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问她为什么这么做吗?
还是问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自己,到底那一句话才是真心的?
江素正坐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微微一怔,心下有些慌,不管怎么来说,还是有些心虚的。
她转过头看到他如此狼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宋屿,你这是怎么了?”
可宋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双原本黑亮的眸子里泛起赤色的鲜红,牙关紧咬得死紧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江素,你到底为什么?”
她收回略显担忧的神色,吹了吹殷红的指尖,眨眨葡萄似的眼睛笑得天真又可爱:“我耍你的啊傻子,谁让你之前对我爱答不理的。”
江素的回答毫不费力,几乎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鸦羽一样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显得特别无辜。
宋屿胸口剧烈起伏,握着的拳头用力到骨节泛白,可偏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胸口像是被什么给堵住,噎的发疼。
她又眨眨眼,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张了张干裂的唇,说:“不会。”
永远都不会。
江素赌气似的撅着唇睨他一眼:“不想就不想,我不稀罕。”
她的话天真又残忍,像是拿着钝刀在他胸口来回划弄,疼得让人喘不上气来,可又偏偏没办法对她发脾气。
宋屿死死抿唇,把手里捏碎的表从车窗扔了进去,转过身没有回头。
喉间的酸胀感让他眼眶发热,唯有屏住呼吸才能忍下某种莫名的情绪。
杨雪莲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鼻头一酸就哭出了出来:“宋屿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
看着他的表情,后面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
如果她没有和江素姐姐说宋屿哥喜欢她,那么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做了?
他喉间动了动,没有看她,只是默默开口:“跟你有什么关系,赶紧回去吧。”
谁也怪不了,只能怪他自己贪心,就像江素说的,他像个傻子一样,平白将自己的一颗心送上去让她玩弄。
他慢慢往前走,像是耗尽了力气。
片刻后,不远处传来引擎发动时的轰鸣声,宋屿没有停决,绝地再也不曾回头。
他知道,这次她是真的要走了。
带着他最后的喜欢,离开了这个贫瘠的山村。
-
回到家,宋屿才发现手臂上的伤口血肉模糊,半边衣服都几乎被浸湿。
他皱了皱眉头,打了点水在院子里清洗着伤口。
李春喜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笑容满面的推开门,见到他受伤了连忙上来帮他上药。
“你这是咋弄的?”她责怪地看他一眼,“你这伤成这样,明天地里的活谁干?”
他没有说话,拿过她手上的药膏自己坐在一旁擦。
见他不领情,李春喜也没生气,还是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崭新的银行卡,炫耀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宇的医药费拿到了,明天去给你和俏俏挑喜糖,一定得挑好的,可不能让村里人这回再把我们看扁了。”
宋屿动作一顿,看着她手里那张卡抿了抿唇,问:“这是哪里来的?”
她得意地挑眉,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那个大小姐江素给的啊,今早你不在家有人送来的,说是给小宇的医药费,刚刚妈去镇上看了一眼,不得了哦,里面可足足有二十多万!”
宋屿愣在原地,双手微微发着颤:“为什么收她的钱?”
“什么?”李春喜不知道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胡说什么呢?”
“我问你为什么要收她的钱!”他气得嘴唇都有些抖,一双眼睛泛着鲜红,“你收了她的钱,让我怎么……怎么……”
喉咙里的哽咽让他憋得难受,宋屿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收了她的钱,让他以后怎么再出现在她面前,怎么还有脸去见她。
李春喜被他的样子吓到了,愣了好半晌才接了话:“别人白给的钱哪有不收的道理,再说了这钱虽说是大数目,可对人家算不得什么,拿点儿怎么了!”
“正好啊,拿着这些钱给你和俏俏置办定亲用,妈也不算对不起你。”她自说自话,完全没有发现宋屿的反常。
“我说过,我不会结婚的。”他冷了脸,不再有任何表情。
她冷笑一声:“你还想着那个江素?俏俏除了没她漂亮哪一点比不上她,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犟呢?再说人家都走了,你能咋个办?”
