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是他这个老头子多心吧。但这些年轻人啊，根本还不知道江湖的深浅，相声同行是冤家也是仇敌，多留个心总归是对的。
这时候，林桥走了出来，她是个比较细心的姑娘，一眼也看出了这杯水不太对劲——“师弟，你这玻璃杯里的茶叶怎么腐烂了？这么脏的水你还喝啊？”
“……”宋玙璠瞬间僵在原地。
这杯茶，刚才他拿出来的时候，茶叶都是好好的。这会儿谈话的功夫，杯底的茶叶开始泛黄，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给腐蚀了。
有人在茶杯中下了毒!
第21章 021 投毒【二更】 谁会有动机陷害……
宋玙璠没想到：这相声演员还是个高危工作。
发现茶水有问题, 他们第一时间报了警。因为这起案件涉嫌到“谋杀未遂”，几个高级刑侦专家特意赶来了现场勘察。
宋玙璠的茶杯被拿去警察局化验，很快得出了结果：水中被掺进了某种强力黏结剂, 具有很强的腐蚀作用, 可以破坏人体皮肤组织。
刑警问他最近有没有和谁结仇，宋玙璠想了想：“上个月小剧场被停业整顿，我就一直在师姐家里排练小品, 每天就她家我家两点跑，我能和谁结下梁子？”
刑警再问道：“那你觉得：谁会有动机陷害你？”
宋玙璠张了张嘴, 他本想说：“也许是同行干的”，可这话一出口，那得开罪多少人？
他是个“北漂”青年，只身一人在北京城里闯荡了十年的光阴。从17岁一直到27岁，都呆在相声圈子里勤奋耕耘，埋头苦干。
这十年来, 没有谁来罩着他, 只有师父杜小龙提携过他一把, 给了他艺名：宋华璠。
万一祸从口出, 他被同行说闲话不要紧, 让师父也跟着受累怎么办？
思来想去, 这口闷气只能自己忍着。可铁打的男子汉也有撑不住的时候，宋玙璠只想远远地躲开人群, 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安静。
不久后, 剧场的当事人都录完了口供, 刑警也把录像带了回去，林桥却发现宋玙璠不见了。还是爸爸悄悄告诉了她：“小宋不想去警察局过夜，刑警便让他回去休息。但小宋似乎有心事, 自己跑去了隔壁大楼的阳台上坐着，你快去看看他吧。”
隔壁是个废弃的电影院，足足有五层楼高。林桥担心他想不开，连忙跑了过去。
刚进了空荡荡的大楼，只听一个男声在放声唱着戏腔：“我猛抬头，见天上星，星共斗，斗和辰，它是渺渺茫茫，恍恍惚惚，密密匝匝，直冲霄汉呐，减去了辉煌……”①
这是京韵大鼓《丑末寅初》，只是原本活泼开朗的调子，被他唱的格外忧伤。
林桥推开了阳台的门，发现小师弟正沉静地坐在春日的月光之下。背后点缀着繁星无数，脸上的神情恍惚莫辨。
“师姐。”宋玙璠立即停止了唱戏，脑袋拉拢着。林桥坐在了他的身边，从阳台上俯瞰下去，路上的行人像是小蚂蚁一般渺小，车辆正勤劳不息地穿梭着。
“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吧，别藏着掖着，师姐不会笑话你的。”
林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许当个安静的倾听者，比说任何话都有用。
“我刚开始学艺的时候，师父跟我说过：艺人不遭人嫉妒是没本事，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宋玙璠的双手交叉握着，其实身体一直在发抖。
这一次，他真实感觉到了害怕，“我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原来同行之间的竞争会这么残酷。”
差一点点，他的嗓子就要完蛋。甚至，粘合剂还会破坏他的胃粘膜，导致胃穿孔。
“那你想要放弃相声这条路吗？”林桥问道。
如果宋玙璠不愿意当助演的话，她的候选人多得是，只是这么好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宋玙璠摇了摇头，最初的一阵胆怯之后，他唱着这段“丑末寅初”，反而更加坚定了想“出人头地”的信念——
“既然都混到这份上了，不拿出点成绩来，给幕后小人瞧一瞧，我还算什么男人？”顿了顿，他便说出了志向：“我想要离开小剧场，去天艺剧场当个逗哏。”
“杜老师那边同意了吗？”
林桥也觉得他换个环境比较好，这小剧场容不下这么多观众。
宋玙璠点了点头：“师父跟吴师伯打了招呼，我和邹师兄一起走，到时候他捧我逗。这里就交给其他的师弟们接管。”
