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诺顾不上这些,此刻一颗心全在那不停响铃的手机上,掌心撑了一下墙面,跌跌撞撞小跑到沙发前。
看到屏幕上来电显示的一瞬间,小姑娘期待的喜悦一瞬间僵硬在脸上。
微微上扬的唇角渐渐放了下来,眼里的光趋于平淡,她睨着那跳动的“宋启琛”三个字,半晌才按下接听。
“怎么样?和你家那位商量清楚了没有?”宋启琛刚开完一场漫长的会,结束后看了眼时间,便立刻来要陈知诺的决定了。
哪怕早上在私人情感上,已经被她正正经经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可此刻他仍旧追来讨要她和陆承骁商量过后的答案,于公,他是真心觉得她适合那些工作。
陈知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这事,她安静了几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我一会儿再打给您吧?他这会儿……有点儿忙。”
这话听着像是在说服宋启琛,其实却是在说服自己。
宋启琛好说话得很,答了一句“行”,并没有过多的猜测。
陈知诺挂了电话,指尖微抖着点开微信置顶的那个对话框。
一瞬间,她刚刚才忍回去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哪怕她已经放出那样的狠话,陆承骁仍旧连半个字都没回。
陈知诺下意识点到他的手机号,拨过去之前,足足犹豫了数十秒,再也没有早上当着林浣溪时的底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就当是再给两人之间一次机会,她小心翼翼点了拨号键,几秒钟之后,冰冷的机械音不断地重复着“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陈知诺也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遍才挂断,算了,人家天承集团陆总日理万机,哪顾得上她这点小事,和他商量什么,不必自作多情。
陈知诺咬着唇,点开宋启琛的微信。
“宋总,我考虑过了,您说的那些确实对我来说都是难得的机会,也许我可以从里头学到很多新东西,期待接下来的合作。”
宋启琛消息回得也快:“期待看到更出色的你。”
不得不说,宋启琛给的机会起点颇高,然而陈知诺做完这个决定,并没有得到什么即将在事业上节节高升的快|感。
她浑浑噩噩地给嘟嘟准备好一整天的口粮,将手机关掉随意丢在家中,连拖鞋都没注意换,直接趿着,手里握着几颗硬币,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到电梯口的时候碰上了替陆承骁收拾屋子的阿姨,阿姨手上拎了两大袋东西,见陈知诺过来,有礼貌地点了个头。
陈知诺紧了紧手心,礼貌问道:“屋子里的东西都要扔了吗?”
阿姨点点头:“差不多吧,不过也没多少东西,看着不太常住的样子。”
陈知诺想起陆承骁平日里多数是赖在她那边的,确实不太常住自己那头,不自觉扯了扯唇角,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落寞地低下头去。
阿姨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不过养宠物的那些东西倒是没让扔。”
陈知诺抬了抬头,眉头微皱,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又实在想不透,索性不再想。
阿姨常年在服务行业,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小,见陈知诺神色颓丧,难免有些担心,多问了一句:“小姑娘,心里有不痛快的事啊?”
陈知诺礼貌地笑了笑,摇摇头:“没有。”
“阿姨也不是八卦多嘴的人,看你这么年轻,还是个学生吧?要遇上什么想不开的事,就父母多说说话,哪有解不开的结啊。”阿姨并不知道陈知诺的家事,也没想那么多,体贴地建议了一句。
陈知诺抿了抿唇,笑容仍旧得体:“好。”
然而她父母根本就不要她,她又能和谁说去。
小姑娘慢悠悠走到公交站,随意挑了辆正巧停在面前的车便坐了上去。
华安城有不少这种双层的观光大巴,一块钱能环绕整座城市,从前陈知诺不开心的时候最喜欢独自一人坐在二层车头,透过玻璃窗,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个繁华陌生却和她毫不相干的世界。
没想到如今还是只能这样。
车子走走停停,身边的人换了又换。
陈知诺大多数时候是低着头,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偶尔抬头瞧瞧周围的景色,已经分辨不出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半个多小时之后,身边涌上来一大波老妇人,几个人兴高采烈,比车上那帮年轻人有活力得多。
“哎,一会儿挨个拜,别插队啊,到神仙面前得虔诚,不能没有素质。”
“知道了知道了。”
“你求的什么呀?”
“害,还不是我那倒霉儿子,我得问问神仙,他什么时候能从国外回来看看我这老太婆!”这种一个电话的事,居然还得靠求神拜佛,老妇人语气里多少藏着点无奈。
“嘶,那华天庙不是说问姻缘最灵吗?”
