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浓看着奶呼呼的猫儿,一个念头飞速闪过,太子是最近才养的猫,那么诗会那个假借猫儿扮柔弱良善的姑娘会不会是冲着太子来的?阁楼上是太子?
又想到连云荻都说太子没有去诗会,便暗暗摇头否了。
“它好似亲近你,你可以试着摸摸它。”太子对温浓说。
温浓轻轻点了点猫儿的头顶,它并没有躲,便放心地捋了它一把。
云荻也上手去摸,猫儿往后退了一步,“浓浓,它只肯让你摸啊,如今这年头连猫儿都看脸的吗?”
这话一出,太子和崔九溪的目光都往温浓的面上落了落,许是因为淋了雨,她的发上还有细小的水珠,碎发贴在脸颊上,衬得她肌肤粉白,嘴唇红润,十分惹人怜爱。
太子目光往下落了落,又飞快移开。
崔九溪则轻咳一声。
云荻被崔九溪一提醒,这才想起猫儿也不肯亲近太子哥哥,她方才那话像是在说他不好看一般,于是嘿嘿笑了两声,“太子哥哥,我不是这意思。对了,这猫是公是母?”
崔九溪答,“公的。”
云荻便笑,“这不就得了。公猫自然要看美人,要是换只母的来,那肯定喜欢太子哥哥了。我太子哥哥这么英俊潇洒,别说母猫了,母蚊子都逃不过太子哥哥的魅力。”
温浓好笑。
许是因为氛围轻松,她也看向太子,暗含看好戏的意思。
太子留意到她的目光,嘴角轻扯,本不愿接的话不知不觉地就说出口了,“云荻可是羡慕了?那我把母蚊子的喜爱都分给你。”
“哎哎哎,可别。”云荻告饶,“太子哥哥,云荻错了。”
画舫中阵阵笑声。
温浓伸手小心地把猫儿抱起来,它看着圆嘟嘟,实则并不重,窝在温浓的怀里并不挣扎。
太子瞧得稀奇,伸出手去点了点猫儿的鼻子,它也不像以往那般跳下来便跑。
“还真的变乖了。”太子垂眸笑道,此时他与温浓只有半臂之隔。
温浓感觉到一点热意,尤其当他伸手来摸她怀里的猫儿时,她是强忍着才没有后退的。
他本身就是存在感十分强烈的人,走在路上旁人会自发地远远避开,因此他靠近一个人的时候,带来的不自在感觉简直要翻倍。
这位太子殿下,怎么时而冷淡疏离,时而又不自觉地与人举止熟稔。
像是没把握好分寸似的。
但他贵为太子,交际娴熟,理应不会如此。
难道是她的感知出问题了?
“阿嚏。”温浓鼻子一痒,忍了忍,实在没忍住便偏头去打了个喷嚏,她以为是吸入了猫毛,便将猫儿放下来,没成想过一会儿又连连打了两声喷嚏。
温浓很是不好意思,歉然道,“对不住,殿下,郡主,臣女有些着凉了。”
云荻着急,“太子哥哥,还有多久到岸啊?”
“快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太子说着,伸手拉住披风系带,轻轻一扯,雪色的披风便从肩头滑落。
他伸手欲往温浓那边递,结果手的方向一转,递给了云荻,“给你小友披上。”
云荻接过,那种纳闷儿的感觉又来了。
“怎好劳烦郡主,我自己来便好。”温浓伸手接过云荻手中的披风,轻轻一展裹住自己。
一缕陌生的气味顿时将她笼罩。
是种温暖厚实的木香,像是经年的藏书阁里檀木书架上摆放层层书卷,令人有凝神静气之感。
这是太子身上的气味,于是披着他的披风便像是被他拥着似的,温浓指尖一颤,系带子的动作笨拙起来。
尤其他披风最上头那层雪白的绒毛里还有些皂角的清香,像是他的脖颈或者发丝蹭上去的香气。
这味道比他熏香用的木质香气更为私密。
温浓好不容易系上了系带,低头一瞧,他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显得长出一截,此时披风已经拖了地。
她眸光微颤,伸手提着披风,像是拎着裙摆一般。
太子垂眸看着她局促的模样,以及罩在他披风底下娇小的身量,声音和缓地问,“暖和一些了么?”
温浓点头,抬眸看他,“多谢殿□□恤。”
她倒是想说得客气有礼自然大方一些,但太子的长相实在长到了她的心坎上,又被他的气息包裹。
虽然之前口口声声说太子看上去多情,不愿在他身上下功夫,但现在的温浓实打实地脸热起来。
于是她的目光在触及太子睇来的温和眼神时,便跟烫到一般下移,目光的落点在太子的颈间。
没了披风上绒毛的遮挡,她便瞧清他的喉结处生有一颗深红色细痣,随着喉结滚动,那颗痣跟活了似的。
雪白修长的脖颈,滚动的喉结,长得极巧的小痣,十分惹人遐想。
温浓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怦怦作响。
上次见他的时候分明没有这种难以掌控的心绪。
这回是怎么了?
