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刚走到面前就尬住了, 这童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被店主徒手拎着, 他这会儿难道要提着桃木剑上去捅童鬼一剑么？就算是捉鬼经验丰富，面对的也是怨气浓厚的厉鬼, 瞧着那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鬼童，郁阳平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未免有些不做人了。
这场法事迅速开始，又迅速结束了, 郁阳平原本还想着给小辈们做个实战示范, 最后却只是拿着柄桃木剑, 在旁边无所事事的围观。
他几乎都能感觉到小辈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起来。
“……”好烦哦。
片刻后郝芷终于教训够了童鬼, 把他丢给时栗继续清除怨气和执念, 郁阳平终于找到机会，主动招呼身后的小辈们：“你们也去帮忙。”
算是一种大家默认的江湖规矩，同行之间互相帮忙, 一般是不会收对方钱的。
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因此郝芷看了他们一眼, 没说什么，打了个哈欠又准备回收银台后面睡觉。
郁阳平还想上前攀谈的，见对方没有跟自己这群人交流的想法, 便只好暂时放弃，背着手在店里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不太放心，去办公室看了眼小辈们清除怨气的进度。
那么凶恶的一只童鬼，可别突然暴起，伤了他那几个学艺不精的徒弟和侄子侄女们。
谁知道进去之后看到的，却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做法现场。
办公室的桌子被搬到了房间中央，法桌上置香炉、法器和贡品，时栗踏罡步斗、掐诀念咒，流程跟他们教给学生的相差无几，甚至看得出来，时栗虽然年纪不大，但应该已经独立做过不少法事，全程行法节奏流畅，比一些已经在道教学院拿了毕业证的法师都要熟练。
只是他越看越觉得这个法事哪里不太对劲，好半天才忽然反应过来，这年轻人超度厉鬼，居然不用火供！
一般厉鬼业障深重，必须将身体和名字全都烧掉，才能往生，不过这种方法对厉鬼本身的伤害极大，几乎是燃烧他们的灵魂本体，就算往生了，投胎以后也很可能因为灵魂薄弱，体弱多病，或者因为阳气太少而容易撞鬼。
这个年轻人的做法，却只是牵引鬼童向善，几乎是靠鬼童自己幡然悔悟来清除怨气和执念。
这种方法用来超度普通的亡魂还好说，用来超度厉鬼，简直就跟劝说猛虎吃素一样。
那不是扯淡么！
关键是这种方法不光是流程上比他们寻常做法事要繁琐得多，大部分情况下，厉鬼不但不会醒悟，反而还会寻找机会暴起反噬，对做法事的法师来说极其危险。
刚才那个店主就算了，本身实力强横，确实不用担心这个，可他仔细瞧过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是个普通的通灵体罢了，虽说做法事的动作十分娴熟，但除此之外例如画符、适用法器的本事，却还不如他带的几个小辈，根本没有那个本事能镇压厉鬼！
让这样一个菜鸟独自面对厉鬼，旁边连个看护的长辈都没有，也太不负责任了！
他不曾觉得郝芷和时栗两个年纪这么相似的人会是师徒关系，只以为是两个人的师父太过散漫，仗着女弟子的法力高强，就把他们两个小辈独自丢在店里应对厉鬼，此时对那不知名的同行的做法真是又惊又怒。
郁阳平当场就要上前制止时栗，让他赶紧改换正确的方式超度童鬼，谁知道时栗念完咒语，那童鬼虽然满脸不情不愿，但身上的怨气却肉眼可见的消散了不少。
按照这个进度，用不到他们平时做法事一半的时间，童鬼的执念就能消除干净了。
郁阳平人都傻了，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听见自己带来的几个小辈也问出了跟他相同的疑惑：“你们超度厉鬼，居然不用火供的吗？”
时栗还是头一次跟这么多同行接触，尤其是第一次见面，就在对方的围观下单独做法事，紧张极了，生怕自己哪里出了差错，猛地听见有人开口，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步骤，一听才知道原来对方只是想跟自己交流经验。
他还当这些人也跟自己一样，刚拜师就开始做法事了，态度非常谦虚，闻言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火……火供是什么？我师父好像还没教到这个。”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理论知识都没有教全，居然就让徒弟自己单独负责一场法事了吗？这师父未免也太心大了吧！
时栗也觉得郝芷对他的压榨有点过分，不过听对方说明了火供的用处之后，却发觉哪里不太对劲。
“反噬？不会啊。”他一脸天真的说道，“这些鬼超度的时候都可听话啦，被我师父打怕了，不敢搞事的。”
众人以为他之前超度的都是些普通的亡魂，不明白这里头的凶险，试图解释厉鬼和普通亡魂之间的区别，就见时栗笑呵呵地说道：“放心吧，这种小鬼我超度过两个了，很有经验的！”
