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问题,为什么要怪我。”
明泽继续讲道理:“那你想想他为什么会有问题?”
为什么?
一瞬间,明栖脑子里闪过好多过往片段,心头一颤。
她缓缓坐回沙发上,又手背缓缓擦了下脸上的泪痕,闷闷说:“那也是闻骆错了。”
“行行行,”虽然两人平时总是吵架,可明泽真怕明栖还掉金豆子,赶紧百依百顺:“明天我就押着他给你道歉,咱不哭了行不行?”
二十几岁的人说哭就哭,此时明栖那点委屈消失了大半,开始察觉到不好意思,小声反驳道:“其实我没有特别想哭,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好像来例假了,肚子好痛。”明栖撇撇嘴:“疼哭的。”
明泽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肯定和闻骆没关系。”
明栖:“……”
“哥哥,”她突然乖乖地叫了明泽一声。
通常叫得亲热准没好事,果然,下一秒,明栖说:“你能帮我去买一包卫生棉,外加一盒布洛芬么?”
明泽:“……”
半个小时后,明栖给自己收拾妥帖,药物让痛感消失了很多,明泽给她灌了个热水袋,她抱着热水袋乖乖躺回床上准备睡一会儿。
临睡之前,她又跟关佳意叭叭了今天的一系列事情。
重点有宋骁是个绿箭、闻骆真的太讨厌了,她现在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除非用三个birkin,以及今天的明泽也是个好哥哥。
关佳意不知道在忙什么,直到明栖睡醒都没有回她消息。
反倒是闻骆发来了两条微信:【舒服点没】
【饿了么】
明栖看了一眼,点出对话框,找到明泽,说:【哥,我有点饿】
明小公主本来就骄纵坏了,脾气说来就来,生理期愈发不讲道理,她现在还是有点委屈,决定多生气一会儿。
反正闻骆和明泽关系那么好,跟明泽说自己饿了四舍五入闻骆也知道了。
果然,没过半个小时,闻骆就来敲门送午饭了。
明栖穿着兔耳朵连体睡衣,把餐车推进房间,站在门内和他对视了两秒。
“七七……”闻骆思索着开口,喊了她一声。
明栖冷冷一哼,重新把门关上。
她知道闻骆是在示好求和,实际上,他们两个本质上十分相似的人,骨子里都高高在上,很难轻易把道歉讲出口。
可同样是明白对方的人,从小时候开始,一方惹另一方不愉快,也都是用暗戳戳的方式来道歉,可是今天他决定态度强硬一点让闻骆深刻反省一下自己的错误!
明栖吃过午饭,又打了两把游戏,时间就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群里,魏承宇和边扬很显然已经跑了几圈,发现明栖不见了,开始疯狂艾特她。
【七七人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躲在哪里不想和我们玩啊?】
【七七再不出来这些马都要哭了】
【对不起,我才想起来,七七根本不会骑马】
魏承宇在群里一顿逼逼,明栖终于忍不下去,回了他:【?我有点不舒服】
魏承宇:【借口,都是借口,谁没看到你来的路上活蹦乱跳】
明栖:【……】
她深刻明白他为什么不继承家族衣钵做物理研究了,大概是这脑子几乎让他告别智商远离科学了。
两人在群里聊的热火朝天,闻骆又趁机给她发了消息:【想去马场吗?】
大概是嫌弃建议没有诱惑性,又补充了一句:【现在马场里有很多匹白马,可以挑一匹性子温顺的】
闻明两家算是世交,闻骆开始学骑马时,明泽和明栖也会跟着过来。
明栖打小就是肤浅的资深颜控,只想要属于自己的小白马,那会儿白马园还没发展成现在的规模,马匹也少,只有一匹适合十二岁以下儿童的白马,但是没有驯化很好。
明栖非要骑那匹,结果练习时,白马突然性子失控,把她从马背上掀了下来,从此之后,她再也不学骑马了。
在一个地方经历过失败,流过眼泪痛苦过,明栖不会想着征服它、踏平它,她只会绕道走,毕竟摆在她面前的人生选择有很多。
她想了想,回闻骆三个字:【那好吧】
虽然是同意了他的提议,但隔着屏幕,闻骆都能想到明栖扬着下巴傲娇且佯装不耐烦的样子。
【那你准备一下,我去接你】
收到闻骆的消息,明栖在被子里翻个身,对着空气“哼”了声,微微表达自己的矜持和不满。
然后又跟关佳意讲话:【嗨呀,看在闻骆态度比较真诚的份上,我选择原谅他一会儿】
