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后我嫁给了泥腿子——匹萨娘子
时间:2021-06-13 08:54:39

  傅玄邈从床上起身,走向门帘,想要叫婢女进来为方氏净脸。一道微弱的声音让他停下了脚步。
  “……一切都在你的掌握?”方氏抬起泪痕斑驳,表情扭曲的脸,“越国公主流落民间,下嫁他人,也在你掌握之中吗?”
  傅玄邈的神『色』倏然冷了下来。
  “……母亲。”他轻而低地说。
  方氏没有理会他的警告,继续道:“越国公主如今对你恨之入骨,宁愿守寡也不愿再嫁你这响当当的天下第一公子——这也在你的掌握之中吗?”
  傅玄邈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一抹怒『色』突破层层禁锢,浮在了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
  “凝雨!”他用和平时截然不同的低沉声音道。
  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片刻后跑了进来。
  “奴婢在!”
  “夫人刚刚从梦魇中惊醒,有些神志不清,你……”
  傅玄邈话没说完,方氏猛地拔下头上银钗,尖端指向自己的喉咙。
  “你如果认我这个母亲,就死心放弃不属于你的一切,否则——你就先来为收尸!”
  “母亲!”傅玄邈青着脸道,“不要胡闹了——”
  “如果你觉得是在胡闹——”方氏咬牙切齿地说,银钗的尖端忽然陷入苍白的脖颈,一颗殷红的血珠涌了出来,在昏暗的光线里艳得刺眼。
  “母亲!”
  傅玄邈面『色』大变,刚上前一步就被歇斯底里的方氏喝退了:
  “别过来!”
  “母亲……”傅玄邈说,“你这又是何苦?!”
  “这是何苦?”方氏『露』出一个惨笑,“如果要继续看着你错下去,不如现在就让我死在这里!”
  “母亲!”傅玄邈身体硬直,目光沉怒地看着床上的方氏,“儿子已经说过了,儿子走到今日,已经没有退路了!若退一步,背后就是万丈深渊,母亲难道愿意看着儿子——”
  “陪你死!”方氏声嘶力竭地哭道,她颤抖的攥着银钗,鲜红的血珠随着她的颤抖一滴一滴落在了干净的被褥上,她哭着,一字一句道,“你若是粉身碎骨,便陪你粉身碎骨!”
  方氏悲怮的哭喊像一记重锤,重重砸在傅玄邈的胸口。
  她伏跪在床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嶙峋的背骨从里衣下突起,完全低下头颅后,更多的白发显『露』了出来。
  傅玄邈一怔,眼中克制的冷怒像是打了个趔趄,陡然一弱。
  帐篷里的凝雨因听见太多不该她听见的话语,而恐惧地跪在角落不敢大幅呼吸。
  “母亲……”傅玄邈沉默片刻,“母亲如果执意如此,儿子答应便是。”
  方氏的哭泣一顿,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傅玄邈,眼中忽然爆发的惊喜代替瞳孔的光芒,闪耀在她的双眸中。
  “……真的?”
  “真的。”傅玄邈说,“辞官回家,散尽家财,们母子归隐山林,日日吃斋念佛,从此不问世事。”
  方氏愣愣地看着傅玄邈,随后,眼泪更加汹涌。
  傅玄邈缓缓朝她走了过去,跪在她的床边,制止了方氏微弱的反抗,握住了她手中的银钗。
  “……你当真答应了?”方氏次确认。
  “答应了。”傅玄邈肯定。方氏中的最后一丝力气才完全松开,放任傅玄邈拿走了银钗。
  傅玄邈看了一眼银钗,又看了眼方氏脖子上的血迹。
  “蝉……”
  方氏刚刚开口,后颈上就传来猛地一痛,她眼前一黑,转眼便不省人事。
  傅玄邈接住方氏失力的身体,将她轻轻放平,握着沾有她血迹的银钗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凝雨。
  “夫人精神不济,从今往后,不希望她身边出现任何利器。夫人的饮食用具,全部换成金银器。若再有什么差池……凝雨,拿你是问。”
  “凝雨听命……”凝雨连忙叩首。
  傅玄邈握紧银钗,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方氏,神『色』复杂,转身走出了帐篷。
  破晓时分完全来临了。
  金光灿烂的火球从地面完全升了起来,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股光怪陆离的破晓辉中。
  灿烂瑰丽的朝阳照亮了整个营地,却好似独独忘了傅玄邈身下的阴影。
  他穿着青『色』长衫,大袖柔顺垂落,一身冷淡疏离的气质,仿佛和周遭格格不入,也似乎丝毫不为刺目的朝阳所『惑』,直直地望着升出东方的朝阳。
  “……早就不在了。”
