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提这事儿也是有私心的。李淑鳌生于康熙二十八年,眼看着就要到而立之年还未娶妻,她心里着急,就起了撮合的心思。
姜家自诩望族,那只是在天津地界儿,李家不同,李家在京城做官的就有好几人,他们在皇上面前都是挂上号的。更别说姜老夫人的娘家了。
她娘家这两年有些没落,为了娘家她没少发愁。若是能跟李家联姻,她死也能名目了。
姜老夫人觉得自己也算是坑外孙,若宛儿没这么好,她也不会提及这事儿。
宛儿表妹要来了?李淑鳌当即一喜,内心长乐的影子都冲淡了一些。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天津,自然也见过那位远房表妹,他记得小时候两人也是很要好的。如今听到表妹要来,他自然欣喜。
姜老夫人微微一笑,什么一见钟情,自己的外孙自己了解,瞧瞧这不就被转移视线了。等宛儿来了,她在拘着外孙不让他出门,过不了两三天就能把那狐媚子给忘记了。到时候她在撮合他与宛儿,如此倒也两全其美。
她想的很好,事实也确实如她想的那般发展,只除了长乐对李淑鳌一点印象没有,别说纠缠,再见面若不是李淑鳌跟她说话,她都不知道这人是之前见过的。
皇太后信佛,正好天津有间有名的佛寺,她就想要去拜拜。伊青禾与长乐也没别的计划,就打算一起。
在山脚下正好遇上陪着外祖母前来上香的李淑鳌。时隔数日再次看到长乐,李淑鳌那个熄灭的心又燃烧起来,尽管知道自己不可能,他还是没忍住上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长乐正陪着玛姆说笑,冷不丁一个人凑了过来,下了她一跳。长乐皱眉,“你是?”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自己记住了别人,别人却没有记住自己,李淑鳌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他打起精神笑道:“姑娘忘了,五日前我们见过。”
今日胤禔不在,若是他在,一定会喷李淑鳌一脸,他女儿日理万机为什么要记住一个五日前仅有一面的人?李淑鳌这样未免有些太看得起自己。
长乐后退一步,站在伊青禾身后,可有可无的‘哦’了一声。
她后退表明态度,那边李淑鳌的表妹笑着走了过来,她伸手轻轻扯了下李淑鳌的衣袖,“表哥,这位姑娘是?”她笑意不达眼底,眼睛深处有着对长乐的忌惮。
原以为自己足够漂亮,可眼前的姑娘与她不相上下,甚至她周身的贵气把自己衬托的平反。宛儿很害怕,所以,她故意表现的亲昵,以此来宣誓主权。
李淑鳌有些尴尬,见了两面,他还不知道这姑娘的姓名。而且当着两人的面,他竟然还有些心虚。
伊青禾撇撇嘴,在心里嗤笑一声,这个李淑鳌心里想的什么她一清二楚,别说她女儿对他没感觉,就算是喜欢他,这种人她也要给搅黄了不成。她搀扶着皇太后的胳膊,示意长乐去另一边,三人打算绕过他们前行。
宛儿似乎心有不甘,她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姑娘,”然而不管是长乐还是伊青禾无人理会她。
宛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姜老夫人上前,“几位请留步,老身姜王氏,夫家不才添为直隶州知州,不知几位是?哦,老身没有别的意思,这佛寺香火鼎盛,一般人若不提前预约很难有位子。我们姜家虽然不是多厉害的门户,也常年再次租住院子,几位若是不介意……”
伊青禾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多谢老夫人好意,但是不必了。”
天津卫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它隶属直隶,而直隶除了尚书与督察御史之外,最大的官就是这个所谓直隶州知州了。因此,它虽然只是个正五品,在京城排不上号的官职,在这边却相当于土皇帝了。
这个姓姜的老夫人口口声声姜家小门小户,脸上却是一片傲然之色,甚至还有拉踩她们的意思。
身为亲王福晋,伊青禾什么没见过,她这点手段简直小儿科。
三人一边走,皇太后一边说道:“哎呀,皇宫果然是个能锻炼人的地方,我一直觉得自己手段也就那样,勉强能够自保而已。今日见了这老夫人,我忽然发现自己也是个宫斗高手了。”
康熙初年皇太后就入了宫,早起康熙后宫乱的很、斗的也厉害。像姜老夫人这样的,别说搁在以往的后宫,就是先皇后期也是个活不过三天的主。
就这点心机手段,也好意思找她们的茬。
不是她自傲,身为皇族,大清哪个有名的寺院会不给面子?更别说她们出发前就先让人来寺庙打过招呼,订好了院落,根本用不着姜老夫人的施舍。
眼睁睁的看着三人离去,姜老夫人冷哼,“确实没规矩的很,这样的人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就算长的漂亮,也不具备当家主母的素质。”
她说完还看了李淑鳌一眼,李淑鳌有些尴尬。
李家是大家族,李淑鳌这一支是嫡枝,他的爷爷是这一支的族长,他的父亲与三叔一直在争夺下一任族长的位子。李淑鳌的父亲是庶长子本身能力要比嫡出的三叔出众,可李家是比较看重血统的,尽管他父亲要有本事,看重三叔的人还是比较多。
姜老夫人一直觉得凭借着女婿的本事,族长之位肯定手到擒来,到那时她的外孙就是下一任族长。族长的妻子,在整个家族地位都非同一般,说她是当家祖母还委屈了呢。
她说着还拍了拍宛儿的手,惹的宛儿娇羞不已。李淑鳌几时见过这样的宛儿,一时间竟然看呆了去。
第216章 番外七
姜老夫人看着两人满意的时候,长了一行已经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了订好的院子。
“女施主,这是根据您的要求敝寺院拾出来的院子,您看如何?”