关佳意不知道在忙什么,依旧没有回复。
中午那会儿哭过,脸上的妆容只剩了七七八八,明栖拿气垫补了点底妆,换上了骑士服,闻骆就又来敲门了。
明栖对着镜子照了照,又将外套套好,这才出门。
路过闻骆,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拿捏着姿态道:“走吧。”这架势仿佛是公主纡尊降贵答应了陪他出去看看。
两人走到马厩,这里放着多匹闻骆比较喜欢的马,平时有专人照看。
他喜欢性子烈难驯服的马,跑起来带着冲劲儿,是以马厩里几乎都是体型庞大且血统纯正的蒙古马和汗血马。
可是在正对着中心的位置,有一匹体型相对小巧但颜值很高的白色小马,毛色纯正光滑,还有大双眼皮,看着挺温顺。
明栖立马被小白马吸引住了视线,眼睛一亮,颠儿颠儿跑过去,拿起一旁的干草喂它:“这长得挺漂亮,我就要它吧。”
她虽然不会骑马,但是一身装备却很齐全,上身穿乳白色的立领衬衫,外面套着黑色的防护马甲,紧身的骑马裤和高筒低跟的马靴。
防护服是定制的,上面有一只很好看的白色山茶花,一身利落的装扮在她身上,美貌和气质兼备,回头跟闻骆说话,没藏住眼里的开心,整个人都是笑意盈盈的。
“成。”闻骆嘴角微微上扬,招呼正走进来的工作人员检查一下马匹。
负责看管马厩的李叔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看到两人,眼睛都笑得眯成一道缝:“少爷,夫人,你们好久都没一起过来了,能有几年时间了吧?”
明栖对这个称呼还没有适应,嘴巴扯了扯,回道:“是有很长时间了呢。”
在明家和闻家工作人员的眼里,明栖小姐虽然脾气很差,但性子很好。小时候李叔就喜欢她,一边检查小白马一边和她聊天:“我记得小时候,人家老师让你自己骑一匹马,你不愿意,非要和少爷一起。”
“小时候你们两个关系就好,当时我心想你们之后肯定会结婚,”李叔拍了下马屁股:“果然!”
对这些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的明栖只能尴尬地问声:“是么?”
“当然,我记得很清楚呢。”接下来的我时间,李叔又重复播放了一点黑历史,最后将小白马的缰绳交给明栖。
明栖顺了顺小白马头顶的毛发,小白马舒服得闭眼睛,她挺没事找事地用语言缓解尴尬:“这马……真漂亮。”
“确定就是这匹?”闻骆问她。
明栖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愣了下:“是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物件,整理好,挂在小白马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明栖好奇地伸过头看了一眼,却真的愣住了。
一个小小的有些磨损的木质方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五个小学生笔体的字——七七的小白。
这是明栖小时候挂在另一只小白马身上的,现在那只小白马都已经不见了,这块牌子还在。
“你从哪找到的啊?”明栖问他。
闻骆扬了扬眉:“在我房间的一个柜子里。”
意思是,关于她的一些小物件,他一直有妥善保存着?
明栖心里有点满意,但还是皱着鼻子哼了声:“你房间是放古董的么?”
“还别说,”闻骆似乎接收不到她话里的不满,悠悠道:“我还找到了你小时候的作业本。”
明栖:“???”
闻骆:“你在学比喻句,然后写明泽的脸像马脸一样长。”
明栖:“……”
*
两人刚进马场,就看到魏承宇和明泽先后骑马跨过障碍。
魏承宇见明栖出现,立马骑马到她身边得瑟:“呦,来了啊。”
明栖把脸一别,不爱搭理他。
魏承宇变本加厉:“瞧瞧,害羞就害羞,不要往闻骆怀里躲。”
和闻骆中间都能放下一个人的明栖:“你是不是哲学学多了受到什么刺激?”
闻骆也跟明栖站在统一战线,嘴角微微牵起:“你要是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往明泽怀里躲。”
等会?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谁往你怀里躲了?
