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这一次猜错了,宋屿不为所动:“我很快就回来。”
李春喜顿时像是给人打了一巴掌蔫了半截,片刻后一双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还真的想靠她离开这里?你简直就是在做梦,俺告诉你吧,俺们母子三人,你一辈子也别想摆脱,这是你欠俺们的!”
她声嘶力竭,李俏也被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得不敢说话,大概是有了危机感,李春喜顾不得那么多,只一味的威胁他,不想让他去见那个讨人厌的江素。
院子里安静了半晌,就在她以为自己成功的时候。
宋屿目光微转,看着她的眼神几乎没有任何情绪,他没有回答,只是皱了皱眉头,绕开她出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李春喜死死咬着牙,恨不得咬他一块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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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耽搁,天都已经快黑了。
匆匆赶到村长家的时候,他远远就看到了江素。
不知道是不是特地打扮过,她比以往还要好看,一袭玉青色的长裙衬得她肤白胜雪,只是姣好的脸上阴气沉沉,看样子心情不太好。
宋屿走了过去,低声道:“抱歉,我好像迟到了。”
“什么叫好像?!”江素黑着一张小脸,“你迟到了整整四十五分钟!还看个屁啊,都已经快要结束了!”
“抱歉,”他又道了一次谦,“家里的钟坏了,还没来得及去镇上买。”
家里墙上挂的钟还是几年前在他上学的时候参加竞赛赢来的奖品,用了好些年,他也修过好几次,终于在今年年初彻底坏了。
话虽如此,可其实他是算好了时间的,只不过在家里被李春喜纠缠了好一会儿给耽搁了。
听他这么说,江素虽然还是生气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着脸道:“那现在怎么办?赶过去都要结束了。”
烟火表演的时间定在晚上十点,表演半个小时,还能赶上最后一班车回来,只可惜现在太迟了,到了镇上都快十点多,时间早就不够用了。
一来一回别说都凌晨了,最后一班回清溪镇的车子也早已经停了。
宋屿抿唇想了想,说:“跟我来。”
她眨眨眼,葡萄一样的圆眼儿泛着亮亮的光:“去哪儿?”
他没说话,带着她往后山走,大概是怕她摔倒,宋屿选的路都比较平坦,走起来不算很费力,只是江素极少有这么大的运动量,小脸累的通红。
密林遮住月光,长久的黑暗里只能听到虫鸣鸟叫和她剧烈的喘息声,奇怪的是,宋屿就像如履平地,一点点急促的呼吸都听不到。
江素慢吞吞的走在后面,小嘴撅的老高:“还有多远啊,我走不动了。”
她是出门超过五分钟路程都要开车的人,现在实在是已经超越了她平时一年的运动量,现在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特别困难。
“快了。”宋屿配合着她的速度放慢了脚步,时不时帮她把遮挡着的树叶推开。
“我走不动了,要你背我。”看着他抬起手时鼓起的肌肉,她耍赖似的站在原地不愿意动。
其实她才不会管到底是不是真的快到了,反正现在就是走不动,再多走一步她就要晕倒了。
“自己走。”宋屿走在前面,回过头微微蹙眉看她。
“我不!”江素伸着手朝向他,脚下一步也没有动,“快点背我!”
两人僵持了片刻,到底是宋屿败下阵来。
他没了办法,只好抿着唇走过去在她面前半蹲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背她了,再多两次也算不了什么。
见他今天这么听话,她弯了弯唇角趴在他背上,小声说:“宋屿,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我?”
