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山有嘉卉
时间:2021-06-12 09:32:54

  “你再这样,我就炖了你!”她低声威胁道。
  听不懂人话的蹲蹲:“咕咕咕——”咦,有好吃的!
  它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发现这不是好吃的,接着又被宋青枝反手用土豆皮敲了一下嘴,顿时就气起来,呱呱呱地大喊大叫起来。
  宋青枝生气了,骂它:“干嘛!你还有理了是吧?明明是你先做错的!滚滚滚,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蹲蹲:“呱呱呱——”
  宋青枝被吵得不行,抬手想赶它走,结果手刚抬起来,就看见月亮忽然间飞奔过来,一口咬住蹲蹲的脖子,强行将它拖到了安全地带,然后朝宋青枝汪了一声。
  月亮:“汪——”麻,别打孩子!
  蹲蹲:“嘎嘎嘎——”狗哥你不必如此!
  宋青枝哭笑不得,回骂一句:“你们两个赶紧滚蛋,让我抓到就全都挨揍!”
  话音刚落,月亮就叼着蹲蹲一阵风地跑远了,满院子都是快活的笑声。
  谌嘉树也忍不住,一边笑一边问她:“它们两个一直这么要好?”
  “蹲蹲是被月亮叼着长大的。”宋青枝想到以前蹲蹲刚来时小小一只,被月亮追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她同谌嘉树分享起这些事,有的他在视频里看到过,有的没有,加上她声音动听,娓娓道来的语气像在讲故事一样,谌嘉树不由自主地听得入了迷。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发现土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削完被端走了,又听见厨房里传来宋青枝让张莹莹提一桶新油出来的话,不由得耳根发热起来。
  他抬手揉揉耳朵,起身去水井边上洗干净手,回身看见一鸭一狗正站在院子边上晾身上的水,背影看起来莫名喜感。
  他又忍不住笑起来。
  “老谌!快来看炸旋风土豆!”徐吉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回头一看,他正站在厨房门口,撑着门框朝他喊话。
  谌嘉树一面吐槽他:“炸土豆都没见过么,小学学校门口不是挺多?”
  一面又小跑着过来,其实,他也挺好奇的。
  土豆被烧烤用的竹签穿着,然后用刀斜着切成螺旋状,宋青枝刀工极好,谌嘉树都没怎么看清她的动作,一个土豆就已经切完了,举起来伸手一捋,土豆片片厚薄匀称。
  谌嘉树:“……”其实宋小姐学医或许也不错,真是个被做菜耽误的外科医生。
  土豆切完,将近半桶油倒进锅里,等油热了,将旋风土豆放下去,炸到金黄后捞起来,撒上一层辣椒盐,就可以吃了。
  金黄酥脆,散发着强烈的油炸物的诱人香气,不管什么时候,油炸的就是好吃。
  “谌医生,徐医生。”她递了两根过去给谌嘉树和徐吉安,笑道,“小玩意,吃着玩。”
  土豆表皮都炸脆了,里面却还有点绵软的口感,辣椒盐调味刚刚好,吃起来味道很好。
  徐吉安连着吃了两串,还说:“油炸的东西就是好吃。”
  谌嘉树吃得慢,嘴里吃着一根,另一边手还拿着一根,闻言看了他一眼,哼了声。
  等宋青枝将锅里的油过滤出来,收拾好厨房,他们就要回去了。
  临走前给月亮和蹲蹲备好粮和水,宋青枝惯例叮嘱一句:“你们两个不许打架啊!”
  月亮:“汪——”知道知道。
  蹲蹲没动静,它在追地上的蚂蚁。
  一行人走出院子,锁上门,宋青枝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徐吉安,对他们道:“小小心意,就算我是感谢各位专家来我们村义诊啦,谢谢你们。”
  “小事小事,应该的。”徐吉安笑着应了句,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谌嘉树看一眼张莹莹提着的食盒,问道:“这是……今晚杨家菜的餐后甜点是青团?”
  宋青枝点头应了声是,又道:“欢迎谌医生再来关照我们生意啊。”
  客气的说法而已,杨家菜原本也不缺客源。
  但谌嘉树还是很认真地应了句:“好啊,下个周末吧,我带我爸妈过去吃饭,算提前定位?”
  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将土豆在嘴角蹭了一下,下巴上沾到了一点椒盐的红色。
  宋青枝噗嗤笑了声,先指指自己下巴示意他脸脏了,然后道:“到时候你提前一两天微信告诉我吧,我怕忘了。”
  谌嘉树认真地点点头,道了别,转身刚走了两步,他忽然又回头,问道:“你这次有没有按时吃药?”
