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匹萨娘子
时间:2021-06-13 08:54:39

  满天星斗在他意气风发的眼前也只能黯然失『色』。
  水银一样的月光披在两人身上,像闪闪发光的鲛纱,覆在他们十指交叉的地方。
  沈珠曦胸闷气短,心脏砰砰『乱』跳,浑身血『液』失控地一个劲往脸上涌。
  她从李鹜的目光下慌张逃开,手脚僵直地往前走,脑子混沌得像是正在熬煮的糖浆,黏稠迟缓,却又甜得发麻。
  天上的母妃啊,她这是要英年早逝了吗?
  要不然,她怎么心跳这么快?还总感觉吸不上气来?
  “我现在有点信命了。”李鹜忽然说。
  沈珠曦抬起头,看见他若有所思的表情。
  “为什么?”
  “风水轮流转的意思是……老子前半生受那么多苦,”李鹜说,“是因为老天安排后半生和你相遇。”
  沈珠曦怔怔地看着他:“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李鹜看着她,半晌后才说:
  “只有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沈珠曦急着摇头否定,一股恐惧从她心底冒起——恐惧李鹜像别人一样,看见的是不真实的她,是一厢情愿想象中的她。
  为了回应这种期待,她要再次血肉模糊地雕刻自己。
  她定定地看着李鹜的眼睛,委屈和不安让她的声音变了调:
  “我不会女红,不通厨艺,不识五谷,容易轻信于人,明明什么都不会却又总是冲动,只会给你们添麻烦……我什么都不会,就连自己的眼泪都控制不了——”沈珠曦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露』水般剔透的水珠沾在睫『毛』上,随着浓密长睫一扬一垂,像一串闪闪烁烁的碎玉。
  “谁说你什么都不会?”
  李鹜停下脚步,沈珠曦受他牵扯,也跟着停下脚步。
  “你会读书写字,懂琴棋书画,不管什么东西只要看过一次就能倒背如流,你还懂鉴赏,会砍价,心地善良,出身高贵却视众生平等,雕儿喜欢你,雀儿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而我呢?我是个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小乞儿,出身卑微,居无定所,靠着刀口『舔』血和坑蒙拐骗才一步步爬到今天。要不是你,我如今还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
  李鹜擦掉她眼角的泪珠,轻声说:“我知道你绣人跟绣鬼一样,也知道你煮个鸡蛋能把厨房烧掉,你爱哭,冲动,轻信于人,我都知道——但是和你身上的闪光点比起来,这些小『毛』病又算得了什么?我身上的小『毛』病一箩筐,你嫌弃过我了吗?”
  沈珠曦含着泪光用力摇头。
  他那么多屁言屁语,她不都是一样默默承受过来了吗?
  李鹜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给了她很多包容?
  “没人什么都会。”
  李鹜握紧她的手,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我很庆幸我们拥有的那些缺陷,”他说。
  “为什么?”沈珠曦愣愣道。
  “你玩过七巧板吗?”
  “当然玩过。”沈珠曦惊讶道。
  不但玩过,她还很擅长呢。
  “只有残缺才能拼合。”李鹜转头看着她,认真道,“所以,你不完美也没关系,只要我们彼此在一起的时候是完美的——那就行了。”
  只有残缺才能拼合。
  李鹜的话重重响在沈珠曦的心里,他已经转过头去了,她还在怔怔看他。
  一弯清月高挂空中,银辉泄了满地。
  李鹜走在辉月下,却比辉月更加夺目耀眼。
  天上的母妃啊,能否替她问问天上的神仙——她前半生感受的那些孤寂和冷漠,是否也是因为老天爷安排后半生和李鹜相遇?
  “……我想变得更好。”许久后,她喃喃自语道。
  低若蚊『吟』的声音,依然被李鹜捕捉。
  他低头看向她,说:“我也这么想过。”
  “什么时候?”
  “从我们拜天地的那刻起,我就在这么想——”李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天上那颗明珠我很喜欢,要怎么做我才能得到她?”