伊青禾她们只有三个人,一个小院子足以,最主要的是院子要清净。小沙弥前面的院子不大,四周很安静,在他们院子前面不远还有一片竹林,更显得意境悠远。
这一片院落也不算多,只左右相隔数米的地方有两间相同的院落,其中一间如今空着没人住,另一间常年住着一位少年。
“不过你们放心,王公子平日里极少出门,只每月初一十五会去大殿诵读经文。”说起这位王公子,小沙弥不胜唏嘘。
据说这位王公子出身世家望族还是其嫡系子弟,就是本身运气不太好,从小到大灾祸不断。他若是本人倒霉也就算了,凡是与他关系亲近的莫不被牵连,不得已王家就把他送到香火鼎盛的寺庙借助,以期望能化解他身上的霉运。
他们这间寺庙虽然出名,也只是在当地而言,原本是不可能吸引像王公子这样的人。也不知是谁给王公子批了命,说他能在此处遇见贵人,所以王家才把人送了来。
你倒小沙弥为何说这么多,一来宣传自家寺庙有灵气连大家族的公子都能吸引的过来;二也是王家的意思,他们特意嘱咐了寺里的主持,每一个前来住宿的客人都要说一说王公子的事情,以期望早日找到所谓的‘贵人’。
伊青禾皱眉,她不其然想到弘皙,当初弘皙不就被人视为‘瘟神’,也不知这个王公子品行如何,若跟弘皙一样,她觉得还是换个地方住比较好。
似乎看出伊青禾的担忧,小沙弥说道:“施主尽管放心,我佛慈悲,王公子住宿到现在,我寺从未发生过倒霉事件。而王公子本人品行更是高洁,不曾做出过任何不妥的事情。当然,若几位施主觉得此处不妥,我们也可以给诸位换个地方,不过,其他地方可没有此处安静就是了。”
皇太后说道:“我看这里挺好的,咱们就住这吧。”她们身份特殊,自然是越安静越好。再说佛寺也不敢拿香客的名誉开玩笑,万一有人在这里出了意外,谁还敢来着佛寺。
甚至她还在想,那人所谓的贵人会不会就是长乐。
长乐是有名的福娃娃,若那人真如小沙弥所说是个不错的,让长乐说几句好话也无妨。
一连住了两日,她们特意观察了都不见隔壁有什么动静,伊青禾才相信小沙弥说的。这位王公子当真是老实人。
第三日,长乐刚出房门,就看见隔壁那位只听其名的‘王公子’走了出来。出门遇见女眷王公子也有些尴尬,他不过听说后山的海棠开的极好,忍不住心痒想要去作画。原本他就担心会遇上女眷才特意起了个大早,哪里想到刚出门就真给遇上了。
长乐好奇的看了‘王公子’一眼,尤其他背后的雨伞,她抬头看看天空,太阳已经冒出半个脑袋,可见是个晴天。晴天背雨伞还真是奇怪。
像这样的眼神他见多了,王公子见怪不怪,他紧了紧手中的雨伞,对着长乐颔首,然后往前走去。经过长乐的时候,他可以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长乐身边的丫头说道:“小姐,这人看着到比之前那个李什么的懂礼数多了。”男女有别,就算是满人也很少有像那个李什么直接问名字的。他那行为让小丫头很是不满。
长乐轻声一笑:“你啊,别人与咱们何干,咱们自己注意自己的言行就可以了。”说也奇怪,她自认记忆力算好的,现在依旧记不清那个李什么的名字和长相。
但不可否认,她也觉得这位公子不论长相、气度还是规矩都比那人好甚多,让人好感倍增。
长乐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认看不见那位公子的身影,她这才带着丫头往前走。两人的目的也是后山的海棠。
丫头眼尖,刚上来就看见那位背伞的奇怪公子。她伸手往前一指,“小姐你看,还真是巧了,那位公子也是来看海棠的。”
长乐一看还真是,而且他所在的位置还极佳。
王博延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又遇见那位姑娘,见姑娘徐步走来,他略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说道:“姑娘,一会儿可能会下雨,若是无事,还请尽早离开。”
因为从小就倒霉,活了二十多年的王博延差不多摸索出一些规矩来。比如,他今日想要外出作画,出门时艳阳高照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大雨倾盆,而等他回到住处,又必定会雨过天晴。
总之就是距离他越近,倒霉的事儿可能就越多。他自己早就习惯了,却并不想因此连累别人。
再次抬头看看天上的大太阳,长乐没忍住笑出声:“为什么你会认为今天会下雨,我觉得今天天气很好啊。”顿了一下,她又加了一句,“很适合赏花。”
王博延作画的手一顿,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在这位姑娘说完这句话后,无精打采的海棠瞬间精神起来。这景色比他来之前更美了。
王博延:……
已经习惯做什么什么都不成的他心情有些复杂。
说完这话,长乐也没有继续跟王博延搭讪,她选了个距离王博延稍远,但同样位置不错的地方坐了下来。
对方不信,王博延不再多说,趁着此时天气上好,他加快了作画的速度。全身心的投入,时间过的就是快,等他把带来的画纸全部画完,不知不觉已经巳时末,马上要到午时了。
午时??