“能问都能问,现在当神仙的也得内卷呢,业务能力可广了,我昨晚熬了一个大夜写了两页纸的事,待会儿一口气全问了。”
几个阿姨嗓门不小,陈知诺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干净,还没来得及等她细想,车子便在华天庙站停了下来。
阿姨们纷纷排队下车,陈知诺忽地想起了陆乔乔曾经开过的玩笑,竟也鬼使神差般跟着下了车。
寺庙在山顶,需诚心,从古至今只可拾阶而上,陈知诺跟在一大堆游客的身后,半点没有运动细胞的小姑娘竟然趿着拖鞋一步一步攀上了山顶。
山上的人不少,尤其那座庙前,排起了长队。
陈知诺寻了一处树荫坐下,竟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到了夜里。
此刻庙前终于恢复了宁静,陈知诺缓缓走到佛像前,小心翼翼地跪坐下来。
她从来不信这些,可双手合十闭上眼,轻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烟火气时,却莫名感到心安。
也许如今能让她心安的只有这些了吧,她被放弃过太多太多次了,实在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是能让她相信的。
她有一肚子的委屈不敢找任何人倾诉,害怕所剩无几十分珍重的朋友因为烦扰而全都放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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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骁看到陈知诺那条消息时,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安排了打道回府。
期间打了无数个电话给她,可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好在他离开之前安排过任海阔,时时刻刻派人暗里守着她。
“太太去了华天庙。”任海阔汇报道。
陆承骁眉头一皱,心都提起来了:“华天庙?她去那里做什么?”
这后半句并非询问任海阔的,只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她一个人大晚上的怎么会有胆子在那深山老林里呆着。
下了飞机,陆承骁几乎是第一时间飙车赶往华天寺山脚。
那处除了石阶普通人没有旁的方式可以上山,然而陆承骁又哪里是普通人,他的心思早就跟着飞到了山顶,怎么管得上什么心诚与不诚。
直升机几乎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便带着男人盘旋到了山顶。
在离寺庙不远处的天空之上,能隐约看见此刻仍旧乖乖巧巧跪坐在佛前的小姑娘。
她面色平静,轻声细语地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大概只因为不用担心会随时随刻被厌恶被丢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这跪坐了多久,只看见红烛已经快燃到尽头。
她小心翼翼抱着签筒闭上眼轻轻摇晃,“笃笃笃”的声响在宁静的夜色中尤为清脆洪亮。
几秒之后竹签落地,陈知诺捡起来就着烛光瞧了一眼。
“所见即所想,所想即所信,所信即所命。”
陈知诺还没来得及领悟这签上的意思,烛光却燃到了最后一刻,昏暗的光亮随着一缕烟气儿飘上云天,庙内忽地一下沉入黑暗的夜色里。
陈知诺胆子本就小,加之小时候拜陈知妍所赐,落下了不少阴影,能半夜三更在这呆上这么久,几乎已经用尽了全数的勇气,此刻一瞬间没了最后一丝光线,她也顾不上是在哪,吓得“啊”得一声叫了出来。
抬眸再瞧上面前这尊硕大的铜像时,竟控制不住生出恐惧来。
陈知诺双手紧紧攥着膝下的蒲垫,怎么也没敢继续动弹。
身后忽然传来巨大的风声,裹挟着什么东西在旋转,下一秒,吓得呆坐在原地的小姑娘被直直揽入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浓浓的烟火气息中忽地混进了那股她刻进记忆中最熟悉的味道,陈知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瞬间紧紧缠到陆承骁身上,眼泪控制不住地爆发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在陆承骁肩头。
“我害怕!”她隐隐呜呜半晌,终于还是毫无遮掩地向他吐露了真心话。
也不知是怕黑,怕一个人,还是怕他再也不回来。
陆承骁单膝直直跪在地上,紧紧将人箍着:“不怕不怕,我来了。”
“我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你都不肯接也不肯回……!”陈知诺含含糊糊地说着控诉他的话。
“我在飞机上呢。”陆承骁轻抚着她的背,话音温柔到极致,“只是去国外办点事。”
“你不要我和嘟嘟了……”陈知诺这会儿哪听得进这些,委屈巴巴地瘪着嘴。
“怎么可能不要?”陆承骁捧着她湿乎乎的脸蛋,“早上的事是我不对,我小心眼,我嫉妒别的男人,差点没控制好情绪,吓到你了,可是我哪怕知道那样不对,应该给你自由,不能约束你的正常生活,可是还是会忍不住会嫉妒,怕要是再控制不住真伤了你,大概会后悔一辈子,所以索性去国外呆几天,冷静冷静。”
“那你还来做什么呀……”陈知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陆承骁心里揪着疼:“你让我回家,那我不是就得立刻回来吗?我哪敢不听你的话呢?”