  沈珠曦在他炽热的目光下心跳如鼓,羞怯闪躲了他的视线。
  “……摘下来?”她小声道。
  “摘下来没意思——”李鹜紧紧握住她的手,“老子也要到天上去,和她相映成辉。”
  苍山托着一轮弯月,月华在大地肆意挥洒。
  此年此岁,正是风月无边好时光。
  沈珠曦情不自禁闭上眼,向看不见的命运之手默默祈祷,希望和李鹜所走的脚下之路,能够更长一些,更久一些。
  最好,一不留意,就到白头。
  ……
  远处传来鸡鸣的时候,青凤军早已拔营出发。
  大军开到襄州城外,面对的是全线戒备的襄州城防,襄州叛军首脑对守城战信心十足,却不知在他们得到消息锁城之前,李鹜早已派三虎提前潜入了松懈而混『乱』的襄州。
  青凤军在城外安营扎寨后,三虎于当夜打开了城门,里应外合发动了夜袭。
  青凤的旗帜飞扬在城头,一部分百姓瑟瑟发抖躲在家中,还有一部分则大着胆子手拿武器走出家门,帮助青凤军打杀叛军。
  这些胆子大的,无一例外都在身上最醒目的地方挂着一张画有青凤图案的干荷叶。
  日出之时,襄州所有城门重新敞开,州治所襄阳县的原知府府邸门上,换上了李府的牌子。
  沈珠曦和她的桂花树一起住进了李府。
  随记鸡店也重新营业,开张之时,长龙从店门一直排到街道口,和它打擂台的是新开业的丁记点心铺,短短数日就成为襄阳城最炙手可热的点心铺。
  沈珠曦的桂花酒封坛时,李鹜也收到了镇川节度使李恰的回信,李恰接受了他的投诚,任命他为襄州知府,成为镇川军的一员。
  割裂大燕的伪辽叛军也在陆续被以傅家军为主的燕军镇压,离大燕复起的那一日似乎已经不远。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地方发展。
  不知不觉,秋风刮黄了城中的最后一片银杏,冷冽的夜风一吹,碎金就离开枝头漫天飞舞。
  银杏叶打着旋儿,轻轻落在一张文竹榻几上。
  瘦削纤长的手指慢慢握了起来,薄青『色』的天净沙大袖垂落,遮住了发白的指骨。
  “……成亲了?”
  低而轻的声音就像一缕飘忽不定的雾,烟消云散后,踪迹全无。
  燕回不敢去看主子的表情,提心吊胆道:
  “属下并未实际看到两人,所以可能只是公主的权宜之计,并非真正成亲。”
  “对方是什么人?”
  “……对方名叫李鹜,今年二十有二,原是小乞儿出身,父母不明。常年混迹街头小巷,干的都是些下九流的勾当。后来到了徐州,因救命之恩被王文中提拔为彭城县百户。”
  傅玄邈没有发话,燕回只好继续道:
  “属下虽然一路追踪,但还是在颍州附近失去公主踪迹。”
  燕回说了结论,得出结论的过程却有意模糊了。
  他本想返回徐州看能不能从王文中那里得到线索,谁知还没进入徐州境内就听闻『乱』军劫掠,王文中暴毙家门口,一干亲眷逃的逃死的死,等他进入徐州后,知情的王家人是一个也没找到。
  这话说出来,不是打主子的脸?
  王文中那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当着元龙帝和主子时是一套,背过身就是另一套。主子借刀杀人的时候,怎么知道越国公主会和王家人扯上关系?
  想活得长久,这茬还是不提为妙。
  “公子,老爷来了。”门外丫鬟出声禀报。
  燕回识趣告退。
  傅汝秩走进房间后,看了一眼对他行礼的燕回就移开目光,径直走到了起身的傅玄邈面前。
  “我听说越国公主有消息了?”
  燕回悄声走出了房门。
  “回禀父亲,确有其事。”傅玄邈恭恭敬敬地揖手行礼,脸上风淡云轻,看不出丝毫异『色』,“公主曾在徐州停留,但如今踪迹已失。”
  “要尽快查清才是。”傅汝秩皱眉道,“越国公主乃弱质女流,久在民间难保会遇到什么危险,先帝和贵妃只这一条血脉,若是有个什么闪失,百年之后,我也无颜面见两人……”
  “是,儿子定然加强人手,早日寻回公主。”
  傅汝秩撩袍坐上软塌,拂开了榻几上的银杏叶。
  “襄州有变,你可知道?”