王博延愣住了,他出门的时候辰时初,在外两个时辰居然无事发生,还真是稀奇。
嘲弄的摇摇头,暗笑自己傻透了。没事发生还不好,至少他今日的画作算是保住了。
他收拾东西就准备下山,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姑娘,真是巧。”他本无意偷听,奈何说话声距离自己并不是很远,他自幼耳聪目明,还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正着。
看着凑到自己身边的一男一女,长乐蹙眉。她身边的丫头见状双手掐腰,“喂,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不知道吗?明明看到我家小姐在这里还凑过来是什么意思?我看你的打扮像个读书人,非礼勿视几个字都不懂吗?”
小丫头噼里啪啦夹枪带棒一通说,让李淑鳌羞愤不已。他也知道这样不对,只是看到这姑娘总是忍不住上前想要与之说话。他想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理会对面二人,长乐伸手扯了小丫头一下,“走了。”他们出来的时间不早了,也是时候回去了。
长乐说走就走,李淑鳌鬼使神差的跟在她身后,一行人就这样落在王博延的眼里。他对着长乐颔首,自觉后退几步让出路径,却又在李淑鳌过来的时候下意识站了回去,与李淑鳌撞了个正着。
“这位公子,实在抱歉。”嘴里说着抱歉,王博延却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这人长的一表人才却做出尾随的事情来,可见不是什么好人。他对那姑娘观感不错,两人又相邻住着,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帮一把。
跟弘皙不一样,王博延是知道自己倒霉体质的,他甚至知道若他碰到谁,视情况那人也会有不同程度的倒霉事。
以往他是很不屑这种做法的,如今为了那姑娘的安全,居然就这样撞过去。他心里不免又唾弃自己一番。
长乐主仆二人走的快,就这一打岔的功夫,人就已经看不见了。
李淑鳌懊恼的看了王博延一眼,他什么都没说,赶紧顺着这条路追了过去。也许是他走到太急,又或者山路陡峭不平一时没有注意,他走了几步忽然摔了下去。
“表哥,”宛儿惊呼一声,她想要去拉人,结果就是与李淑鳌一起从山上滚了下去。
两人抱作一团往山下滚去,惊的躲在一旁的小丫头张大了嘴巴。道:“这下好了,看他以后还怎么纠缠小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与女子抱作一团,他丢人不说,肯定还要给人家一个说法的。到时候有了未婚妻,看他还怎么有脸纠缠她家小姐。
想到这里,小丫头看向身后的王博延,“你这人的霉运也不是毫无用处嘛。”她刚才可都看见了,姓李的与这位公子撞在了一起。
“青梅,”长乐呵斥一声,她歉意的说道:“对不住,丫头无状,还请公子见谅。”她转头严厉的看向小丫头,“还不给王公子道歉。”
没人喜欢被人当做瘟神吧?就算这位公子做的事好事,但也改变不了他身带霉运的事实。青梅当着人的面揭人伤疤,哪怕不是有意的,也太伤人。
青梅吐了吐舌头,上前福身,声音诚恳,“对不起。”
王博延摆摆手,“姑娘无需自责,我运气不好是事实,不过能帮到姑娘也算是件善事。”怕长乐误会,他又多说了句,“我见姑娘对他颇有不耐,那位公子的眼神也不甚清明,所以自作主张,姑娘不怪我多事就好。”
“不会,实际上我与那位……公子也就偶然见过两面,我连他叫什么长什么样都没记住,哪知他总是往前凑。刚才若公子‘不出手’,我也是会出手的。”长乐拍了拍自己腰间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