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糊涂的事?”季萦恨铁不成钢道,“难不成我上次与你说的你都忘了不成?你这个样子是要气死爹娘么?”
“小妹!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嘉宁不过是普通朋友, 君子之交而已。”宋子羡强调道,“朋友之间的见面, 哪里有你想的那般复杂。”
朋友之间的见面?君子之交?
若是先前宋子羡没露出过那种意思, 季萦自然不会多想, 可有了先前找人的事, 他再说这话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在这个男女大防盛行的时代, 哪种君子之交能让他不顾礼教私下去会一姑娘。
看他此时满脸的倔强, 季萦冷笑道:“好, 既然你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那我且问你你们见面时旁边可还有别人?你可敢让我将此事说与爹娘知道?”
“我……我……”宋子羡面上现出了一抹为难,对季萦的问话含糊其词, “妹妹你相信我,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敢坦诚此事?”季萦质问道,“只要你们之间真的坦坦荡荡,爹娘知道你交了这么一位好友,自然也会替你高兴。还是你觉得我们家里的人都是那种顽固不化之人?”
“不是这样的。”宋子羡急声道,然后又央求她:“好妹妹,这件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密。”
“保密?”季萦冷笑道,“既然不能让人知道,可见你和嘉宁县主之间也不是你说的那样清白吧!”
这次,宋子羡终于不再反驳。季萦看着他,失望道:“四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应该光明磊落。你读圣贤书十余载,怎么就不知道这样的道理。你若真上心嘉宁县主,就该明明白白的禀给父母,努力争取。这才是你对家人和心上人的尊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遮遮掩掩私下见面。你该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你们私下见面的事若被人传出去,到时你让嘉宁县主如何自处?而你又该如何面对被你辜负哄骗的爹娘?”
“妹妹,我知道我这么做是有些欠妥。”宋子羡面上惭愧,他道:“上次我与嘉宁已经说清楚了,只要她愿意等我,我会努力进学取得功名,到时也会求得爹娘的谅解,去诚王府求娶她。”
他说话时脸上是满满的希翼,季萦心里虽觉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忍心打断。只好道:“哥哥既然有了目标,那就朝着心里的方向努力吧。不过,你与县主两人可不能再私下见面了。县主是个姑娘家,这世道对女子的束缚哥哥是知道的,你总不能因着自己的私心害了人家。须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哥哥是男子,可得学会保护自己在乎的人才是。”
“妹妹的担心我知道了,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如此了。”宋子羡有些不好意思道。
季萦见他这样,不由笑了起来。也罢,无论这事最后的结果如何,现阶段来看这段感情对宋子羡的影响是正面的就行了。
见她不再板着脸,宋子羡不由笑嘻嘻的道:“妹妹的花露还有没有,上回嘉宁说了喜欢。我说我去跟你讨,她还怕你生气不让呢。”
“哥哥要讨好心上人,我便是没有也得给你找来。”季萦笑道。说完,又道:“行了,待会儿我就让香芸给你送来。”
“那就多谢妹妹了。”
季萦从衍墨院出来,路过去世安院的回廊,想了想还是没有走上去。
“姑娘,怎么了?”香芸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不由问道。
“没什么,咱们回去吧!”
算了,这件事还是先不要告诉阿娘的好。为人父母总是害怕孩子走错路,若宋子羡的事被她们知道了,家里怕是要发生地震的。在自己看来这是一件普通的感情纠纷,但在大人的眼里怕是个晴天霹雳。
不过,虽暂时不告诉家长,但嘉宁县主她却要去见一见的。当年的事,宋子羡可以天真的不在乎,但做为当事人的嘉宁县主怕是没那么容易忘记吧!
嘉宁县主,季萦与她基本是没有交集的。思来想去,要见她还得通过肃王府。
晚上季萦沐浴后香芸服侍她躺下,正要退出去时,就听她道:“明日你去肃王府一趟,给太妃送些东西。顺道也给世子送几料醒神香。”
姑娘主动让人去找世子,这可是第一回 。香芸不禁心里一动,轻声问道:“姑娘可有什么话要奴婢带给世子?”
“你就与世子说,我仰慕嘉宁县主的人品,想亲见她一面顺便讨教讨教琴技。”
“是,奴婢一定给您把话带到。”
次日,香芸早早的禀过陈氏,然后就坐上车去了肃王府。
因着她是肃王府未来世子妃的贴心人,自然没人敢为难她。她先去见过太妃,然后等世子下了朝,这才被太妃跟前的人带着去见了世子。
齐灏见了香芸有些意外,问她:“萦儿送了什么来?”