她连忙移开目光,心跳终于渐渐和缓。
隐约能瞧见近岸的大片莲叶,温浓悄无声息地松口气。
她已经挑好了目标,展开了行动,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马车上有梨汤备的衣裳,温浓手一动,想要将披风解下来。
“已经湿了,不用还我。”
太子顿了顿,补充道,“也不用洗了再还我。”而后便转身回了画舫,看来是不打算上岸 。
温浓微愣,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两人之间很远很远的距离,分明方才在船上还伸手来摸她怀中的猫呢。
她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只剩下一点毛毛雨了,这天变得挺快,一如前头那位太子殿下。
船上,崔九溪看了太子好几眼,“殿下这还是头一回给姑娘解衣裳。”
太子眉心一蹙,纠正道,“是解披风。”
又睇了崔九溪一眼,见他那看似稳重周全,心里头的话却很多的模样,叹了一声,“不是你想的那样。”
两个单身至今的人哪里能想到,马车上的温浓和云荻都误会了太子的意思。
第13章 表白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马车上。
云荻郡主有些尴尬,“浓浓,太子哥哥并不是嫌你的意思,起码我长这么大,也只看到他给你解过披风,说明他肯定是不讨厌你的。”
他确实不讨厌她,但生怕她还他披风的样子,还是叫她觉得太子是不想与她有更多的瓜葛。
温浓点头笑道,“郡主,我知道的,我怎么会误会太子殿下的好意呢?”
只能自己以后更识趣些了。
回府后,温浓让梨汤将披风洗了。
“姑娘,不是说不用还吗?”
“嗯,不还,你洗了收好。这是男子款式的披风,别叫人看见了。”
她连忙洗了个热水澡,感觉到身子暖洋洋的,踢了鞋子埋进被子里。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沮丧。
当她脸红心跳的时候,他已经在极力撇开二人的关系了。
分明,她也没想要缠着他。
只是短暂地被吸引了一下 。
温浓又想,说不准太子是发现了她脸红,误以为她是那等想要攀附他的女子,这才避之不及?
“梨汤,帮我把‘小匣子’拿过来。”
梨汤立时会意。
这个小匣子是温浓的全部身家,里头有几样贵重首饰,譬如水色通透的碧玉手镯,水滴玛瑙耳坠等,除此以外还有薄薄一叠纸,包括五百两的银票,娘留给她的一处书肆,以及苏雪和送她的成衣铺。
温浓点了点,觉得自己还不算太穷,心满意足地去睡了 。
翌日入夜,梨汤推门进来,“姑娘,苏府送来一本书。”
“是谁送的?”温浓放下手里擦脸的香膏,迎向梨汤。
“苏大姑娘。”
温浓顿觉失望,她走过去把书拿过来,看出这是自己的课本,昨日表姐请了假,今儿便借了她的笔记去瞧,可能是担心她明日课堂上答不出来夫子的问题,这才当夜将课本还给她以便温习。
她原本想着,若是苏雪和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动摇,在他春闱之前的这一个月里头定然会找机会和她说两句,或者送个什么玩意儿来,总之是记着她这号人的。
温浓想,她再等等,现在离春闱还早着。
如果当真没有,那么表哥这条路会比她想象中的要难。
温浓翻开课本,却发现里头有几页好似被撕坏了,又被人小心地粘好。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虞。她平日里很爱惜书籍,连个折痕都不会留下,现在看见这裂开的痕迹自然不舒服。
翌日到学堂里,温浓看了苏雪榕一眼,只见她正小声地与苏雪梅说话,苏雪梅大声抗议,“我不道歉!”
破案了,苏雪梅撕的。
苏雪梅也看过来,目光愤懑又不屑,“谁叫她勾搭我哥哥,抢了我的请帖,又去巴结云荻郡主!”
这话一出,学堂里骤然一静,目光聚集在温浓和苏雪梅二人身上。
“雪梅妹妹慎言!表哥皓月般的人物,我不过是沾他一点光,若你实在想去,去求了表哥他怎会拒绝,雪梅妹妹何必在这里为难我呢?”
温浓心里想着,诗会都是好多天之前的事了,苏雪梅却在这时候发作,可能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
“哼,谁知道你是什么心思……”
苏雪榕拉了苏雪梅坐下来,警告她,“雪梅,莫要无礼!”