他抿着唇没有再说话,随意把手臂上的伤口处理了一下就回了房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俏大概是听说江素走了的消息,迟疑着敲了敲门,探头探脑的在门口看。
房门没有关,宋屿正在房间里换被血弄脏的衣服,他听见动静抬眸看了一眼门口的人,没有说话。
“宋屿哥,”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我听说江素走了……”
他没有说话,找了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动作干净利索,看不出刚刚受过伤的样子。
“认命吧宋屿哥,”她抿抿唇,“咱们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山里人,她是千金大小姐……看不上咱们的。”
“认命?”
他微微垂眸,看着那件被血染污的衣裳,神情冷傲又决绝:“我从来都不信命运。小时候没饭吃的时候我求过,求菩萨能给我一点点饭吃,等我长大赚了钱一定十倍百倍奉还,可是没有。爸爸生病的时候我也求过,能不能不要让他死,可不管我磕多少个头,他最终还是死了,从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没有菩萨,自然也就不存在注定的命运。”
也没有人能让他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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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小道上行驶得飞快。
旁边的树木就像倒下去一般迅速从车窗的范围消失。
江素托着腮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粉唇微启:“张叔,我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张管家愣了愣,以为她在说刚刚不搭理来送行的张景暄这件事,宽慰道:“没事儿,小姐你开心就好。”
她知道张叔没听明白,转头又问他:“让你送的钱送去了吗?”
“送去了,”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神色有些鄙夷,“那女人欢天喜地开心得很,□□说的不愿意收?”
江素微怔才片刻才反应过来,收钱的大概是李春喜,不是宋屿。不过也是,她只是跟张叔说了地址,那个时候估计正巧宋屿出门来找自己。
他刚刚受了伤,也不知道好点没有。
张管家见她没什么表情,换了个话题:“小姐这一趟又瘦了不少,回家之后老爷子估计又要心疼了。”
“才不会,”她赌气道,“真心疼我就不会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他哑然失笑:“我可是看着小姐长大的,姥爷子最疼的就是你了,想当年小姐的妈妈也没有过这种待遇……”
自觉失言,张管家闭了嘴,不敢再继续往下说。
江素倒是无所谓,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又没见过她,谁知道她是不是受爷爷喜欢。”
B市谁不知道,江宇集团的千金未婚生子之后跑到国外再也没有回来,甚至就跟失踪一样和家里没了联络,江家花过不少财力物力去找她,可是都没有音讯,一晃都快二十年了,这些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从此,江宇集团的大小姐只有她一个人,那个女人的名字没有人再提过。
张管家看着她的小脸叹了口气,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家,江素没有想到的是爷爷居然不在,明明知道今天是她回来的日子竟然还在公司工作。
见她有点儿生气,张管家帮她整理着行李安抚道:“最近公司确实有点儿忙,你就不要生气了,晚饭张叔陪你吃。”
对于江素来说,整个家里第一亲近的是爷爷,第二就是张叔,他从小看着自己长大,几乎完全替代了她生命中父亲的角色。
她呶呶唇撒着娇:“那我要吃糖醋排骨,糖醋里脊,糖醋鱼!”