宋屿动作一顿,硬生生一个字也没有说,双手绕过她的膝弯把她稳稳地背了起来,一步步慢慢往目的地走。
他不回答,江素也不生气,晃着小腿趴在他背上玩他的耳垂。
“别闹。”
耳垂被人玩弄总归是有点痒的,他皱皱眉头侧过头躲闪着她的动作,眉眼间露出几分无奈。
他一向果决的人,面对江素的难缠却总是没有办法。
可江素才不会听他的,变本加厉用葱白似的手指捏着他的耳朵揉了揉。
宋屿的耳垂很薄,整个耳部轮廓和他的人一样轮廓生硬,江素记得,小时候爷爷跟自己说过,耳垂太薄的人命很苦,又或者说是会吃很多苦。
她当时年龄小,听了这话还跟爷爷炫耀自己肉乎乎的耳垂,一定是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大小姐,现在想来只觉得幼稚想笑。
目的地确实跟宋屿说的一样不远了,他背着江素走了没多久,眼前就突然出现一片豁然开朗的平地,再过去一点儿是一个断崖,在乡下,这无疑是最好的观景台。
“这里又黑又偏僻,你带我来这里什么意思?”江素笑着在他耳边吹气,坏到了骨子里。
她的话直白,带着隐隐的暗示,宋屿用余光看了她一眼,装作没有听懂,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将她放下,大抵是怕她嫌脏,他脱了上身的T恤铺在地上,自己随意坐在旁边。
见他这么识相,江素眨了眨眼没有计较他不搭理自己,随即坐在了他刚刚铺好的地方:“这里黑乎乎的有什么好看的。”
周围一片漆黑,如果不是身旁还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她觉得自己都要快被这种恐怖的氛围给吓死了。
宋屿没有回答,只是仰起头看着天上,她眨了眨眼好奇地学着他昂起下颌,才发现天上的星星那么多。
头顶的天空广阔,满天星辰犹如尘埃一样繁多,多到根本用她的肉眼数不过来。
B市虽然不是工业城市,但极少能看见这样的星空,往往都被厚重的云层给挡住了,从来不会有这么亮这么多的星星,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夜晚。
“这么看来,你们这里也没那么差嘛。”
她转过头看他,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轮廓虽然硬朗却稍显生涩,睫毛意外的很长,显得眉眼浓郁很有精神,再往下是挺拔的鼻梁和稍显单薄的嘴唇,他的五官算不上多精致,可就是有一种粗犷的吸引力,让她总是忍不住看他。
江素唇角一弯,说:“你过来一下。 ”
宋屿不做他想,转过身直接靠了过去,可哪知道眼前的姑娘抬了抬下颌,微凉的嘴唇直接印在了他的唇角。
一时之间,他呼吸一窒,只觉得耳边的风声骤然停滞,所有的感觉都已经失灵,唯独能感受到贴着自己的嘴唇又软又凉,带着她身上独有的香味。
他就这么呆滞着,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般一动不动,反应过来的时候,江素早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乌黑的圆眼儿带笑的看他,两颗梨涡深深嵌在唇边:“好了,盖章了,以后你是我的。”
第18章 “我想亲你”
“好了,盖章了,以后你是我的。”
树叶被风吹动时发出的飒飒声在夜晚格外清晰,他喉间干涩难忍,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她。
年少时的心动就像燎原的火,只需要一点点的火星就能燃烧整片平原,热烈又汹涌。
“江素,”他咬牙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宋屿嗓音压抑着低沉,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沙哑。
“知道呀,我喜欢你,所以我想亲你,有什么不对吗?”她歪了歪头,乌黑的长发微微卷曲着散在肩上,眼神清澈干净,唯有此刻才真正像一个还未满二十岁的女孩子。
他怔楞了片刻,无奈地低笑,滚烫炙热的心脏慢慢随着晚风凉下来。
喜欢这种感情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渺小了,完全不足以支撑起两个人日积月累的相处,更何他明知道况江素的喜欢无法捉摸,或许下一刻就不复存在。
可是他竟然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沉迷在这种单薄的喜欢里。
宋屿抬眸看她,:“希望你不会后悔。”
她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他。
回去的路上,她慢吞吞地把手塞进他掌心,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只是握紧了那只细软的手。
江素看着宋屿的侧脸,忍不住弯唇有些得意。
他果然是喜欢她的,她早就知道,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让他放弃了抵抗。
可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当初想的那么有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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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经夜深。
李俏刚刚洗过澡,正在房里擦着头发,原本是想休息的,可听见院子里的动静,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过了半晌还是起了身。
知道宋屿去见江素之后,整整一个晚上她的心口都像哽着一块石头般难受,思来想去,还是得去找他。
宋屿的房间在院子的尽头,是家里最狭小最破旧的一间,房间不过几平米大小,除了一扇破门和摇摇欲坠的木架子床,再没了别的家具。
她趁着夜色走过去,抬起手敲了敲眼前泛着腐朽味道的门,有些嫌弃地皱起眉头,起初刚来清溪村的时候她是住不惯的,虽然不像江素一样娇生惯养,却也没有见过这么穷的地方,只不过她那时候因着不好拂了人家介绍人的面子,才答应过来一趟,没想到宋屿这么优秀,所以她才留了下来。
房间里衣物摩挲的声音安静了几秒,随后隔着门响起他的声音。
“谁?”