 
169、第169章 第169章“挨一下就是一万两,……
  “只知襄州光复, 详细不知。”傅玄邈说。
  傅汝秩示意他坐到对面。
  傅玄邈坐下后,端茶的婢女刚好端着茶托进入,在两人面前的榻几上分别放下一盏冒着袅袅茶香的热茶。
  “今日一早, 我安『插』在镇川军中的眼线传回线报, 襄州起义成功, 襄州已重回镇川军管辖范围。之前的襄州知府遇害身亡,如今的襄州知府是一支叫青凤军的起义军领袖。”
  “李恰的军报中并未提及襄州知府换人一事。”傅玄邈道。
  “问题就在此处。”傅汝秩用两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神『色』肃穆,眉心中『露』出几道深深丘壑, “按程序,李恰应将襄州的官印和官书送回朝廷, 再由朝廷重新颁发任命,可他李恰省去这一步骤, 直接任命了一州长官, 这襄州——到底是大燕的襄州,还是他镇川节度使的襄州?”
  傅玄邈毫不意外,淡然道:“李恰目无王法,恃才自傲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我已递了觐见的帖子, 此事, 你就不要在陛下跟前重提了。”傅汝秩语重心长道,“我们傅家近来站在风口浪尖上, 也须得提防小人谗言。”
  “父亲教训得是。”
  “如今大燕已光复近半, 陛下急着发动总攻夺回京畿, 几个节度使已传回回音,除淳于安又借口推脱外,几个和京畿相邻的节度使都已答应合谋反攻。”傅汝秩谆谆教导,“为父已经给这些节度使递了信, 这些人看在陛下和为父的面子上,都会给你几分薄面,只是镇川军那里……李恰为人倨傲,你要多费些心思。”
  傅玄邈当即起身,长揖不起。
  “……蝉雨不孝,劳烦父亲为我费心了。”
  傅汝秩面『露』欣慰表情,将人亲自扶起。
  “你我父子,不必见外。”
  他看了眼天『色』,从软塌上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为父还要面见圣上,等稍晚一些,我们再一起用膳。”
  傅玄邈刚上前一步,他就伸手拦了一下。
  “不必送了,外边天冷。”傅汝秩在傅玄邈肩上拍了拍,“忙你的吧。”
  傅玄邈呆站半晌,在傅汝秩离开后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一缕寒风飘进敞开的木窗,天空中空空如也,连漂浮的云片也躲起来了。
  傅玄邈望着窗外,却像是什么都没看,什么也没想,眼底和天空一般空『荡』虚无。
  “……曦儿。”
  一声喃喃,湮灭在冷寂的寒风里。
  “公子,杨柳求见。”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
  漠然重新封印了他的脸,傅玄邈起身走向书桌。
  “让她进来。”
  秋风吹进书房,文竹榻几上龟皱裂开的银杏扬起。
  杨柳匆匆踏进书房,目光在跌落的金『色』碎片上扫了一眼,脚下一顿,回头给了门口的婢女一个眼神,这才继续走向傅玄邈所在的桌前。
  婢女悄然无息地走进书房,蹲下身用手捡拾地上碎金。
  杨柳走到书桌前,向着傅玄邈屈膝一福,轻声道:“杨柳见过公子。”
  傅玄邈示意她起身。
  “你刚从商州跋涉回来,可先歇息一晚,不必急着向我汇报。”
  “公子日理千机,比杨柳更劳心费力,杨柳怎敢松懈?”杨柳缓缓道,“只要能帮上公子分毫,杨柳再累也不算累。”
  “此去商州,可有收获?”傅玄邈问。
  “李恰确实如传言一般目中无人,不但在军政大事上独断专行,刚愎自用,还自以为是忠臣义士,对傅氏充满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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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你之见,李恰能够收服吗?”
  杨柳摇头道:“即便可以……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
  傅玄邈没说话,杨柳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笺,道:“杨柳离开节度使府时,遇见驿人上门送信,其中一封信,自称襄州城主。杨柳觉得可能对主子有用,便誊抄了一份。”
  “拿来。”
  得到傅玄邈首肯,杨柳这才拿着信上前。
  信是她随身携带的,自然带了一丝杨柳特有的香气,傅玄邈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你念给我听罢。”
  杨柳没察觉他的微小变化,惊喜道:“是!”
  她小心翼翼拆开信,将早已熟稔于心的内容念了出来。
  信笺内容本身不长,语言干练简洁,多次引经据典,使人信服。
  一张信纸上的内容念完后,傅玄邈若有所思,低声自语:“……又是新唐书又是后汉书,这位起义军首领似乎读过不少书啊。”
  杨柳面『露』异『色』。
  “怎么了?”傅玄邈说。
  “拟稿的人应当饱读诗书,但不知为何,笔迹却是……”杨柳想起那狗刨一样的字迹,用了个比较含蓄的说法,“连初入学堂的童生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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