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麦麦：“章叔叔运气也太差了。总是和我妈遇不上。打个电话都能碰上关机。”
“运气差的又不只他一个。”何世箴语气淡淡：“有些人的运气可能比他还差。”
乔麦麦：“真的？还有比他更惨的吗。”
“嗯。有。”何世箴放松身体，倚靠在小沙发上，眼眸望向窗外雨滴：“有些人，想见，寻不着，见不到。好不容易找着，却不记得。之后许是能记起来了，却又硬生生错开了时间空间。”
他弯了弯唇角，叹息一声。转眸望向乔麦麦：“你说这样的惨不惨。”
乔麦麦点点头：“简直人间惨剧。”
“何止是人间。”何世箴一口喝下纯黑苦咖啡，品尝着那苦中带着酸涩的味道，微微一笑：“就算是满六界算起来，这也是极惨的了。”
·
两人吃过餐点后，过一会儿，章远恒便匆匆赶到。
同来的还有钟琪。
乔麦麦奇了：“钟琪你也在？”
“嗯。我来看看你找的是何方神圣。”钟琪说着话的功夫，眼睛望向高大挺拔的何世箴，先是因为何世箴出众的外形而惊艳了下。继而他目光一转，变为厌弃。只不过那厌弃转瞬即逝。
他很好地掩盖了自己的情绪，笑道：“这个小伙子好像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我记得当时视频里，给你伴奏的就是他。”
乔麦麦：“倒也算不上是伴奏。我们俩一起演奏，没有谁高谁低之分的。”
钟琪笑笑没再吭声。
章远恒定下的这个相见的时间，是早晨七点钟。比办公族上班的时间早了一两个小时。
现在略迟了点，已经七点半。写字楼里也依然安静，没有多少人在。“奇音妙律”公司前来上班的人也都没到。现在，只他们四个人。
章远恒大致说了几句话。
乔麦麦和何世箴试着演奏了一次。
直接一遍过。完全没有任何瑕疵。
章远恒既惊且喜：“哎呀你们这俩孩子，真的是……天衣无缝浑然天成。做搭档的话，简直是再好不过了。之前在家里没有提前练习吗？”
“没有。”
“早知道就让你们晚一点来了。”
章远恒本来想的是，让两个人提前过来，先多练习一下。然后到了大家都上班的时候，再进行录制。
毕竟快要过年了。
这样的安排，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今天可以录制完。免得还要两个孩子再跑一趟。
他完全没想到，两人的合作到了可以直接录制的地步。章远恒闲来无事，索性泡了茶，四个人一起饮。
乔麦麦跟着谷粱毅学泡茶，多多少少会一点。就在旁边给章远恒打下手。
章远恒越看这女娃娃，越喜欢，忍不住感叹：“如果我有孙女儿像你这样乖巧听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乔麦麦：“您家是孙子？”
“不是。”章远恒叹了口气：“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直单身，不娶妻不生子。也不知道想的什么。”
何世箴：“许是缘分没到。缘分未到的话，千百年不娶妻，几世孤身一人也是有的。缘分到的时候自然水到渠成，一切自然而然，您莫急。”
他话音刚落，旁边钟琪接了上来：“那依着你的意思，如果是等不到那所谓的缘分，就活该一辈子单身，一辈子让老人操心了？”
何世箴拿着茶杯自玩自的，没搭理他。
章远恒瞪了钟琪一眼：“臭小子。怎么说话的。人家小何在安慰我，你听不出来？”
钟琪就笑：“章老师，您这话说得可偏心了。他那话分明是说单身也没事。让你别管你儿子。你却说我理解错误。这偏心可偏大发了。”
“偏心不偏心的我不知道。”乔麦麦道：“不过，没遇到合适的人就不结婚，这是个人选择，别人管不着。章老先生的儿子不急。章老先生心疼儿子理解儿子的做法，没有催促。我觉得都挺好的。何世箴那么说，也没什么错。”
言下之意，是钟琪多管闲事。
乔麦麦这明显护犊子似的袒护做法，让何世箴心情大好。
他看章远恒心有歉然打算道歉，就主动笑着拦住了章远恒。
“没什么。”何世箴含笑道：“章老先生不必客气。”
钟琪脸色不太好看。
他闷闷地喝着茶，自此一声不吭。
不多久，工作人员陆续到来。
乔麦麦和何世箴参与到录制工作中去。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午饭之前，已经完全完成了录制。一切顺利。
