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澈的口味,她从来都记得清楚。
“好的。”男人拿起锅铲,开始现炒。
虞晩又去买蛋炒饭,时间来不及再去排一次队,她索性也给自己买了一份一样的。
拎着两盒蛋炒饭过去,牛肉盖浇饭刚好做好,她手上又多了一份。
童佳霓买的是碗鸭血粉丝,汤汤水水的,带回教室很不方便,她就坐在食堂里吃。
虞晩拎着三份盒饭,从食堂一路小跑回教室,等她到教室,江澈和林知寒也刚好搬了桌椅回来了。
她把两份盒饭给他们,才拿着自己的那份回到座位上。
天太热了,一路跑回来,又连着爬五层楼,虞晩有点累。
呼吸也还没喘匀,她喝了口水,又坐着休息了会儿,才拿起勺子开始吃。
吃了一小半,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回教室坐下,她感觉快要上课,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
离晚自习开始还有三分钟。微信里多了一条未读消息,她点进去看。
【林知寒】:转账8元。
晚自习的铃声还没响,周蓓已经来了教室,打开电脑,开始调试投影仪。
虞晚赶紧把没吃完的饭盒,筷子餐巾纸都装进白色塑料袋里,系好结,走到教室外面的垃圾桶扔了。
重新回到座位,她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徘徊了几秒,最后还是戳了红包,领取了八块钱。
也许要等她们再相处一段时间,关系才会熟起来吧。
*
学校外的一家小黑网吧,各种游戏音效夹杂着暴躁开骂的声音混杂一起,闹哄哄的。
桌上的手机嘟嘟嘟开始震动,屏幕也亮了起来,映着液晶显示器的荧白光线。
孙一样刚被一枪狙死,正在等待复活,侧了侧头,视线随意扫过去。
手机是陆识,不是来电,而是设置好的闹钟。
孙一洋:“??”
把闹钟设在晚上八点二十,这每天早上还能不迟到也是神奇了。
陆识也注意到了手机的震动,他扯下耳朵上戴的耳机,站起来:“我回去了。”
孙一洋试图挽留:“这时间还挺早的,再吃一次鸡嘛。”
钟昊也道:“是啊识哥,咱们□□出来的呢,多不容易啊,就算不通宵也得多玩会儿嘛。”
“不了,还有事。”
陆识拿起桌上的手机,按停了闹钟,拎起椅子上的书包就往外走。
晚自习是八点半下课,他从网吧到校门口,差不多是十分钟。
已经有学生背着书包三三两两了从学校走了出来了,陆识走到黑色的宾利车前,坐到前面的副驾驶位置。
他和虞晚不在一个班,相处时间本就不多,他想和她一起回家。
没多久,后车门也被拉开,陆识往透视镜那儿看了眼,没见到虞晚,却看到了另一个女生。
就刚才在篮球场那儿见到的那个。
“这我表哥。”江澈介绍完,又看向陆识,“她叫林知寒,今天才转到我们学校。对了,她是晚晚的远方表姐,现在住她家,以后就和我们一起上学了。”
陆识不关心这个,甚至看也没看林知寒一眼,只问:“虞晚呢?”
