要相隔千里,没准还要阴阳两隔,也不知道她出事之前,还能不能再见姬雍一眼。
她一面想见姬雍,一面又担心姬雍那脾气,万一为了见她最后一眼,再和朝明帝闹不痛快。沈鹿溪越想心里越堵得慌,眨了眨眼,仿佛姬雍就近在眼前一般,她伸手去碰,身边人霎时没了。
她心里难受,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了几滴泪来。
就在此时,她房门突然被推开,她被刺目的阳光刺的眯了下眼,她本以为是皇上派刑部的人来审问了,却见门外站着几个举止优雅端肃的女官,这可就在她意料之外了,她不由愣了下。
这几人似乎是为了掩藏身份,特意换了身常服出来,除了腰间的牙牌,居然没有任何能分辨身份的东西。
沈鹿溪把这几人略微打量了几眼,没观察出个所以然来,迟疑着问:“你们是……”
那女官带着宫婢进屋,反手关上门,欠身道:“沈侍卫,我们是太子遣来的宫人,特地来看您的。”她颇是关切地问道:“您现在可还好?没受什么苛待吧?”
沈鹿溪没想到姬雍会派人看自己,有些讶然:“无人苛待,只是不知外面情况如何。”
女官上前一步,面上带了些焦急:“沈侍卫有所不知,圣上知道你父亲令你女扮男装袭爵之后,震怒无比,欺君之罪罪无可赦,更何况你们一骗就是十几年,已经准备拟旨,取你沈家满门性命!”
沈鹿溪眼睛猛然睁大,神色骇然。
女官见她神色惊慌,又和缓了一下神色,取出一套跟她们身上样式差不多的衣袍来,安抚道:“不过沈侍卫也别怕,太子器重于你,有意保下你一条性命,殿下已经打点好守门的禁军,我安排了一个身量模样都和您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在此顶替,劳烦您换了衣服,跟我们先出沈府,殿下必能保您无恙。”
这条件要是让寻常人听了,定然忙不迭就随这女官去了,沈鹿溪听完却微怔了下,站在原处纹丝不动,想也没想就问道:“我若就这么出去,届时其他禁军发现我失踪,太子如何跟皇上交代?”
女官愣了愣,忙道:“您放心,殿下自有法子。”她把手里的衣服往前递了递,又补了句:“您尽快换好衣服,和咱们出去,这事儿殿下才好料理。”
沈鹿溪方才发问,是真的担心姬雍为了救她会被朝明帝问责,但被这女官这么一催促,她心头猛然闪过一丝警惕。
仔细想想,这人的话乍一听很有道理,细想之下却不对劲,她说朝明帝已经准备动手灭沈家全族了,但沈鹿溪被软禁这两日,饭菜衣食都是按照日常份例来,外面守着的禁军态度对他们也算客气——假若圣上真要下旨灭族,这些人为何要对一家子死刑犯这般关照?不上来捞一笔都算是有良心的了。
而且姬雍就算派人来救她,他手底下多得是擅长隐匿易容的能人,为何要派几个她从未见过的女官过来呢?
在朝明帝暂时不打算灭了沈家的情况下,虽然沈鹿溪在沈府是被软禁着,但外面那些负责看押她的禁军,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她的生命安全,而这几个急催她出去的女官就未必了。
如果她们是张贵妃或者姬华派来的人,她跟她们这一走,定然是有死无生!
她双手环胸,稳稳站在原处:“方才我忘记问了,你说你是殿下的人,那你可有什么凭证?”
女官眼里闪过一丝愠怒,但还是强行按捺住了,极快地取下腰间牙牌在她眼前一挥:“太子府的牙牌,沈侍卫不会不认得吧?“
沈鹿溪更加确信这人不是姬雍派来的,姬雍养出来的手下跟他一个脾气,要是见她在这儿叽叽歪歪,早就上手给她揍晕再强行救出去了,再说她们不是打算秘密接她出沈府吗?为什么要特地带个太子府的牙牌过来,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她哼了声:“我还真不认得,您请回吧,我在这儿待着也挺好。”她试探着诈了一下,冷笑道:“说来我倒是许久没见张贵妃了,劳烦您回去复命的时候,替我向张贵妃问声好。”
女官脸色微变,瞬间阴沉下来,很快冷笑了几声,保养得宜的手掌轻拍了下:“沈侍卫果然机敏,难怪太子殿下这般爱重。”
她神色虽然阴沉,却无多少事败之后的恼怒,很痛快地就认下了自己的身份。
沈鹿溪眯起眼:“你就不担心我现在喊一嗓子,让外面的禁军进来拿下你们?”
女官掩嘴一笑:“我们既然能进来,自然是里外打点过的,我劝沈侍卫还是尽快和我们出去,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说完抬了抬手,身后的几个女官很快从袖中和怀中掏出几个牛皮包裹,她们解开其上的绳结,露出里面闪亮亮的七八样刑具,有什么钳子银针银钩镊子等物。
她微微一笑,手指拈起一根银针:“宫里头不让见血,什么鞭子杖刑都用不得,只好用些没那么血腥的器具,宫里头多少嘴硬的主子,一针下去,什么也肯说了。”
她抬了抬眼:“沈侍卫也想试试?”
…………
其实沈鹿溪以为沈家的秘密是三皇子捅出去的,这事儿还真冤枉了他,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姬华和吴滢成婚之后一直相敬如宾,吴滢却无法忍受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俗话又说至亲至疏夫妻,丈夫有什么秘密,其实是很难瞒过妻子的。
姬华为了胁迫沈鹿溪,特地把她是女子的证据保留下来,年前被吴滢无意中发现,吴滢是个有心机的,转头便去告诉张贵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