这种级别的厉鬼，寻常法师一辈子都见不到几个，还超度了两个？
他们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众人眉头一皱，觉得时栗是把普通小孩子死后的亡魂跟这个童鬼混为一谈了，正欲开口，屋内忽然温度骤降，一股强烈到无法忽视的阴凉气息笼罩在了他们头顶。
所有人立即戒备起来，猛地抬头朝阴气袭来的位置看去，就见一个刚出生模样的鬼婴趴在他们头顶的天花板处，一脸面无表情地朝他们吹气。
又是一只厉鬼！
众人登时大惊，掏出桃木剑就与鬼婴对峙起来，好在这个时候，时栗及时开口：“它就是我超度的第一只小鬼，怨气清完了还不肯走，就留在我们店里工作了。”
大家仔细一看，这只鬼婴虽然通身漆黑，但身上确实没有多少执念怨气。
不过留在店里工作是什么意思？
清除了怨气的小鬼确实会给人带来好运，可是这也不能算是个工作吧？
这家店难道不是那种正经的茶馆吗？
“他来了之后确实有好多客人都反应运气变好了，不过那应该是鱼缸里面锦鲤的作用吧？”时栗思考片刻，颇为骄傲地挺起胸膛，“你们别看他小，吹出来的冷气可足了！空调费都省了不少呢！”
所有人：“…………”
原来你说的工作就是这个哦！
众人在头顶鬼婴呼呼吹着冷气的情况下，旁观了时栗清除童鬼执念的全过程，虽然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捉鬼和驱鬼的场面，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并没有之前预想的那么澎湃。
老师临行前说的完全没错，捉鬼实战跟他们想象当中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可也没有必要不一样到连基础知识都是错的吧！
被小辈们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郁阳平一时间无地自容，尴尬到了极点，试图转移话题道：“我之前似乎没有见过你和外边那小姑娘，不知道师从哪位名下？说不定我还认识。”
时栗一直好奇郝芷这一身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闻言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我师父叫郝芷！你认识吗？”
“郝芷？”这个名字他倒是没有听说过，郁阳平摸了摸下巴上的小山羊胡，“是哪个道观新晋的法师么？还是刚从道教学院毕业出来的？”
“道、道教学院？那是什么？”时栗顿时茫然了，“我们没有道观，平时都是在这个茶馆里接生意的。”
国内的宗教圈子不大，郁阳平还没听说过哪个道观是在茶馆里的，闻言便知道对方说的这个人大概只是个没有靠挂道观的野道士，说不定连正经的道教学院毕业证书都没有，居然还敢收两个徒弟，一时间心中愈发不满了。
“你师父怎么留你们单独在这驱鬼，也不在一旁看护一二，太危险了。”
行事这么乖张，大概只是个半吊子法师，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收到像外面那个女孩子一样的天纵奇才。
郁阳平嫉妒极了，甚至想出去问问外面收银台的小姑娘，有没有意向加入他们京城道教学院，或者他们郁家也很欢迎她。
时栗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师父就在外面看着啊，刚刚打这个小鬼脑袋的那个，你们不是看见了？”
郁阳平：“…………哦。”
原来是天纵奇才本人啊，那没事了。
第73章 养女甄静
小鬼跟养小鬼的人之间息息相关, 童鬼被清除了怨念的一瞬间，甄静突然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恰好这个时候, 甄夫人来找她商量认回郝芷的事情，刚说到想让她去学校找郝芷，告诉她自己愿意让她以走失的双胞胎的身份回到甄家，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吐了一脸血，吓得连忙不敢再说了。
“不说了不说了, 我再也不跟你说这些事情了……静静你没事吧？你可别吓妈妈啊！”
甄静却理都不理她, 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 眼睛发直地盯着面前的空气，感受到小鬼跟自己之间建立的联系逐渐消失, 目眦欲裂，忍不住喃喃：“怎么可能……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大仙明明告诉她，这种小鬼怨气很深, 普通的道士就算来上十个, 也没有把握把它抓住。即使是经验丰富、道法高深的高人, 想要降服小鬼, 也得去掉半条命！
可这才第二天！为什么她养的小鬼就没了？！
总不可能告诉她, 郝芷比大仙口中的高人还要厉害，直接就把她的小鬼灭了？
郝芷凭什么？！
她昨晚就派小鬼出去灭口了，可直到现在, 也没有传来邱初夏和郝芷任何一个人的死讯，反倒是她自己对小鬼的感应无故消失, 甄静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在她耳边聒噪。
“静静, 静静你跟妈妈说句话啊！”甄夫人焦急道，“等会儿我们还要去于家商量订婚仪式的日子呢，你现在这个状态还能去吗……医生？快叫医生过来！”