  一声轻若云雾的低声喃喃,出口后立即破碎在空中,不留任何痕迹。
  他转身离去,带着脚下的阴影。
  ……
  自那一天起,方氏的身边,连一块碎瓷片也见不到了。
  然而,一个想死的人,怎么都能找到方法寻死。
  方氏不进食,即便强行喂下一点,也会在之后全部吐出。身体本就病弱的方氏迅速衰弱,太医数次神『色』匆匆地挎着『药』箱冲进方氏的帐篷,傅玄邈怎么想瞒,方氏拒食的消息也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沈珠曦听闻消息,三犹豫后,是向傅玄邈提出了想去看看方氏的请求。
  “方氏病成这样,也有的一半责任……当时,是我话说得太重了。心病须心『药』医,不如让我去见她一面,说不定她会宽解一二。”
  沈珠曦这句反复斟酌过的说辞,成功通过了傅玄邈的审查。
  他几乎没有拖延,沈珠曦在一个时辰后就见到了半躺在床上的方氏。她面『色』憔悴,毫无血『色』,那双近乎全盲的眼睛轻轻闭着,似乎对外界毫不关心,床边的贴身婢女正在用银勺喂她喝粥,稀粥从她紧闭的唇缝中流了出来,凝雨连忙去擦,一脸为难。
  “……我来吧。”沈珠曦说。
  凝雨『露』出吃惊神『色』,在沈珠曦第二次提出后,这才犹豫着碗递给了她。
  沈珠曦在床边坐下,将盛着稀粥的勺子送到方氏嘴边,试探地想要送进去,一直一动不动的方氏忽然死死抓住她的臂。
  “……是我。”沈珠曦尽量放柔声音,“你不要怕。”
  方氏握在她臂上的力度渐渐松了下来。
  沈珠曦这才继续将勺子送往她的嘴边。她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方氏的嘴唇竟然翕开了一条小缝,让她能够顺利将粥送进她的口中。
  沈珠曦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夫人终于吃了!”凝雨忍不住高兴地说,“殿下多喂两口吧!”
  沈珠曦这才像是回过了神,继续舀起稀粥喂去。
  方氏紧闭双眼,一话不发。像个没有生命的磨喝乐,消极地接受她的摆布。
  可是就在刚刚,沈珠曦分明看到了她睁开红肿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她无声翕动的双唇,说着:
  “离开的信物,在你身上。”
 
252、第252章 第252章她要奔去李鹜身边,谁……
  “离开的信物, 在你身上。”
  方氏的话语,在沈珠曦回到自己住的帐篷后,依然回『荡』在自己耳边。
  离开的信物在她身上?
  她对着铜镜, 把身上的所有东西都看了个遍:是凤钗?是金玉耳饰?还是凤穿牡丹的玉佩?总不可能, 是傅玄邈送来的这身衣裳吧?
  沈珠曦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出来究竟身上的什么东西可以成为离开营地的通行信物。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沈珠曦脑中的混沌。
  “说不一定,这其实是一对珏呢?”
  她和李鹜成亲那晚,她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安慰话语重新响了起来。
  一对珏!
  她愕然变『色』, 拉出埋在衣襟下的玉仔细端详。
  半圆形的碧玉『色』泽清透无暇,一看便知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玉, 隐隐约约的锦穿莲花纹镌刻在平滑的玉身上。
  果李鹜的这块玉,不是玦, 而是一对珏之中的其中之一呢?
  那另一半——果她的猜测是真的, 那就一定在傅玄邈身上!
  这就是能够安然无恙离开营地的信物!
  沈珠曦猛地站了起来,刚走出一步,就又停了下来。
  不行,她得好好谋划。傅玄邈今就在营中, 果她现在去带走白戎灵, 恐怕还没走出营地,就会被闻风而动的傅玄邈给重新捉回去。
  她必须等傅玄邈不在营地的时候行动。
  可晚宴之后, 傅玄邈格外谨慎, 以照顾盲母为由, 鲜少参与围猎,倒是沈素璋,日日被他用各种理由“移驾”到猎场行围,吓得沈素璋总以为哪里有支暗箭在等着他, 每日夜不能寐,短短数日眼下就挂起了大大的眼袋。
  果想要支开傅玄邈,她不能等待,只能自己制造机会。
  沈珠曦左思右想后,在当晚傅玄邈来到自己帐篷的时候,没有像以往那样冷面相对,而是别别扭扭地倒了一盏茶,沉默地推到了傅玄邈面前。
  傅玄邈抬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看到你娘现在的样子,我就想起母妃最后几年的样子。”沈珠曦垂下眼眸,睨着别处低声道,“你娘为什么要绝食?”