明栖刚要反驳,明泽就朝魏承宇张开爱的抱抱,笑得吊儿郎当:“来吧,哥哥的怀抱专门收留受伤的傻白甜。”
魏承宇夸张地朝明泽扑了过去,然而明泽一抬臂,让魏承宇与他擦肩而过,又悠悠地补充一句:“男的不要。”
失去关怀的魏同学蹲在地上控诉明泽:“他们夫妻恩爱合伙欺负我就算了,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
“酸臭,恋爱的酸臭。”
明泽似乎很同意这句话,用一种不屑但又得不到的眼神看了下闻明夫妇,“啧”一声:“酸臭。”
然后给魏承宇拎着衣领抓起来,又拍了下棕色大马:“走,哥哥带你体验男人的快乐去。”
明栖看着这两个戏精变着花的打趣自己,白眼一翻:“你才酸臭。”
“纠正一下,” 一旁闻骆也淡淡补刀:“是夫妻,不是恋爱。”
结婚可比恋爱酸臭多了,魏承宇悲哀地大喊了一声,踩着马镫上马,对明栖撂下狠话:“我现在很伤心,哄不好的那种,你要是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一会儿就来追我吧。”
然后十分琼瑶剧的朝明栖分手作别,就差配个“你是风儿我是沙”的BGM了。
耳边清静了不少,明栖才后知后觉地反驳他:“切,谁想去追你啊。”
“是啊,”闻骆在旁边接了一句:“七七公主怎么可以去追别人。”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纯沙哑,像是酿了很久的美酒,听得人很舒服。
明栖在他的搀扶下上马,挺胸,坐直腰背,视线开阔起来,她看着远方,慢悠悠把话说下去:“当然要别人追我才行啊。”
小公主就是有站在她的世界呼风唤雨的资本的,才不会追逐着谁的身影。
她轻轻夹紧马背,闻骆牵住缰绳,小白马开始悠闲地在马场里散步。
黄昏时刻,天地昏暗。
明栖坐得很高,可以看到闻骆柔软且颜色浓黑的发顶,他帮她牵着马,姿态从容,丝毫没有烦躁。
片刻后,他微微偏过头,对上明栖的视线,嘴角荡开一点笑意,继续刚刚的话题:“当然,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站在那里,我就会去找你。”
她不需要月亮奔她而来,因为她已经足够美好到就是月亮本身。
寒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了些,却化成无数缠绵的勾子落在明栖的心脏,让她一瞬间血液凝固心脏骤停。
她一手握住马鞍,狠狠用力,半晌,又很高傲地哼了一声,喃喃道:“还挺会说好话。”
“那成吧,”明栖努努嘴:“我今天就原谅你了。”
闻骆听着她绵长又好听的调子,笑着应道:“是,谢谢小公主不计前嫌大人有大量。”
那时候,阴云很重,风声很响。
*
吃过晚饭,魏承宇嚷嚷着要有深夜趴。
明栖又把行李箱挪回闻骆的房间,洗了个澡,出了浴室,才听到手机一直在响,
是关佳意。
明栖还以为是今天发生的故事太过劲爆,关佳意忍不住要致电发表观后感,欣欣喜喜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撒娇,就听到了关佳意的哭声。
“七七,你在哪呢?能过来找我吗,我这里出了点事,我自己一个人解决不来。”
明栖一瞬间慌了,抓着手机和大衣就往外跑,安慰她:“你别怕,你把地址发我,我马上就去找你。”
关佳意是明栖高中那会儿唯一的朋友,关家早就是没落豪门,只剩一个空壳子,轮到关佳意父辈那里,除了豪门的名头和一堆封建糟粕思想,什么也没留下。
高中那会儿,她家的处境就已经很差,父亲的投资再一次打水漂,家里的条件一落千丈。
她父母都重男轻女,一边用剩余不多的钱盘算着送尚在读小学的弟弟出国留学,一边断了关佳意学播音主持的资金。
真的交不起辅导机构学费的那天,关佳意以为班里人都走光了,难过得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可那天明栖没有去吃晚饭,拿了闻骆送来的水果提前回教室,就看到了哭得很难过的她。
明栖显然是被她的哭声搞懵,站在门口左顾右盼了两秒钟,然后才缓缓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肩膀,思索着安慰的话:“哭累了吧,吃……吃点水果缓缓?”
关佳意一瞬间,就get到了明栖的可爱和温暖。
她就是人间的小太阳,她在哪里哪里就会幸福。
后来,她在明栖的帮助下读完了大学,成了一名电视台主持人,生活不算多富裕,但也够满足,就在几乎逃离破烂原生家庭的时候,她弟弟不学无术在外面喝酒打了某厅长家的儿子。
现在厅长不依不饶,就算是关家怎么拿钱都要送她弟弟进去蹲几天,关家父母四处求人疏通关系,总算是找到了能在厅长面前说上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