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耳成就感十足,去冰箱拿出红色的果酱来,装到裱花袋里,俯下身,一笔一划地,在空白的中下方,写了陈岁的名字。
写完后,她猛地站直身子,一脸担心:“用红色来写名字是不是不好?”
“……”
陈岁想不到有人在这种关头,会一本正经的担心这些,用傻形容都不够。
他说:“没关系,要是有什么不好,吃生日蛋糕的都好不了。”
“哦哦,也是。”
被他一安慰,她顿时不担心了,俯下身,把剩下的内容写完。
【陈岁 生日快乐】
写完最后一个字,夏耳高兴地站起来,摘掉脸上的塑料口罩,小心地捧起水果蛋糕,到外面的餐桌上,放好。
又拿了刀叉和小盘子,还有生日蜡烛和生日帽,戴在了陈岁的头顶上。
这家店平时除了蛋糕,还卖一些西点面包之类的,会有顾客在这里吃东西,所以摆了一些漂亮的桌椅。
陈岁有些抗拒:“不戴了,好土。”
“土也就土一次,过生日嘛。”
她撒娇式的央求,他只得投降,把帽子戴好,看她往蛋糕上插蜡烛。
“就不插太多了,我怕蜡油滴下来,总觉得不健康。”夏耳解释,“就,有个仪式感就行。”
陈岁没什么意见,都听她的。
她插了两根长蜡烛,四根短蜡烛,寓意陈岁的二十四岁。
随后把屋子里的灯全关了,玻璃柜台的灯也关了,室内还是亮亮的。
新疆这边日出日落时间跟内地不一样,等晚上比较不容易,回去就太晚了。
可这会儿天这么亮,一点氛围感都没有。
夏耳沉思了会儿,最终决定把卷帘门降下来,挡住外面的光。
再把厨房的门关上,这样,室内虽然没彻底黑下来,但起码,没什么亮光了。
“好了,可以点蜡烛了。”
夏耳雀跃地走过来,想要点蜡烛,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火。
“啊。”她喃喃念了声,“厨房应该有火吧,我去看看。”
“不用。”陈岁拉住她的手臂,暗沉沉的光线中,他去摸口袋,“我有火,你忘了?”
他的手掌摊开,掌心躺着那一枚通体漆黑的哑光打火机,看着微微有些旧。
夏耳一瞬间有些恍然,她记得十五岁那年夏天,她把它送给了陈岁。
巧的是,那一天,也是陈岁的生日。
那是一个夜晚,她跟他走到一个路灯下。周围是暗的,昏暗的路灯勉强把周围照亮一些,光线跟现在差不多。
她叫住了陈岁,然后,把这枚她剩下钱才买下来的打火机交给了陈岁。
也是这样的手势。
摊开手掌,递给他。
连同那些藏住的,一直没能言说的爱意。
这么多年,她送给他的打火机一直有被他贴心珍藏。
就好像青春年少时,那些酸涩的爱恋,也有被眼前的少年好好安放。
她忽然发现,陈岁在离开织女镇的那天,曾送过她的那袋橙子,那时品尝起来,只觉得每一瓣都是酸涩的味道。
而在这一刻,跟过去记忆有所重合的一刻,那些咽下去的酸涩,忽然就在喉咙里有了回甘。
“……不好意思。”夏耳收回情绪,低头接过打火机,“确实是,没反应过来。”
她先给两根长的彩蜡点上,又依次跟剩下的四根点亮。
一时间,偌大的店内,就只有这里亮着幽微的烛光。
她跟他隔着小圆桌对坐,隔着火光,在暗中对视。
“好了,许愿吧。”夏耳错开视线,把打火机推到他面前,“我给你唱生日歌。”
“行。”
陈岁闭上眼睛,夏耳一边打拍子,一边用英文唱生日歌。
“吹蜡烛啦!要一口气吹完,愿望才会实现喔!”
陈岁被她哄小孩儿一样的语气逗笑,身子前倾,一口气吹灭了六根蜡烛。
夏耳站起来,开心地为他鼓掌。
“恭喜你哦,陈岁,欢迎你来到24岁的世界!”