这些都是她平日最喜欢的菜,去了乡下那么久也想了那么久,今天终于可以吃上了。
张管家笑弯了一双眼,慈爱地揉了揉她的头顶:“没问题,张叔亲自给你做。”
不过老爷子江致远好在没有加班,赶着吃饭的点回了家,一见到江素,就红了眼,完全没了平时雷厉风行的模样。
“素素,让爷爷好好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
到底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还在工作也就罢了,整日奔波在公司和家里的路上,这一个月不见江素都觉得他又老了些。
江素哽咽着撒娇:“那边吃不好嘛,天天都是吃土豆,我都要吃吐了。”
她可不敢说张叔打了招呼,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镇上酒店里买的,每天送到村里去,不然肯定要挨骂。
果然江致远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小脸,顿时有点儿后悔做了让她去乡下的决定。
“可怜我的孙孙受苦了,下个月你生日,爷爷给你办个生日宴怎么样?”他慈爱地笑了笑,“到时候把你那些小姐妹都叫来,包个大的宴会厅给你们玩。”
虽然她并不怎么喜欢那些塑料姐妹,不过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心意,高高兴兴的点了点头。
忽然她想到江德海上次给她打的电话,抬头问道:“爷爷,舅舅最近怎么样?上次他打电话问我你的印章放在哪儿的事情你记得吗?我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江致远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你不用管这些了,爷爷会去处理的。”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江素嗅到一股异常的气息,莫名有点心慌。
-
一个月时间过得很快,入了秋天气也很快凉了下来,傍晚的风都带着一股凉飕飕的寒意 。
江素穿着一袭藕荷色的礼服长裙,微卷的长发烫了卷在耳边用钻石发卡夹着,美的让人无法移开眼睛,只要她出现就会是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焦点,更何况今天是江致远帮她办的生日宴,她本身就是主角。
能参加江家办的宴会,身份非富即贵,在B市都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她穿着华服,端着饮料敬完一圈又一圈,实在累得不行。
来的人她大部分都不认识,很多都是江宇集团的合作伙伴,不过她也礼貌性的给几个平时联系比较紧密的小姐妹发了邀请函,也都是B市的名媛。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时下最流行的话题和奢侈品,时不时再吹捧一下江素的穿着打扮。
她端着杯子笑得脸都僵了,可她到底是主角不能随意消失,否则早就找个地方偷懒去了。
不远处的段丛卿刚来,连忙凑到了她身边,一脸担忧地问:“素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瞥了一眼这个粘人精有些不耐烦:“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被禁足了吗?”
他们两个从小就认识,段丛卿家里从政管的特别严,最近他被家里禁了足,好些天都没有见到他出来了。
“我跟我爸说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素素过生日,我怎么也得去一趟。”
江素白他一眼倒是没有说什么,段丛卿喜欢她很多年,她当然知道,只是碍着两家的关系她不好嫌弃的太明显罢了。
她带着段丛卿走远了些,小声道:“你别老是在你爸面前提我,不太好。”
她不想别人把她和段丛卿联系的太过近,免得以后见面了会尴尬。
段丛卿不知道她的意思,点点头顿了顿,说:“你家里的事情不要太担心了,我会跟我爸说的,让他帮帮江爷爷。”
江素:“?”
家里的事?
她愣了好半晌才问:“我家里什么事情?”
回来这一个月除她确实肉眼可见的发现爷爷越来越吗,她也在财经新闻上看到过,家里的股票有些动荡,只不过她不是很懂这些公司的操作,觉得股票涨涨落落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今天听段丛卿一题,确实把她这些日的怀疑给问了出来。
见她不知道,段丛卿尴尬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开学?我听江爷爷说你要晚点入学是吗?”
江素敛着眉眼看他:“我问你呢,我家里什么事情?”
虽然她长得漂亮,可凌厉起来的表情也让人不敢忽视。
他叹了口气:“你不知道说明江爷爷不想让你知道,你就别追问了,到时候我要挨骂的。”
“你不说是吧,”她掉头就走,“行,我去问别人,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话音还未落,她就推开酒店的玻璃门去了外面的花园,整个场所都被包了下来,外面是供客人休息的区域,也稍微布置了一番。
段丛卿赶紧追了出去:“你等会儿!”
他拉住江素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但是现在情况好像很复杂,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的情况。”
想了想他又说:“我听别人说的,你舅舅正在跟你爷爷争股份,现在闹得有些难看了,所以我才说会让我爸爸帮着江爷爷。”
江素抿了抿唇,神色一凛:“我舅舅?江德海?”
在她印象里,江德海最怕的人就是爷爷,估计又是听了谁的撺掇才敢这么干。
只不过事情闹了这么久还没有结束,看来确实很严重,否则爷爷不会想瞒着她才对。
段丛卿点点头:“就是江德海,不过不要紧,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江爷爷从商这么多年你舅舅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酒店的花园非常大,正中间种着一大片的粉色蔷薇,是天然的屏障,隔离了酒店与外面的街道。
江素心烦得很,转过头却无意间瞥见一个人影,乌黑的眸子和高大的身形她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