“既然决定上大舞台，那就拿出激流勇进的气概来。”林桥想起了电视上曾看过的一句话，“你要记住了，只有自己变强大起来，才能百毒不侵，金刚不坏。”
“师姐，谢谢你。”宋玙璠转头凝视着她，林桥的身后也有一片浩瀚的星空。
“甭谈什么谢。我们赚的钱里面，有一半是精神赔偿费。”林桥适当地抖了个包袱。
宋玙璠顿时笑了出来，随着这一笑，身上的压力也减轻不少，感觉天地开阔，哪里都能任逍遥。
能说相声真好，能遇见她。
有这么好的师姐陪着自己。仿佛前路也是一片光明。
师姐，就是他心目中幸运女神的化身，让他从挫折中最终找回了这个自我。
原来百折不挠，才能变得更加强大。
但，投毒的案子不可能这么简单结束。他们不会饶恕这个背地里投毒的小人，警方也不会轻易放弃缉凶。
第二天，林桥陪着宋玙璠一起去了警察局，查看投毒案子的调查进度。
接待他们的老刑警给出了一份调查报告：新换的灯泡和茶杯上都没有提取到指纹。那下毒的人肯定带着手套。
再结合当晚的监控视频，基本可以确定：那三名维修工有最大的嫌疑。
可这几人却是所谓的“临时工”，事了拂衣去，痕迹全无，警方的调查遇到了困难。
“维修店的老板说了，他接了电话以后，生意被另一伙人提前抢了去。”一名刑警介绍道：“这投毒做的不留痕迹，很有可能是专业人员下的手。他们离开的时候换了车牌，避开了道路监控，现在已经不知下落。”
宋玙璠听不明白，倒是林桥一下子听懂了：“这是不是雇凶杀人？”
“茶水中投毒的话，杀人的量还不够。”老刑警判断道，“但那粘合剂的分量，足够毁掉他的嗓子。”顿了顿，他仔细询问宋玙璠：“你最近参加过什么活动没有？”
这人针对的应该是宋玙璠的嗓子，是想让他的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来，应该是和他的“说话”有关系。
“我就是去上个节目，当了一回助演。”宋玙璠纳闷。当个嘉宾还能惹出什么祸来？而且那节目一经播出，小剧场就来了黑手。这是什么前后脚的逻辑？
他只好猜测道：“难道是哪个观众看完了节目讨厌我，所以才想黑我，让我无法再去助演？”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桥忽然想到一件事来：叶成锦这几天也在北京，以他的手腕，要黑宋玙璠真是轻而易举。
比方说原著中，叶成锦先是在经纪人的圈子里大放厥词，污蔑原主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每当林桥到达哪个剧组面试，她面对的都是众人的唾弃和嘲笑。
最后，原主林桥走投无路，决定来个鱼死网破——
她先把孩子送到了老父亲家中，再去了一家娱乐新闻社举报渣男的虐待行为，手中还拿着离婚证，试图公开叶成锦的丑闻进行反击，大不了一起同归于尽。
没想到，去了新闻社以后，那慈眉善目的“娱记”让她坐一会儿，却转头去打电话给叶成锦：你的那位隐婚妻子过来举报你了，她还想让我们把离婚证给公开。
叶成锦二话不说，让一个叫“丁豹”的记者带着人去围堵林桥。
可怜的林桥哪里想到：全行业的娱乐记者都和丁豹有交易关系？她落进了丁豹的手中，因此被囚禁了整整半年。
等到好不容易逃出来以后，林桥再次勇斗渣男，上各大论坛发表她手中所谓的证据：离婚证、结婚照、还有大学时候的情侣照等等。
可你猜猜怎么着？她的个人账号首先被封杀。原因是叶成锦的后援会出来“辟谣”：近日，有不良粉丝利用PS图片，来骚扰我们家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请各大版主剔除掉这样的“毒唯粉”。势必守护我们家最好的哥哥。
毕竟叶成锦的粉丝太多，有时候，脑残粉们也常常自称是叶成锦的女朋友。
后援会们根本不管她这样来路不明的“自爆”，还把她挂出来，当做一般的脑残粉来封杀。
就在那时候，叶成锦听到了消息，让助手找到了原主的父亲家，发出了最后通牒：【如果你不出国的话，那我把孩子永远带离，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他！】
事情到了那个地步，林桥才走投无路，选择了出国妥协，然后遇到空难一命呜呼。
这个故事听起来是不是很狗血？
别怀疑，原著虐文就是这么无语的剧情，还莫得逻辑，令人窒息。
鉴于以上种种的不良行为，林桥对他的信任度是负一万分。
她忽然有了个可怕的念头：是不是叶成锦在背后搞鬼，让人来谋害宋玙璠？
她越想越有这个可能性。原著中二人离婚以后，叶成锦也不许林桥芳心另许。说白了，就是那膨胀的“自负心理”在作怪，觉得天下女人都属于我，离婚也要惦记着我!