陈知诺哭得眼泪汪汪的,脑子也有点懵,看向他的眼神傻兮兮的却又正是陆承骁最好的那口。
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湿漉漉的眼角,陈知诺没躲开,可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嘤嘤呜呜道:“你是不是在国外有其他的老婆了,温柔的会好好听你话的,不和别人吃饭的,不会叫你帮忙遛狗的老婆,是不是?”
陆承骁将她脸蛋上的眼泪一下一下吻去,指腹摩挲着她柔软的耳垂,紧紧将人抱着:“我怎么敢在外边有别的老婆,我就喜欢不温柔不听话,不会自己遛狗的小姑娘。”
第65章 老老实实和老婆大人报备……
陈知诺积攒了一整夜的委屈一瞬间释放得淋漓尽致,哭得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懵懵地藏在他怀里掉眼泪,半晌才品出些他话里的不对劲来,傻乎乎地抬起头来,奶凶奶凶地盯着陆承骁,小拳头攥着,半点没留情地一下一下砸在他肩头:“你说我不温柔不听话不会遛狗?”
陆承骁瞧着她这小模样,又心疼又忍不住笑,这会儿横竖不能和她咬文嚼字,更没可能讲道理,男人俯下身去,轻捏着她下巴,毫不犹豫地往那他肖想了太久太久的粉润亲了下去。
嘴唇上陌生又熟悉的异样一下子封锁了陈知诺本就乱成一团糟的思绪,小姑娘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一只手被他握在手心里揉捻着,另一只手只得无措地攥紧他衣摆。
这场阔别已久的亲吻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陈知诺只觉得自己好几回几近缺氧,呼吸急促到了顶端之时,陆承骁又像是有感应般,稍稍松开留她喘一口气,而后再次攻城略地。
陈知诺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也并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自觉地微微仰着头,乖巧地承受陆承骁亲昵的侵略。
过去他们曾有过无数次亲吻,或青涩或缠|绵,可这一次,是真的,她是真的心甘情愿,而他也是真的因为喜欢她,因为只想要她,无关乎其他。
陈知诺眼眶又湿了湿,眼泪刚刚才被陆承骁吻尽,这会儿又忍不住夺眶而出,一颗一颗砸下来,饱含着过去所有的委屈。
直到陆承骁温热的嘴唇追随着她那湿漉漉的眼泪珠子,从眼角一直到耳后,她才微微回过神来,脸颊忍不住红了红,委屈劲全数成了羞燥,单手抵了抵他胸膛,却被抱得越发得紧。
陈知诺耳根红得都快滴出血来,好不容易才溢出几句话来,结结巴巴的带着莫名的紧张:“你、你先别……佛、佛祖还在看着呢……这样不太好呀……”
陆承骁单手扣着她细嫩修长的后颈,闻言实在没忍住,藏在她颈窝处低低地笑出声来。
“让佛祖看着吧,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咱们是合法的,我亲的是自己老婆,又不是别家的,佛祖也管不了的。”他嗓音有些沉,带着些还未从方才那漫长的亲吻中脱离出来的耐人寻味的调调。
陈知诺眨了眨眼,还是觉得不太好,她骨子里并非开放的个性,胆子小,不像陆承骁那般放肆,她轻轻推了推他,跟小奶猫撒娇似的:“回、回去再那个吧……”
“那个?”陆承骁饶有形式地勾了勾唇,笑得意味深长,虽知道她压根没有他那不要脸的意思,却还是忍不住故意逗她,“哪个啊?”
陆承骁这蔫坏的表情陈知诺再熟悉不过了,此刻宛若全身过了电般,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心跳得飞快,要是真有小鹿乱撞,八成该撞死了:“陆承骁!你说话注意一点……”
“我没说什么啊。”他忍着笑,“你以为我说什么呢诺诺?”
陈知诺在这种不要脸的事上根本说不过他,又羞又委屈,腮帮子气得鼓鼓囊囊的,自以为很凶,实则萌得陆承骁心肝直颤。
陆承骁弯着唇:“真的回去就那个……?”
“陆承骁!”
“好好好,看在佛祖的面子上,先放过你。”他仔细地用手指头一点一点将陈知诺脸蛋上的眼泪珠子擦干净,还没来得及替她将微散的衣服拉好,陈知诺便忽地将手从他身上抽离开来,两人之间很快腾出些距离。
陆承骁手上动作停留在空气中,扬扬眉,就见她一本正经地重新在蒲垫上跪坐好,双手合十闭上眼,碎碎念了一大通。
陆承骁侧着耳听,忍俊不禁,只听了个只言片语,小姑娘这会儿的腔调里还带着点鼻音,含含糊糊的不太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