  “曦儿为何突然关心起了我娘?”傅玄邈定定地看着她,顿了顿,道,“我还以为,曦儿已经恨屋及乌……这辈子都不愿意和我产生联系了。”
  “……我不知道。”沈珠曦说,“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将自己低头积攒的勇气全部用在了这一刻。
  沈珠曦忽然抬头,水波一样清澈干净的杏眼迎上了傅玄邈的视线。傅玄邈眼中的怔愣一闪而过,不由自主地定住了目光。
  “我觉得你罪大恶极,我觉得你炸毁了商江堰,我觉得你害了我夫君……在我看来,已经没有你做不出来的恶事。可是这些天来,你把我软禁在这,你大权在握,我每日都害怕你会强迫我委身于你,可你从没对我用强……我看不懂你……我从一开始,就看不懂你。”
  沈珠曦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眸,强迫自己展开扉,坦诚地望着他,好像自己真的在为这个答案思考,烦心,好奇,最终忍不住问出了口。
  像是一个柔弱无辜,可以轻易哄骗的羔羊。
  傅玄邈的眼神微微柔了。
  他一定没有发现。
  为沈珠曦也是第一次发现。她从没这么仔细地观察过他的眼睛,那双冷锐的眼睛,带给她的一直只有畏惧,她低眉敛目,不敢直视那双好像能将人完全看透的双眼。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她并非观察不出。
  原来她超越自己的恐惧后,他也不是无法看透的神。
  “我说过了,”傅玄邈轻声道,“曦儿,不用怕我。无论多少人伤害你,忽视你……我都会站在你身边。无论世事何变迁,你都是从的那个曦儿。”
  沈珠曦沉默不语,傅玄邈却像是看到了她心中所想,说:
  “我不在乎你在民间发生了什么。”
  他伸手触碰那杯沈珠曦推到面前的大红袍,冒着袅袅烟雾的水波在盏中层层漾开。他用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茶盏边缘,恍惚之间有一种伤感的错觉。
  好像触『摸』的,是对面那个遥不可及的人的体温。
  “你流落至民间后,我派了很多人来找你,可都无功而返。有那么几次,我都在想,若是相逢后物是人非,或许永不相见才是更好的结果……直到我中了『奸』人之计,误以为你已死在了一个叫寿平村的地方,我见到那具被伪装成你的尸首时,只剩下一个念头……”
  傅玄邈凝视着面前的面庞。那张不以他本意刻在了他血肉的天真面庞,娇美却又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笑容,那双秋水般洁净动人,像初生婴儿般干净的眸子。那是控制他一半血『液』流动方向的人。
  能让他血往上涌,也能让他血往脚流。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你活在我身边。”
  沈珠曦因这意料之外的自白一愣,她的愣神,在傅玄邈眼中成了动容。
  “曦儿……”傅玄邈望着她放在桌上的手,摩挲茶盏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然后舒张开来,将温热的茶盏握得更紧。他抬起视线,看着沈珠曦道,“数年相交,你眼中的我,就是那等泯灭人『性』,丧心病狂之人吗?你扪心自问,我可曾做过伤害你的事?”
  傅玄邈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哑口无言,目光愈发柔和。
  “为何你信流言蜚语和捕风捉影,也不愿相信和你相识相交了数年之久的我?”
  “我……”沈珠曦『露』出迟疑表情,“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又是谁做的?”
  “商江堰年久失修,坍塌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塌在了两军交战的那一日。少年时,我曾失手杀害一名试图潜入我房中对我不利的歹人,那是母亲从方家带来的旧人,母亲素来信佛,知晓事情后受了极大刺激,与我起了很深的龃龉,凡有什么坏事,总会一步疑神疑鬼到我身上。那日在佛殿中,也是如此。”青衣广袖,玉冠绢带,无暇的贵公子神『色』沉静,平和的语调充满诚意。
  果不是沈珠曦知道真相,她都快被他的表情动摇。
  她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人犯下滔天恶行,依然能心安理得,平心静气地说出这些话语?
  在他中,难道当真没有一丝不安吗?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胸腔究竟藏着的是什么东西?是热的吗?还在跳吗?『性』之恶,他究竟要发挥到何种地步才会停止?
  “堰堤崩坏,流害百年,佛殿之中我没有否认指控,只是因为我失望自己的亲身母亲,会将我看作这等死有余辜之人。至于镇川节度使坠崖一事,白戎灵已交代清楚,此事乃白家惧怕公主另嫁,招来傅氏报复而擅作主张。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此事我确实难逃干系,蝉雨愿意尽力补偿公主。”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