这话一瞬间点炸了苏雪梅,她一跳而起,音量拔高,“姐姐你当然不生气,昨日我碰见许姐姐,她说外头称苏家双姝竟是你和她两个,那我算什么?她一个外姓的竟然成了‘苏家双姝’?”
温浓暗暗冷笑,又是许淑苒,也不知她哪儿来那么大的仇。
若喜欢表哥,各凭本事便好,使这些恶心伎俩算什么。
她再不去弥补在表哥心中的形象,以后做什么都是徒劳。
口上叹道,“许姑娘定是听错了,我从没有听过这样的说法。许姑娘也是,外头这些谣言说来给你听,平白伤了你的心。”
苏雪榕眉头微蹙,“行了雪梅,你坐下。我也没有听过这种说法,若当真有,定是那起子挑事的。”
眼见苏雪梅还要说什么,苏雪榕抬眸,“快上课了,你坐下好好听课,这事就过去了。否则我只能和爹爹说,你打搅到了夫子上课。”
她没再提让苏雪梅道歉,苏雪梅这才坐下。
温浓敛了敛眸,苏雪梅对她的针对她要想法子让表哥知道,但是疏不间亲,她只能“无意间”让他知道。
下学后苏雪榕跟着温浓走了几步,还未说话便是一叹。
温浓笑道,“榕姐姐,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其实不必,我并不怪罪雪梅妹妹。”
苏雪榕拉了温浓的手,“浓浓你总这样好,若雪梅有你一半懂事,我就省心了。”
温浓笑了笑,苏雪榕头疼苏雪梅骄纵不驯,却也是真心疼爱她,连替她道歉都不敢被瞧见,生怕她又生气。
“榕姐姐,我并非大度,只是知道此事轻重。这里头包藏祸心的是那个造谣‘苏家双姝’的人,许姑娘和雪梅都被人当木仓使了。榕姐姐若是有得用的人,一定要查查到底是哪个,此事不容姑息。”
温浓话语间将许淑苒也摘了出来,但她知道,若苏雪榕当真去查了,许淑苒难辞其咎。
苏雪榕点头应下,离开。
温浓看着苏雪榕暮光中的背影,只要有苏雪梅和许淑苒隔在中间,她和苏雪榕再是亲近,也到不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她往回走,途中碰上一个小厮,细瞧之下看出他是表哥身边得用的人。
心里暗喜,面上却露出一个疑惑神情,“柳絮,你是在找我?”
“是,温姑娘。”柳絮将手中的食盒递给温浓身后的梨汤,解释道,“这是今日御赐的糕点,丞相分给公子的这一份公子没动,叫小的给姑娘送过来,您瞧,还冒着热气儿呢。”
温浓笑了笑,“表哥怎知道我这会儿饿了,柳絮,代我多谢你家公子。”
柳絮说,“公子还叫小的给姑娘带话,‘母亲给你安排的相看我给你挡住了,可保你清静一直到春闱’。”
温浓的笑容更真切了。
“温姑娘,您若是没有别的话要小的带去,小的这便去回了公子?”
温浓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苏雪梅的事。表哥已经费心帮她拦了相看,若她没想好由头直接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告诉他,平白惹人厌烦。
遂点头,“去吧。”
苏雪和承诺得不假,后面一段时日舅母果真没有再拉着她去相看,大抵也是怕分了苏雪和的心。
三月会试揭榜,头名赫然是苏雪和。
苏家出了个会元,却并未张扬,只在家中小办了一场家宴,可见他们有更大的野心。
这次家宴是场夜宴,揭榜当天下午才张罗起来,宴席摆在苏府的庭院中,抬头便见星月。
温家也出席了,苏府将几人今晚暂歇的厢房收拾出来,温浓便在平日里午休的东厢房。
而后在苏府的花园里见到了一个意外又不意外的人物。
许淑苒。
她今日打扮得容色照人,发上的红玉步摇和额心的梅花状花钿为她添了三分艳色。
想必她是借着苏雪榕好友的身份来参加的此次家宴,不过她一非苏家家人,二又要在苏府歇一晚。这两桩加起来对国公府嫡女而言是稍许出格的,可能是对表哥的一片芳心给她的力量吧。
“温姑娘。”许淑苒笑着走过来,和平日里截然相反的娇艳风格让她笑容更为自信,“我就猜到你会来。”
温浓笑容乖巧,“我倒是没猜到许姑娘会来。”
许淑苒笑容一顿,又向前走了几步。
温浓并不后退,自若地看着她。
许淑苒在她近前停下来,“温姑娘猜不到也是正常,是苏夫人叫雪榕邀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