甄静此时一片混乱，头脑飞快转动，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晰，一下子就听出甄夫人并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她在乎的只不过是跟自己跟于向文的婚约能不能如期履行罢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认知，甄静几乎忍不住心中对这对父母的恶念，脱口而出道：“别烦我！滚开！”
“……静静？”甄夫人被她的态度惊到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甄静。
甄静很快反应过来，强压住脑海中因为和小鬼断开联系而造成的疼痛，缓了缓语气：“我没事。订婚的事情你跟于叔叔他们商量就是了，我想休息一下，妈你先出去。”
甄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虽然有些担心甄静不去，于家会不会挑他们家的理，可是看甄静这个样子，去了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来，于是思考片刻，还是同意了。
“那我先过去了。医生马上就来了，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妈妈，知道了吗？”
甄静几乎要压不住心中的烦躁了，随口答应一句：“知道了。”
又嘱咐了几句，甄夫人这才离开。
只是等到关上房门，她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起来。
甄静刚才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特别可怕，就跟她梦里那只黑漆漆的鬼童一样，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梦里的遭遇，最后胎盘剥离时的痛苦席卷脑海，她吓都吓死了。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了心情，一边发消息给于家，告知他们甄静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打算出席的消息，一边小声嘀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一个个的，都这么倒霉……”
昨天丈夫乘坐的车子差点出事，她吓得腿都软了，好在人没事，只是眼皮被手机屏幕的碎片刮破了，得破相一段时间。
仔细想想，他们家上一回倒霉，就是发生在准备把郝芷认回来的那天。
他们这个亲生女儿，该不会是个扫把星吧？
甄夫人对郝芷的感情本就淡薄，头一天晚上的噩梦又让她仿佛再次亲身经历了一遍生孩子的痛苦，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在她的脑海中根深蒂固，一时间更不喜欢这个亲生女儿了。
既然她自己把他们的联系方式拉黑了，那就怪不得他们不认她。
她仔细想过了，订婚仪式一旦办成，甄静就是于家未来的少夫人，两家孩子从小指腹为婚，长大了又刚好互相喜欢，这门婚事几乎是板上钉钉。而郝芷，就算她现在跟赵家、乔家和王家那几个继承人的关系不错，那也仅限于同学，那几个孩子的父母肯定不会同意他们毕业后还跟一个无法为家族带来利益的女孩交往。
相比之下，还是甄静这个养女更有价值。
甄夫人打定主意，以后他们就只有甄静这一个女儿，而郝芷就算穷死，他们也不会再伸出援手！
这么想着，她把手机里刚加上的郝芷的联系方式全删了，谁知道刚删完，就收到了于家的回信。
“我们刚好也有点事情要处理，既然甄静不舒服，那干脆改天再聊订婚的事情吧。”
甄夫人愣了一下，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仔细看了几遍，才发现是称呼的问题。于家一向喜欢甄静这个儿媳妇，当初听说儿子自己找了个女孩谈恋爱，不知道是甄静，还数落过于向文，可以说是几乎把甄静当成半个女儿看待了。
他们平时叫甄静都是很亲昵的叫静静，怎么今天忽然开始直呼全名了？
就算是订婚之后两个孩子就算是大人了，那也说不通啊？
正疑惑着，管家忽然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大喊：“不好了，警察来了！”
“什么？警察来家里干什么？”
甄夫人大惊，第一反应是公司账目出了问题，赶忙想打电话给家里求助，谁知道跟在管家身后的警察走进来，亮出证件，说的却是：“你好女士，经知情人士举报，我们怀疑你们家的养女甄静与几年前海图国际中学发生的一件学生死亡案件有关，需要甄静本人配合调查。”
他们怎么知道是养女？！
还有学、学生死亡？
甄夫人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几年前帮忙掩盖的那个海难事件的真相，脸色巨变，可同时又十分的不敢置信。
当年那件事情明明已经被摆平了，他们家钱也赔了，前段时间幽灵游艇事件出来，他们也第一时间跟高家做了交易，把高岚心送进监狱，顶下所有罪名。
这事情怎么会又被翻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