后期工作，便是工作人员的事情了。他们不用再继续耗在这里。
章远恒非常高兴，亲自送了两个年轻人下楼去。
“我都没想到会那么顺利。”一首好曲子即将面世，章远恒真的万般高兴：“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咱们再继续合作。”
何世箴抿了抿唇，不接话。
章远恒了然：“我找小麦麦合作。如果需要小何你来的话，让麦麦找你。”
乔麦麦：“好啊好啊。”
何世箴无奈地看了小丫头一眼，点点头：“嗯。这可以。”
刚才三人一起下楼，钟琪就跟着过来了。
听了他们的话，钟琪有些不服气：“为什么是找他合作，不是找我？他哪里比我吹的好？”
不顾章远恒的一再暗示，钟琪道：“何世箴的演奏太过随性，没有半点的技巧可言。我可是科班出身。哪一点不如他。找他合作却不找我……你们是偏心才这样说的吧。”
章远恒脸色顿时变了。
钟琪不知道何世箴是谁，到底什么身份。
可章远恒知道。
以何世箴的身份，想要搞掉个学音乐的无背景的学生，简直太容易。
也就是何少不计较，心宽，才会容忍这个熊学生的一再挑衅。
可谁都有个忍耐限度。
钟琪再这样下去，饶是何少品性宽厚，也断然容不得他了。
章远恒生怕何世箴恼了钟琪，正要训斥钟琪，却被何世箴抬手拦住。
“无妨。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不会与他计较。不过。”
何世箴淡淡扫了眼钟琪：“劝章老先生一句。倘若想找接班人，大可以多挑一挑。技巧是其次，人品很重要。您年岁虽长，却也不用急于一时。总得寻个妥帖的人才好。”
章远恒轻轻点头。
他一直知道钟琪这个人非常自傲，平时很有一股子拼劲儿。却也没想到，这个人狂放到了这个地步，居然瞧不起非科班出身的有才华的年轻人。
而且钟琪明明技不如人，却不肯认输，还出言讥讽。
没有容人之量。
章远恒：“我会仔细掂量的。”
·
除夕那天，大院儿里热闹极了。
大家都聚在院子里玩。随便谁凑成了一堆儿都能玩在一起。
不过，院子里大部分都是老人与孩子们。
陆芸何建宁那一辈的中年人，大部分都是在外地任职的。很多是军官，其他的则是地方高官。每每到了新年，他们要么留守部队，要么要到下面慰问走基层，极少能够和家里人团聚。
其实军官倒也还好。有些单位可以休假回家，即便不能一年一次，隔年一次倒也有的。
像是何建宁这样的就比较难了。一般临近春节都有许多事情要做，忙得脱不开身。基本上顶多到了晚上，赶回来吃个年夜饭。
乔麦麦东跑西跑地玩了一天。
到了傍晚，夕阳西下。
便开始了忙碌的年夜饭准备工作。
何敬老爷子在家，觉得人多热闹，就让方婶去谷粱家把谷粱毅、谷粱彦和谷梁谦都叫了来。一起包饺子。
“我知道你最爱吃饺子。”何敬对谷粱毅说：“你家没事儿就三天两头的包。全院儿都知道了！正巧今天过除夕，让你也尝尝我家的味道。保准比你家的好！”
谷粱毅知道，自己这个老上司，是知道他们谷粱家太过冷清，怕他们这个年过的没滋味，特意让他们过来的。
所以何敬这般开玩笑，谷粱毅就跟着叹了口气：“唉。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啊……咦？还真就我家的味道才更好！”
何敬做出气呼呼的样子。
两家人都哈哈大笑。
何家人一向不惯着孩子们。过年包饺子之类的事情，大家都齐齐上阵一起来。老一辈倒是可以歇歇。
但是，年底了，大家开开心心过个年，谁又不想掺和下呢？
何建宁不在家。
所以，何敬顾书敏，陆芸，何世箴乔麦麦都过来帮忙包饺子。
“阿谦阿谦，一起来。”乔麦麦招呼着。
谷粱彦一声不吭地洗了手，跟着参与进来。
谷粱毅不甘示弱，也跟着老上司一起拿起了皮儿。
两家人比着看谁包的最好。
乔麦麦的手法有点生疏。何世箴就在旁边不住地指点着她。
对面儿的谷粱彦刚开始还没注意到他们。
听了何世箴的几句话后，谷粱彦下意识地朝乔麦麦看过来，仔细盯了会儿，忍不住“咦”了声。
“麦麦。”谷粱彦说：“你这包饺子，是跟谁学的。”
乔麦麦：“我家保姆。”
也就是刘妈。
她问：“我这包法特别吗？”不然谷粱彦怎么别人不问，专门问了她。
谷粱彦点点头：“有点特别。捏皮儿的时候，和别人是反着来的。我以前……”