  宋青枝:“……”不说这个是不是会死?
  见她看着自己不吭声,谌嘉树以为她又没吃药,忍不住叹口气,教育道:“你得按时吃药啊,不吃药怎么能行呢?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怎么……”
  他话没说话,宋青枝就赶紧打断道:“吃了吃了,最近都有认真吃药,一天三顿,遵医嘱了!谌唐僧!”
  嗯?谌唐僧是什么意思?
  谌嘉树声音一顿,然后淡定地点点头,“等你吃完了药,记得来复诊,要复查个胃镜请确认一下。”
  宋青枝无语地点点头,朝他挥挥手,向自己的车走去。
  谌嘉树和徐吉安往村委的方向走去,看看时间,应该也到了大家收工回去的时候了。
  走到半路,他将吃完土豆的签子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然后问了句:“老徐,她为什么叫我唐僧?”
  徐吉安朝天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因为你唠唠叨叨像唐僧啊,难道还能是因为你小白脸长得像唐僧吗?!”
  他愣了一下,抬手摸摸下巴,“……难道不是吗?”
  徐吉安:“……”我看你挺敢想的:)
  宋青枝回去之后,将带回来的青团交给林月提去厨房,然后去翻放在柜台抽屉里的备忘录本子。
  她刚才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一样。
  等将本子翻了一遍,终于找到一件之前就要做却一直搁置的事,订一批新的醋碟油碟。
  本来是早就定好的计划,但之前经常合作的那家陶艺工作室的负责人结婚旅行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暂时作罢。
  她数了数日期,发现已经快两个月了,便打电话过去,问道:“大哥,你度假回来没有啊?”
  那边的陶艺工作室老板应道:“早回来了,都快半个月了,干嘛,你有事?”
  “找你订一批碟子,老规矩,我出图,你出工?”
  “行啊,你发过来,我们帮你做。”
  约好之后,宋青枝开始准备图纸,说是图纸,其实是一堆的照片,有蹲蹲的,也有月亮的,还有路边偶遇的小猫。
  小动物各种姿态的照片,或站或蹲或卧,全都憨态可掬。
  发过去之后没多久,那边问了句:“这次打算做全动物系列?”
  宋青枝以前预订过一个系列的碟子,刻印的都是院子里的花卉图案,阴刻于白瓷碟子的底部,平时看不太出,但是倒了醋或者酱油香油,就会立刻明显地显示出来,特别可爱。
  宋青枝:“是啊,等这批拿到了,再订一批食物的。”
  解决完这件事,她拿笔在这件事前面打了个勾,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谌嘉树跟着大家一起回到医院,想想回去好像也没什么事,干脆回了一趟办公室。
  刚走到护士站边上,就听见值班护士再打电话:“值班医生快来病房!27床正闹着要跳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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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护士说的话,谌嘉树愣了一下,27床?
  他对27床没什么印象,应该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人,病危病重或者有自杀倾向的患者,会提前告诉所有人,需要在值班医生重点关注。
  但是谌嘉树不记得看到或者听到过27床有情绪不稳定的交班。
  “27床谁的病人?”他皱着眉头问了句。
  “谌医生?”值班护士见他忽然出现在科室,有些惊讶,但立刻又回答道,“杜铭医生,诊断是胃食管反流,值班医生去抢救室了,谌医生你先过去看看吧。”
  “胃食管反流?”
  谌嘉树皱着眉头想了想,想起来是哪个病人了,周二临下班的时候沈蓉在门诊收上来的,下班走的时候他见着病人了,觉得有点眼熟,但这么多天过去,他也没想起到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杜铭是他的一线,按理来讲,27床他也管得着,想到这里,他干脆直接向病房走去。
  27床哪个病室门口,站了一圈看热闹的患者和家属,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
  谌嘉树远远地见到这场面,有些头痛,跟护士说:“让他们都散了,围在这儿做什么,捡金子?”