“她今天值日,还在教室做卫生,估计还得过会儿才下来。”
陆识转回了头,把手机拿出来,插上耳机打游戏,连句问好的招呼都没有和林知寒打。
江澈怕林知寒会尴尬,忙拿出卷子,继续讲路上没讲完的题。
“这道题设计到追及问题,你做的时候用速度相等这一公式就会简单很多,当汽车的速度V1和自行测的速度V2……”
他讲题讲得专注,林知寒听得也认真,大半张卷子讲完,两人还完全沉浸在物理的题海里。
谁都没有留意到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虞晚还没下来。
陆识拿手机看了看,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他烦躁地拧了下眉,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
虞晚踩着自己的椅子,手里拿着抹布擦黑板。
负责扫地的女生扫完了,将扫把簸箕放到教室最后的角落,走到自己的座位拿起书包。
“晚晚我先走啦,再见。”
虞晚转过头,笑着和女生挥了挥手:“明天见呀。”
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擦完了黑板,重新洗了一遍抹布,又去擦讲台,顺带着把上面的卷子粉笔也收拾规整了一遍。
像是要变天了,晚自习的时候气温骤然就降了下来,现在外面刮起了风,蓝色的窗帘被吹得乱飞。
虞晚怕晚上下雨,吹进来的雨水会把窗户边同学的书本打湿,于是走过去,把窗户拉上。
拉最后一扇窗户时,风刮得更大了,哐当重重地一声,教室的后门一阵风带得关上了。
虞晚心道不好,赶紧跑过去拧门把手,结果拧了几遍,果然没有拧开。
下午的时候就有同学发现了,这门出了点问题,一旦关上,就会自动反锁上。
生活委员已经和后勤处的老师反应了,可明天才能来修。
教室的前面在那个女生离开时顺手关上了,后门又打不开,虞晚只能从书包里拿出手机,给江澈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一遍,两遍。
等到第三遍时,虞晚没有听完,手机就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握着黑屏的手机,她有些沮丧,忍不住叹了声气,自己今天的运气太不好了吧。
江澈知道她今天值日,以往她五六分钟就会做完卫生的,要是她很久没下去,他一定会上来找她。
虞晚这么安慰着自己,坐到自己座位上。
教室里在此刻格外静,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外面是黑漆漆的夜,风吹在窗户上,发出呜呜的声响。
她有点怕,小时候她被江澈拉着一起看了几部恐怖片,印象最深的那部就是发生在教室里。
那部鬼片的名字她还记得,其中有一幕特别惊悚,女生吊死在了教室的风扇上,长长的头发散下来,模样狰狞。
那时她吓得好几个晚上不敢一个人睡觉,每天晚上抱着自己的枕头和小被子去敲爸爸妈妈的房门。
虞晚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随便翻了一页,试图转移注意力。
可每看几行字,都忍不住往窗户那儿看一眼,期待下一秒江澈就能出现,带自己出去。
正等得坐立不安时,没有一点防备,教室的灯突然全关了,眼前只剩一片漆黑。
那一瞬间,虞晚真的被吓懵了。
意识空了好久,才慢慢地找回来,只是心脏仍然跳得飞快,捏紧的手心也出了一层冷汗。
她想起来了,到了九点钟,整栋教学楼都会自动断电。
学校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有一回放学了,有个班的学生都不走,在教室用投影仪放看部少儿不宜的片子,恰巧就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了。
这事班主任有说过的,虞晚知道的,但今天她是头一回经历,一时忘记了。
原来现在已经九点钟了。
都过去半个小时了,江澈哥哥怎么还不来找她啊?她不会今天一晚上都回不去吧?
冷白凄惨的月光照进来,风呜呜地吹,声音和光效都像极了恐怖片的里场景。
虞晚咬住唇,脑子里不受控地又想起那部看过的恐怖片。
越想越害怕,她拼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部鬼片。
却一点用没有,那一幕就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连细枝末节都越来越情绪。
虞晚趴在桌子上,恨不得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身子止不住地轻颤。
她知道世界上没有鬼,也知道自己已经十六岁了,不该这么胆小的,可是害怕这种情绪,就是没法控制的啊。
她甚至不敢抬头,往教室风扇那儿看一眼。
“哗啦”一声,靠着走廊的一扇窗户直接被人拉开。
这动静在此时不小,处于惊弓之鸟状态的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就在下一秒,她听到少年低哑又熟悉的嗓音——
“虞晚,你是不是还在教室里?”
第17章 你能和我说会儿话吗
虞晚闻声抬起头。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出一束白光,直直地照进漆黑的教室,对面的墙壁上落下一点圆圆的光斑。
少年站在窗户外面,身高腿也长,似松柏般挺立,五官深邃,半边被手机的光照亮,半边被阴影笼着。
“我在的!”
短暂的愣怔后,惊喜铺天盖地般袭来。
她马上朝着窗户那儿跑,动作急促又慌张,还不小心被桌子脚绊了一下。
生怕自己晚一秒,他就等不及要走了。
虞晚跑到窗户边,脸仰着看他,语速飞快解释道:“教室的后门坏了,被风吹得自动锁上了,我出不去。”
说完又眼巴巴地看着他,声音带上了恳求:“你能帮我去保卫处,拿把钥匙来开门吗?”
陆识看到小姑娘泪汪汪,可怜兮兮的一张脸,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忍不住皱眉。
虞晚见他是这副表情,以为他是不愿意,正不知该怎么办好时,听到他说:“我先试试。”
虞晚:“啊?”