香芸恭敬的立在地上,听着上首略有些冷峻的声音心里有些紧张。她谨慎道:“我家姑娘说快要入冬了,让奴婢给太妃送些枇杷膏和藏红花当归之类的保养身子的药材。”
“嗯,萦儿有心了。”
不知是不是香芸的错觉,总感觉这会儿世子的声音比方才温暖了许多。
她不敢怠慢,继续道:“姑娘还让奴婢给世子带了几料醒神香,这香的方子姑娘说她已经重新调整过了,让世子试一试。还有……”她顿了顿,又道:“我们姑娘说她仰慕嘉宁县主的才情,想让世子安排她与县主见一面。”
她说罢,好半晌都没听到肃王世子的回应。又不敢抬头直视,因此就没瞧见世子那了然的神色。
“我知道了。你回去与萦儿说,等我安排好了就去接她。”
“是,奴婢记下了。”终于得到了准话,香芸不由松了口气。
冯安送了香芸出门,进来就见齐灏正在看宋家六姑娘送来的香料。他回话道:“世子,老奴已经按您的吩咐将您给六姑娘寻的东西让香芸带回去了。”
“嗯!”齐灏取了一丸香放在鼻翼下轻嗅。香丸的味道与之前没什么变化,就是不知道功效如何。
想到这,他吩咐冯安将这香焚到香炉里。
冯安应着“是”,一面燃香,一面小心的瞧了一眼齐灏,道:“说起来六姑娘怎么会突然想见嘉宁县主?若是老奴没记错,六姑娘与嘉宁县主之间可没有交情。”当年宋家与诚王府的恩怨,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如他这样伺候在主子身边的老人,也是知道的。诚王府当年以势压人,宋家的姑娘断不会与他家的人折节相交。
“萦儿心智敏锐,不似寻常女子。怕是察觉到了什么,才要做一回家长找上门去。”齐灏意味深长的道。
六姑娘察觉到了什么?
冯安不敢细问,只在屋里有淡淡的香气弥散时,连忙告退出去了。宋家六姑娘送给世子爷的香十分珍贵,很得世子爷的重视。可不是他这样的下人能接触的。
自香芸去过肃王府,只过了三日杏林就来禀报季萦:肃王府世子来了。
彼时,她正在泡药酒。上回香芸从肃王府回来时,就带回了齐灏给她搜罗到的药酒方子,整整有一小匣子。
她按着方子将从系统地图里收获的黑枸杞和人参制成了药酒。至于参果,这个是寻不到方子的,她只好寻了这个时代最好的酒,将它泡在了里面。
杏林禀报不久,老太太身边的惊蛰也来了,见了季萦就笑着道:“六姑娘,肃王世子来接姑娘去王府里赏菊,老太太已经答应了,让奴婢来给您说一声。”
季萦听了就有些不好意思道:“劳烦惊蛰姐姐特地跑这一趟。姐姐在这里等着,我换了衣裳就来。”
惊蛰忙道:“可不敢当姑娘的姐姐,奴婢在这里等着姑娘。”
季萦去了荣寿堂,见齐灏果然在。他两人拜别老太太还有陈氏,然后一道出了门。
马车一路行到了肃王府,齐灏亲自扶她下车。这次并没有乘轿,而是领她走了另一条小路。
路上,齐灏道:“今日的赏菊宴只请了嘉宁,萦儿别嫌冷清。”
季萦摇头,笑着道:“怎么会。听闻嘉宁县主琵琶弹的极好,我正想找机会与她讨教一番呢。”
跟着齐灏到了宴客的地方,果然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位是真宁县主,一位便是嘉宁县主。
大家彼此见过礼,这才按主次坐下。
嘉宁县主打量着季萦道:“上回宫宴上人多,来不及与宋妹妹说话,今日倒能消停地与你相交一番。宋妹妹果真是好才品,难怪太妃要抢着为笃之哥哥定下。”
季萦谦虚道:“县主谬赞了,季萦不过微薄之姿哪里比得过县主。上回在宫宴上见到县主的光耀夺目,可是让季萦心里仰慕了许久。”
“宋妹妹可真会说话。”嘉宁县主捂着帕子笑道。
第76章 嘉宁县主 齐灏知道季萦想单独与嘉宁说……
齐灏知道季萦想单独与嘉宁说话, 因此几人用过午宴,他就说要去瞧瞧霄哥儿。
真宁县主想起这会子弟弟肯定是和一帮子丫头小子混玩呢。若是被大哥瞧见,还不知怎样呢。她也连忙跟着起身, 与齐灏一起去瞧弟弟。
此时屋里只剩下季萦和嘉宁县主。季萦示意陈妈妈和香芸去门外守着, 嘉宁县主见了也让自己身后的嬷嬷丫头出去了。
季萦对她笑了笑,然后将方才香芸出去时放在桌上的匣子推到嘉宁县主面前, “听闻县主喜欢花露,这是我自己调制的, 您瞧瞧可喜欢?”