话说了半句他却是继续不下去了，低下头，不再吭声。
“你以前。你还好意思提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谷粱毅接了话，对何家人道：“抱歉抱歉。他是想到了我以前那半个闺女，才这样失态的。对不住啊。”
有些地方有这种说法。半个闺女半个儿。指的是儿媳和女婿。
谷粱毅这样讲，一来是不愿意说那女子是自己儿媳，毕竟儿子和她已经离婚，不算是儿媳了。
二来，他也是真把她当女儿。
何敬满手的面粉，就用手背拍了拍老战友的肩膀：“没事儿。一家人热热闹闹就好。偶尔拌嘴，正常。别当回事。自己家，没那么多讲究。”
谷粱毅叹了口气，笑着点点头。
饺子略包了会儿，有人闯进来：“世箴！麦麦！阿谦！出来玩不！”
是宋明言。
年轻人们已经准备好了烟花爆竹，打算去院子里最空旷的地方放。现在人都差不多齐了，就差他们仨。
何敬立刻放人：“你们三个。走走走。年轻人碍手碍脚的，忒笨。有我们在就行。”
顾书敏：“嫌弃我孙子笨？呵呵……你也利索不到哪里去。这饺子还不是靠方婶包吗？你才包几个。包几个？”
何敬吹胡子瞪眼的，再凶却也不敢跟老伴儿叫嚣。
老两口把满屋子人都逗笑了。
在欢快的笑声中，乔麦麦叫着何世箴谷梁谦一同出了门，跟着宋明言来到年轻人们聚集的地方。
罗鹏旭捏着个打火机直嚷嚷：“哎呀你们可真慢！就等你们了！”
待到乔麦麦他们过来了，罗鹏旭问：“麦麦，你们跟章爷爷合作的还行不？我爷爷奶奶让我问一声，说章爷爷脾气可不好了。你们小心点。”
罗鹏旭的爷爷奶奶，便是罗鸿和岳英。
之前乔麦麦和何世箴的古董乐器，就是借的罗鸿的。
罗鸿与章远恒是多年好友。章远恒看了乔麦麦的视频后，就是通过罗家人联系上的乔麦麦。
听了罗鹏旭这番话，乔麦麦笑道：“章爷爷脾气可好了。一点都没生气。”
罗鹏旭撇撇嘴：“那哪是他脾气好哟。他求你办事儿，不收着点脾气不行~~你没见他训我的时候。哎呦我的天。说我音不对，说我技法不行。还说我姿势不好看……反正哪儿哪儿都不行。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番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在欢声笑语中，烟火被点燃。
绚烂的光亮在黑夜中升起，绽放出各色美丽的图案。
乔麦麦被这般美丽的景象所吸引，也被周围的欢闹气氛所感染。
她忍不住拿出了手机，记录下这一刻的美好。
“看我。看我。”她笑着跑到每个年轻人的身边，用视频记录下每个人的笑颜：“都说句吉祥话。来来来。”
最后一刻，她跑到了何世箴的身边：“该你了。该你了。”
何世箴太高了，所以乔麦麦努力踮着脚，把摄像头的角度往上移，才让他堪堪入镜头。
何世箴忍不住笑了。
他看乔麦麦垫脚辛苦，就按着她的手机，让她不用那么努力扬着。
他微微俯身，对着镜头说了句：“新年快乐。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然后他对着乔麦麦，比了个心。
不过他在乔麦麦背后，所以她没看见。
·
吃过年夜饭，大家都聚在一起看电视。
待到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周围便开始了剧烈的鞭炮声，昭显着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大家忙着互相道新年快乐。忙着给亲朋好友拜年，忙着且欢喜着。
十二点半的时候，一切的喧嚣都渐渐归于平静。
乔麦麦回屋洗澡睡觉后，给乔清芳打了个电话：“妈。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乔清芳笑道：“我和你章叔叔之前想给你打电话来着。可惜你电话一直占线，打不通。”
乔麦麦惊喜：“章叔叔去啦？”
“来了来了。”乔清芳道：“他说在国内一个人过年没意思。就跑来了。还被你外公外婆训了一顿，说他不陪着老父亲在家里过年，非要来我们这里蹭吃蹭喝的，跟小时候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