她站起身,哒哒哒跑到收银台下面,俯身取了什么,很快哒哒哒跑回来,双手把纸袋子递到陈岁面前:“给你的生日礼物!”
陈岁低头,虽然早就知道她会给她准备礼物,可亲眼看到她捧着礼物出现,那种被人祝福的喜悦还是感染了他的眉眼。
夏耳要去开灯,陈岁阻止了她。
“氛围这么好,就别开了。”
他点燃打火机,放在桌子上,打火机的亮光照亮周围,足以让他看清礼物。
他从夏耳手中接袋子,看到里面的盒子,嘴角微微扬起,说:“怪不得你拐弯抹角打听我的鞋码。”
“……”提起丢脸事,夏耳又是老脸一红,岔开话题:“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我觉得我眼光应该还可以。”
陈岁把盒子抽出来,看到里面的鞋子,眉头扬了起来,抬头看她:“还说不是在泡我。”
夏耳不理他的乱玩笑,紧张地问他:“你觉得好看吗?”
陈岁把盒子盖上,重新装回袋子里:“好好的鞋子,可惜了。”
夏耳的心倏地提起来:“为什么可惜?”
“这么漂亮的鞋子,我怎么舍得穿。天天放起来,不能穿出去炫耀,不可惜吗?”
知道他是夸大事实,可夏耳还是被哄得很开心。
她说:“鞋子买来就是穿的啦,干嘛不舍得穿。而且,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陈岁把袋子放好,问:“我可以切蛋糕吗?想尝尝我们小耳朵的手艺了。”
“哦,对,我都忘了,你一直没吃东西。”
夏耳坐好,把刀和盘子递给他:“你来切,喜欢哪里切哪里。”
陈岁接过,先切了一块,给了夏耳,自己又切了一块。
他用叉子叉了一块下来,送进嘴里,夏耳也叉了一块水果,紧张得不敢吃,盯着陈岁:“怎么样,还可以吗?”
陈岁沾了点奶油,蹭在夏耳鼻尖:“以后要是不想写书了,也可以直接去开蛋糕店。”
夏耳啊了声,也沾了奶油,往陈岁的脸上抹:“你真的很夸张诶,我看是你对我有滤镜。”
“怎么了。”就算脸上有奶油,陈岁还是帅得不讲理,他一脸坦然,“在‘男朋友’的心里,当然是‘女朋友’天下第一好。”
夏耳心里甜蜜,但还是故意端着:“那你心中的第二好,第三好是谁?”
“没有什么第二好,第三好。”
“你又哄我开心。”
“怎么就哄你开心?”陈岁挑眉,“我的心里,当然是只有‘女朋友’。”
夏耳耳根一红,眼神飘到别处去。
“不信哦,反正我们的恋爱也是假的,我不是你的女朋友,自然在你心里就没那么好,那说明你刚才的话还是哄我的。”
说完话,半天没得到陈岁的回应,她转回头,发现陈岁盯着面前的蛋糕,一脸沉思。
“……喂,你怎么不说话啦。”
她忐忑地呼唤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
“夏耳。”
“……诶?”
他好久没这么一本正经地叫她名字,把她吓了一跳。
见她正襟危坐,陈岁眉目一弯,被她紧张的模样可爱到。
“没什么,不用紧张,就是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
夏耳喃喃应了一声,心里头茫茫然,不知道陈岁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商量。
“你看,都这么久了。”
“嗯……”
打火机幽微的光投在陈岁棱角分明的脸上,精致的下巴光洁,火光投不到的另一半侧脸掩藏在光影里,半明半暗。
“你能不能,给我转个正。”
“……?”