  护士,无奈地摇摇头,“赶两回了,进去又出来看。”
  说着上前第三次将围观的人群驱散。
  人群散开,谌嘉树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他看清了病房里现在的情形。
  首先是和27床同住的两个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都站到了靠门这边的墙边,贴着墙站着,神情紧张又好奇。
  一人一句地劝着:“姑娘,你还年轻,别做傻事啊。”
  “是啊,你家里人也不容易,不要、不要想不开嘛……”
  “有话好好说,有事好好商量,别冲动,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咯。”
  然后是27床的家属,看样子应该是她的父亲,站在病房阳台的门边,扶着阳台门,脸色铁青不停地喘粗气。
  另一个中年女人应该是她的妈妈,正在一边哭一边数落:“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平时做的都是什么不正经的工作,还不是为了让你有个安稳的生活……”
  她边说边哭,看起来十分伤心。
  谌嘉树听到背后又来围观的人说了句:“这人真是太不懂得体谅父母了,都是为她好。”
  他眉头皱了皱,回头板着脸看了眼说话的人:“23床,是你啊,你今天的针水打完没有?说人家不懂体谅父母,你爸劝你不要喝那么多酒的时候,你听了么?体谅了么?”
  对方看见他这张脸,想起他一言不合就给他家打电话,老父亲赶过来拿鞋底追着他跑了整层楼打个半死的恐惧笼上心头,立刻脑袋一缩,讪讪叫了声谌医生,然后就回了自己病房。
  其他围观群众也跟着散了,谌嘉树终于觉得世界清净了少许。
  接着就听见阳台上传来一道哭腔,“为我好?你们他妈少打这样的旗号恶心我!不就他妈想让我嫁出去,把我的房子让给你儿子么,我告诉你们做梦!”
  “我他妈就算今天死了,我也会先把房子捐出去!”
  扶着阳台门的男人暴跳如雷,“你看你说的什么胡话!我们哪里不是为你好?你帮帮你弟弟怎么了?兄弟姐妹之间难道不该互相帮助吗,还有,xxx怎么不好,人家工作稳定,是国企员工,看不看得上你还说不定呢!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妈为了你费了多少心思?!”
  “我呸!一个死了两个老婆带着三个孩子的老男人,这么好,你怎么不嫁过去!?”
  “你们的为我好,就是让我嫁给这样的男人,然后把我用血汗钱买的房子给你们的宝贝儿子!我早就看透你们了,没用、阴险、狡诈、自私,又没脸没皮!”
  “长得丑就算了,还天天他妈做美梦,我一想到自己居然是从你们的肠子里爬出来的,我就恶心!!!”
  最后那四个字,简直是嘶吼出来的,嗓子都喊劈叉了。
  谌嘉树听着,莫名觉得悲怆,他其实是相信她这些话的。
  当初为了采光和通风,还有增加使用面积,这栋住院楼是有阳台的,洗手间就在阳台上,阳台也没有封起来,这会儿27床正站在一张椅子上,一脚踩在围栏上。
  好像下一秒就能一跃而出跳下去。
  都这样了,父母不仅没有说好话将女儿哄回来,还在不停地刺激她的情绪,谌嘉树很难相信他们是真的为女儿好。
  他走过去,将哭泣的女人拉开刚张口说了句:“你先冷静冷静……”
  扶着门的男人继续暴躁,难堪得脸孔紫胀,扭头狠狠瞪了一眼谌嘉树,然后就要冲出去。
  谌嘉树被他瞪得一愣,他在医院很少见到患者或者患者家属对他这样,他低头看看自己,觉得可能是自己没穿白大褂的缘故。
  阳台上的27床又吼了一句:“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做鬼都不放过你!!!”
  一边说,一边将一条腿垮了出去。
  谌嘉树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伸手将男人往回一扯,顾不得他一个踉跄撞到后面的人后正破口大骂,张口就要劝人。
  可是劝人的话他还没来得及啊说出口,就看见眼前飞快地闪过一抹白色的影子。
  “啊——”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尖叫声是面前的27床发出的,惊呼声是从楼上传来的。
  谌嘉树心里一惊,眼疾手快地伸手将身体摇晃的27床拉了下来,然后伸头向楼下看去。
  隔着十几层楼的高度,只看见楼下的水沟旁边摔着一个人,肢体的角度很怪异,有红色在他身边蔓延。
  让他心惊的是,那个人穿着白大褂。
  是同事?还是学生?又或者只是穿了白大褂混进来的外来人员?
  他脑子里一时间乱糟糟的,心里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又立刻被他压下去,将注意力放到面前这家人身上来。
  “虽然我是这儿的医生,但按理来说,我只是外人,你们家的事我无权评价,但是希望你们在做决定的时候,多想想是不是合适,心里会不会理亏,会不会连累他人,逼迫和索取无度只会让一家人越走越远,自杀只会亲者痛仇者快,解决不了问题,如果你连死都敢,还有什么豁不出去。”
  他淡淡的说完这番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偏向性很明显的话,就转身将阳台门关上,还落了锁,出去之后交代护士和护工,不确定安全之前不许开阳台门,必须有人守着,守到她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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