李俏清了清嗓:“是我啊宋屿哥,我来跟你说件事儿。”
“稍等。”
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他头上的短发还湿润着,像刺猬一样根根矗立。
“什么事?”宋屿微不可查地蹙起眉头。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他,总觉得今天他和以往有些不一样,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婶娘说明天去镇上医院的时候炖点鸡汤,可是我不敢杀鸡……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处理一下。”
他点点头二话没说出了房门,院子里的鸡圈里还养了两只老母鸡,平时是留着下蛋用的。他动作利索,放血去毛一气呵成,就连杀鸡这种活干起来都赏心悦目。
李俏在旁边看着他,忍不住问:“宋屿哥,你这么晚回来是和江素在一起吗?”
刚来的时候她就发现,宋屿对那个江素虽然不假辞色可是却十分特殊,明明是个性格冷硬的人,却总是在她面前底线一再降低。
他动作没有停,鼻腔里微微一哼就当做是应了她的话。
李俏皱了皱眉,说:“你这么做婶娘会气死的,她那么讨厌那个江素,你却偏偏跟她走得近。”
她握着拳头,修剪整洁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明明她才是来和宋屿定亲的,可现在定亲的事情耽搁了不说,他还喜欢别人,这不是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吗?以后她还怎么说亲啊!
宋屿没有回话,李春喜会怎么想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该做的他都做了,其他的事情别人阻止不了。
见他不理自己,李俏也知道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只是她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心里憋闷的很。
“宋屿哥你也别怪我多嘴,我是为你着想。”她想了想又说道,“咱们山里人安安分分过好日子就行,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咱们最好还是连梦都不要做。”
宋屿还是没有回话,他就像一块木头,只要你说的话是他不想听的,你就完全得不到任何反应。
一时间院子里的氛围及其尴尬,好在他动作好很快,没多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他洗干净手准备回房,李俏又叫住他。
“宋屿哥你有没有想过,”她站在院子里抿抿唇,“你们两个根本走不远的,她是城里的千金大小姐,家里怎么会同意她和咱们这种乡下人在一起呢?”
她自认为这些劝说的问题再现实不过了,那一条不是事实呢?说到底他们只是一帮穷到不能再穷的山里人,人家一件衣服的钱他们花上一年都挣不到,怎么去跟人家比?
只可惜她没有想到宋屿如此的固执,任由她说上半天口水都干了也没有回她一句。
他脚步如常,只是眸光微动,可到底是没有说什么,抿着唇角推开门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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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舍翻新的日子定在周末,宋屿既然答应了就没有不去的道理,他早早就起了床,干完家里的活之后按着张景暄给的时间去报了到。
这个活儿是国家拨款下来的,待遇还算是不错,虽然不喜欢张景暄,但他也没有带着的情绪去。
只不过他到了那儿却看见了江素,没想到她会起这么早,宋屿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
“我来监工啊,”她眉眼一弯,“盯着你,不许你偷懒!”
她性格虽然差劲,可要是故意想哄起人来的时候最是让人招架不住的。
宋屿难得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才不会偷懒。”
张景暄在一旁看着他们简直要气得咬碎了一口牙,他暗自瞪了一眼不远处挺拔的身影,拉过工头悄悄耳语了几句,让他把最重最累的活都给宋屿安排上。
既然他喜欢逞能,那就让他逞个够!
翻新校舍的工作繁杂又无聊,无非就是砌墙和水泥之类枯燥的事情,江素坐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儿就无聊的直打瞌睡,张景暄见状连忙拿了一些自己家里寄来的B市特产给她送去,正好套套近乎。
江素百无聊赖的抬眼看着他递过来的小点心兴致缺缺,她为了保持身材常年都是不吃这些小零食的,更何况这种点心的热量高到爆炸,吃几个都能顶得上一顿饭的热量了,所以她更是极少会碰这些点心类的东西。
她皱起眉头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不吃。”
看她不感兴趣,张景暄有些挫败尴尬,大抵也猜到她是女孩子为了保持身材所以有些抵触,只好又去办公室翻其他的零食。
办公室的零食都是学校给学生准备的,一般用来当做某种奖励,虽然便宜,但都挺少见。
果然江素来了些兴趣,挑挑拣拣拿了一支葡萄味的棒棒糖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虽然劣质但味道不算太差。
张景暄松了一口气,把棒棒糖都给她挑了出来放在桌上,其他她不喜欢的东西准备拿走。
“那是什么?”她吃着棒棒糖挑了挑眉梢问道。
他动作一顿,顺着她看的方向低头,一堆小零食里露出两个方形的盒子,张景暄随即笑了笑:“这是电子手表,发给学生期末考试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