他右眼皮上那颗精致的小痣突然变得清晰,他不知何时凑过来,张扬帅气的五官,在烛火下莫名显得有些勾人。
“比起什么冒牌货,我还是——更想当你男朋友。”
第47章
火光微动。
许是燃着的火机分走了他们周遭的空气, 夏耳呼吸微微滞,心跳的速度前所未有。
听见他的话,夏耳先是喜悦, 说不尽的喜悦, 但是紧接着涌上来的,却是一股很强烈的, 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她想起高三那些艰苦刷题的夜晚。
每一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都会抬起头, 看到墙壁上贴着的, 复旦大学的照片。
她想, 那里会有她爱的人等着她。
是陈岁, 支撑她走过一个又一个难捱的夜晚。
可是当她辛辛苦苦考上复旦,却并没有在学校里找到他, 坚持了一年的信念突然崩塌,她几乎找不到自己努力的意义。
这么多年,连她自己都要认为, 这辈子再也没有希望的时候。
上天赐予他们相逢,让她得以以更好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她从十几岁就用心喜欢的人, 终于有一天, 也得到了他的回应。
陈岁等了半天, 都没等到她的回应, 他眉头微扬, 问:“怎么不说话?是我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
“那怎么不理我。”陈岁微笑, “你不说话, 我这心里还挺没底。”
夏耳摸了摸耳垂上的痣:“没底什么……”
“你不知道,我心跳得有多快。”陈岁按住自己的心口,“我也是第一次跟人说这些, 就还挺,挺怕被人拒绝。”
“真的假的。”夏耳有些怀疑,“大学四年,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以陈岁的长相,不应该吧。
“真没谈。”
“不信喔。”
陈岁不执着于解释自己,而是问:“那你呢,大学谈过吗?”
完了,这该怎么说?要说谈过,是撒谎;可直说自己没谈,那也太没魅力了吧。
夏耳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虚荣的,也不想在陈岁面前丢这个脸。
可被陈岁注视着,她也来不及思量太久,只好说:“我不告诉你。”
“哦。”陈岁很平静,问,“那他们都是什么类型?我看看小耳朵喜欢什么样的。”
夏耳去哪里编那么多男人给他,只好把问题抛回去:“现在不是在说这个啦。”
“你总得给我个方向,让我看看我差在哪儿。”
夏耳低下头,用叉子戳奶油:“你就这么怕被我拒绝。”
“你才知道啊?”
夏耳垂眼,吃了一块水果,小声碎碎念:“你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就不怕了。”陈岁把蛋糕上的蜡烛一一拔下来,“要是被拒绝,以后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蜜一样灌进她心里,说不出的甜蜜跟轻盈。
她问:“既然这么害怕,那为什么还要表白啊?”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陈岁也不答,而是继续用那种极具引诱的语气追问:“你还没有回答我,行不行?”
“我……还没想好。”
在这段关系里,他显得太游刃有余了,他会哄她开心,还那么有手段,她除了真心,什么都没有。
陈岁说没谈过,可不管怎么看,他都不像没有谈过的样子。
她倒是不介意他有没有谈过别人。
她害怕的是,他的喜欢,只是一时兴起。
“我明白了。”
“?”夏耳有些懵:“明白什么……”
“如果还需要考虑,那就证明你还不喜欢我,我还是得努努力。”
“……”
夏耳没想到陈岁会这样想,她赶忙摆手解释:“不是啊,我没有不喜欢你……”
“哦。”他得逞地笑,“没有不喜欢,那就是喜欢我?”
“……”
真相就这样从他口中说出来,一下让夏耳涨红了脸。
但,即便十分窘然,她还是,没有否认这件事。
她说:“就是,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你突然说要做我男朋友,我有点……没准备好。”
“你想怎么准备。”陈岁靠在椅子上,耐心十足地看着她。
她不答,继续说下去:“而且,万一谈了之后,你发现我没有那么好,或者,只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习惯了我……总之,我们都应该再考虑一下。”
“哦。你是想,给我个实习期,再考察一下我?”陈岁做出总结陈词。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可以。”夏耳摸摸自己的鼻尖。
“只要能转正,你考察多久都可以。”陈岁眉目舒展,“我没什么后悔的,我说了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喜欢夏耳这个人,仅此而已。”
夏耳听他赤·裸裸的告白,滚烫的心情在身体里翻涌。
暗恋是属于一个人的世界,她在这个世界里独自花开花落,能够予她养分的,只有他在她身上短暂停留的眼神,以及偶尔接触时,跟她说过的寥寥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