嘉宁县主因她的一番动作愣了愣神, 然后看了眼面前的匣子, 并没有打开, 而是笑着问道:“看来六姑娘都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季萦状似不解的问道。
嘉宁县主却看着她笑而不语。
季萦也不在意,只是接着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放到桌上, “这只荷包是上月里我在谭拓寺捡到的,看这上面的用料质地和绣纹该是姑娘家的东西。我原是想着先收起来,别被什么有心人捡了去, 再害了人家姑娘。却不想世子见了,一眼认出这是县主的绣工。县主瞧瞧世子可认错了?”
“不错, 是我的东西。”嘉宁县主坦然道, “不过, 我却是不记得自己何时弄丢了它。”她早已将这荷包送了人了。
季萦不以为意道:“丢东西的人往往是不记得自己弄丢的时间的。”
“宋妹妹说的是, 我若早早的知道, 岂不是就不会弄丢了。如今也就不会为此烦恼了。”嘉宁县主有些意味深长的道。
季萦假装没听懂她的话, 只道:“县主说笑了, 您身份尊贵又怎会因为丢了一只小小的荷包而苦恼。说起来我家虽是小门小户,但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不在乎,因此也就不会为此有什么苦恼了。”
嘉宁县主好似对她的话有些意外, 她笑了笑问道:“那对自己上了心的呢,人总会在乎自己曾经上过心的东西吧?”
“上心的东西?”季萦思索道,“那就要看是什么了,如果只是一个物件,比如您眼前的这瓶花露,或者那多宝阁上摆着的玛瑙盘子,再或者是对某件事的新奇和刺激,一个人对这些东西便是再上心也不过是一时的。可若是旁的,比如家族,血脉,甚至是尊荣,这些却是可以深深刻进一个人骨髓里的,是值花费一生的心血去追逐的。”
嘉宁县主听了她的话不禁怔了怔,然后定定的看了她半晌,才哈哈笑道:“怪不得仲钰说他的六妹妹最是聪慧,是他所不能及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仲钰?
季萦听了她的称呼,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诧异或者不赞同的神色,而是沉默的笑笑。
这让嘉宁县主越发好奇,她问道:“六姑娘是如何知道我与仲钰之事的?”她行事向来周密,自问这些日子没露出什么破绽。便是有人已经察觉,那也是自己故意露出来的。但对宋家人,她却是极小心的,现在还不是让他们知道此事的时候。
季萦道:“县主心思缜密,不过您再谨慎行事也抵不过另一方偶尔露出的一言半语。”
“你是说是仲钰说出来的?”嘉宁县主皱眉道,“那贵府可都知道了?”
季萦点了点头,无奈道:“看样子嘉宁县主还不了解我这个哥哥吧。我们家只一母同胞的兄妹就有四人,我娘常常说我四哥是最不让人省心的。好好的仕宦之家,却偏偏出了我四哥这么个闲云野鹤的性子。为了让他正经进学,家里的藤条不知断了多少。
不过虽然如此,在父母跟前最得宠的却也是他。他是兄弟里最会说话的,长辈们有了什么烦心事他次次都能哄高兴。连家里祖父也说四哥是赤子之心。他上有长兄,下有幼弟,哪一个都比他性子沉稳,得长辈倚重。久而久之,四哥就变成了个万事不管的性情。
县主是知道的,哪个小孩子家能保守秘密呢。我四哥就是个一有什么开心的事就恨不得嚷嚷的全天下都知道的小孩儿心性,您指望他保守秘密,怕是指望错人了。”
“六姑娘说的这些,倒是与我平日里见到的仲钰有些不一样。”嘉宁县主道。
季萦理解的笑笑,“男孩子遇到了喜欢的人自然会长大嘛。你们日后多相处相处就知道了。”
“六姑娘这意思,是不反对我与仲钰之事了?”嘉宁县主迟疑道,她被季萦方才的话说的有些糊涂。
“反对?”季萦诧异道,“这是四哥自己的事,我这当妹妹的如何能随意插手?不仅是我,包括我们家里的人都一样,四哥自己的终身大事,总得找个他喜欢的。”
“可是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
“什么父母之命,要与妻子过一生的可是四哥自己,自然是他的想法最重要。我们这些亲近的人也只能私下为他操操心,最终的目的也还是希望他能幸福。县主,您说是不是?”季萦笑眯眯的道。
“呃……是,六姑娘真是个心思开明的人。”嘉宁县主有些恍惚的道。虽然这件事的结果的确是她所希望的,但过程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季萦不知她所想,见她点头认同自己的话,便继续道:“县主不知道,我娘知道四哥竟然私下里收了您的东西,气的不得了。说这样没规矩的行为岂不是陷您于不义。女儿家的东西珍贵,岂能不明不白的落与旁人之手,若到时有什么事哪里能辩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