她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反正等了一会儿,教室后门就真的被他弄开了!!!
陆识走进来,看见她一脸惊讶,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仿佛见证了什么神奇的魔术。
“哇,你怎么办到的啊?”她不敢置信地问。
陆识冲着她扬了扬手里拿着的饭卡。
“诶?”虞晚歪了歪头,还是没懂。
“把这个插到门缝里,划那个门栓。这门被风一吹就反锁上了,本身就说明锁芯已经松动了。”
“哦哦。”她这下明白了,满脸钦佩:“你好聪明呀。”
陆识还是第一次被夸聪明,喉头很轻地荡出一声笑,这感觉新奇,但也挺不错的。
虞晚去拿了书包,把桌子上的语文书放进去,背好走出教室。
走到楼梯拐角处,她准备下去,书包的带子被轻扯了下。
虞晚回过头。
目光对视,陆识垂眸看着她,唇角勾着一点戏谑笑意:“不去洗把脸,就直接下去啊?”
虞晚怔了两秒,想起什么,脸颊一热,连带着耳朵根都泛起红晕。
刚才太过惊喜和高兴,都忘了突然停电时,自己被吓哭了这么丢脸的事实。
从小到大,她也就在爸爸妈妈,还有江澈哥哥面前哭过。
其他时候,她还是很要面子的!
这是第一次,在别的男生面前掉眼泪,而且自己都快十六岁,这么大了呀。
哭过的样子一定很丑,也很滑稽,这点虞晚能够从他高高扬起的唇角看出来。
她特别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的,是自己还得和他开口——
“那……还是去洗把脸吧。”
“就是,你能不能陪我去卫生间那儿啊,太黑了,我有点怕。”
陆识抬了抬下巴:“走吧。”
女卫生间的盥洗台前有一面很大的镜子。
白天人多的时候照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天都黑了,又没有灯,里面就她一个人。
安静得只听得到哗啦啦的流水声,空荡荡的,还带了点回响的效果,就有一点点瘆人。
虞晚丰富的想象力在这个时候又开始胡作非为了。
总觉得自己一抬头,镜子就会出现一张白森森的鬼脸,或者一回头,就有个披头散发,血淋淋的女鬼站在自己身后。
她把水龙头一拧,飞快跑出去。
陆识站在门边,见她这么快出来,有些意外:“洗完了?”
“不是。”虞晚摇头,也挺为自己这么胆小而难为情的,几乎是气音道:“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还在外面没走。”
“我再进去洗脸的时候,你能不能和说说话?随便什么都行的,我就是想听到外面有你的声音。”
她仰头看着他,湿漉漉的一双杏眼,鼻尖还泛着点红。
像是只小兔子。
陆识笑了声,问:“你要我说什么?”
“……”虞晚被问住了,突然要找个什么话题,还真一时想不到。
总不能让他站在外面给她背一篇赤壁赋吧。
虞晚感觉自己真的好麻烦,好矫情,还好事儿多!
他来给她开门够好了,自己还不停地提要求,也太得寸进尺了。
“算了,没事。”她摆摆手,重新鼓起勇气往里面走,“我很快洗完,你再等一下就好。”
她朝里迈进一步,耳边忽然响起他的声音,语调轻又缓,低沉沉的,很温柔。
他在给她唱歌。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秋风即使带凉,亦漂亮,深秋中的你填密我梦想,就像落叶飞,轻敲我窗……”
是首粤语的歌曲,虞晚只捕捉到“秋”“秋风”这两个词,其他的就没听懂了。
莫名的,她心里变得踏实,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脑海里没有再浮现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幻想,只有少年磁沉低柔,又舒缓的声音。
“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够运,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
在初秋微凉的夜晚,隔着半面墙的距离,萦绕在耳畔间。
虞晚重新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走出去,他见到她,收了声,两人并肩往楼梯那儿走。
四周还是很黑的,手电筒打出光,只能照亮前面的几步台阶。
虞晚下楼梯的时候手扶着边上的栏杆,怕摔了,她头低着,盯着脚下的路,非常小心谨慎。
陆识也走得慢,一小步一小步的,就按着她的速度。
下完最后一层,虞晚小小地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陆识:“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的。”
小姑娘自己可能都没发现,每次夸人时,她眼睛会不自觉地弯起来,漾出甜软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