难不成，叶成锦看到了她和宋玙璠一起扮演夫妻，那“男主的自负心”开始作祟了？
林桥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投毒一事就和她有关系！
***
翌日。投毒案进一步发酵出去，整个相声圈都在疯狂传这件事，甚至上了微博热搜。
晚上，连陆熙年都知道甘霖小剧场出了事。于是下了班后，他驱车来这里探望宋玙璠，恰好遇见了刚从警察局回来的林桥和宋玙璠。
“陆师哥！”宋玙璠看到他也过来了，顿时瞠目结舌：“怎么连你也过来凑热闹？”
“我是你的师兄，我不能过来看看你吗？”陆熙年瞪了宋玙璠一眼。
相声门有规矩：不讲究你年龄大小，只讲究先来后到。入门晚的是师弟，入门早的就是师兄。作为吴灿荣的外孙，他一出生就是吴杜两门所有徒弟的大师兄。
现在宋玙璠出了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他这个“师兄”都不能袖手旁观。
宋玙璠窘了窘：“陆师兄，我不是不欢迎你。只是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我一天接了上百个电话，连初中同学都打电话来嘘寒问暖，整的跟快弥留了一样。”
“你别打岔。”陆熙年问了问案子的详情，“凶手有消息了吗？”
宋玙璠摇了摇头：“现在还没什么进展，警方说可能涉黑。可能有人想雇凶害我。”
“雇凶害你一个素人嘉宾？”
陆熙年觉得不可思议：《欢声笑语》捧红了至少十位北京的名角儿。而宋玙璠的粉丝数量才刚过十万，这么点粉算老几？人家为什么不眼红他们，却眼红一个还没崭露头角的助演？这借口根本说不过去。
他还是觉得是宋玙璠自己有问题：“你好好反思一下，最近闯过什么祸？惹到了什么人？”
“我没有啊，我怎么会惹到谁？!”
“陆师哥。”一旁的林桥却打断他的话：“我有些想法，想单独跟你说说。”
林桥的面子，陆熙年当然是要给的，便和她走到了走廊上，放下了大师兄的架子，“师妹，你说吧。”他洗耳恭听。
“我怀疑这件事不是同行做的，而是叶成锦对宋玙璠下手。”
她刚才便想通了这件事：雇凶杀人是花费很高的行为。说直白点，这是代价很大的涉黑手段。
宋玙璠才微博十万粉丝，京城的三线角儿都算不上，用砍骨刀切菜，害他一个小角儿干吗？如果是怕新人出头的话，也该害她和爸爸才是。
“叶成锦？”陆熙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为什么这么说？”
林桥快速分析道：“因为相声演员的经济条件也就那样，周围几个剧场的竞争对手，收入都不够维持房租的。他们哪里有钱去雇凶害人？”
陆熙年点了点头，这话说的很有道理，看样子林桥的猜测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继续道：“但叶成锦不一样，他能一个招呼封杀我，也有一个叫丁豹的娱记跟在他身后，被他当打手使唤吆喝。”
“叶成锦和丁豹有关系？！”陆熙年的眉头拧起，丁豹可是京圈中最臭名昭著的狗仔头子。向来拿着各种八卦要挟娱乐公司，“敲诈”过不少大明星的“封口费”。
“叶成锦曾拜托过丁豹：如果有关于他的隐婚消息传出去，立即拿钱封口。”林桥告诉他原著的剧情：“而且据我所知：这个丁豹和黑.道也有关系，他雇凶应该很方便。”
“我知道了。”陆熙年的脸色冷了下来，林桥的分析很有道理。
明枪易躲，向来小人暗箭难防。他也曾遇到过那样的出轨小人，疯狂报复自己的前任，千万别低估了人性的下限。
“陆师兄，这件事上，我还能帮你什么忙吗？”林桥觉得略微过意不去。她把这么棘手的事情告诉了他。陆熙年可有的忙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带去麻烦？
陆熙年深深的呼吸：“你能把丁豹和叶成锦的关系告诉我，就已经足够。宋玙璠是我的师弟，我怎么都会管一管他的事。”
天津北京两地的相声圈子里，自古就有“同气连枝”的江湖道义，做大哥的怎么能视而不见？
他给师弟站台出口恶气，就是保护好两家的相声势力。这还关系到他外公一生的心血。
因为这些徒弟，才是吴杜两家最珍惜的“宝贝”，也是二老留给后人的文化继承人。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过叶成锦这个祸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