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听了龚女士这席话,感触很多。
老秦当初有意撮合她跟闻羡野,她可以直接忤逆、拒绝。
因为她不喜欢,随便怎样都可以。
可殷执是她喜欢的,想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她希望得到家人和长辈的祝福和认同。
龚女士看向另一边的殷澜,“呀,你这小嘴撇什么撇,我又不是说你哥哥不好,只是婚姻大事并非儿戏。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假设你爸妈、哥哥有顾虑的时候,你就懂了哦。”
龚女士又拍了拍秦念的手,“这不,也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吗?殷执既然来见你爸爸了,我不信他一点底都没有。”
她今晚虽只匆匆见了殷执一面,就能感觉得出来,他不简单,虽不至于是老秦家人口中的奸诈之辈,但也并非善类。
话虽如此,秦念心里还是担忧,她不想殷执和老秦伤了和气。
那样,对谁都不好,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机会了。
老秦的脾气她太了解了,硬的跟石头一样,越是跟他硬碰硬,他越不可能妥协。
殷执最后给她的那一记眼神是安定,他应该能搞定老秦吧?
*
殷执的身份特殊,被安排在主位桌和秦韫茂一桌,殷澜乖乖的跟坐在龚女士身边的。
恩怨归恩怨,都会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会因为私事破坏了生日宴的气氛。
殷执和秦许肇分别坐在秦韫茂左右两侧,还算和谐。
秦韫茂全程一句话未落,低气压十足。
殷执眸光深邃,面色尽管还是冷冷的,却比平常多了几分人模人样的温和。
直到,舞台上的灯光慢慢地暗了下来,两侧酒席的灯光上方的灯光配合舞台灯光般逐渐淡了下来。
一阵轻缓悦耳的芭蕾舞蹈音乐缓缓响起,舞蹈骤然在舞台上亮开,捕捉那一抹身影,身穿一身洁白芭蕾服的秦念旋着舞步来到了舞台中央。
秦念随着音乐起舞,灵动的舞姿、轻盈步伐似天鹅般优雅,在舞台上自由、欢快的飞舞。
殷执指腹剐蹭着杯壁,深眸凝视舞台上那抹轻盈柔软的身姿,他深而沉的眼眸落在她纤细的腰上,挪不开眼。
秦念的清眸里浅着些许惆怅的眸光和殷执隔空对视,他深潭的眸子荡漾几分淡淡地笑意。
秦念暗暗地骂了他句,还笑,笑什么笑,笑屁!
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笑。
秦念一双会说话的眼眸瞪了殷执一眼,殷执接收到秦念的怒意,眼皮微垂。
秦念勉强满意,美眸里添了几丝淡笑,这样的目光正好和秦韫茂撞上,在接收倒秦韫茂不悦眼神,秦念眸子流转,变换了舞蹈动作,不在注视主桌。
一心沉静在专门为婶婶编生日编的舞蹈中。
“mini小娃长大了哦,这天鹅舞姿颇有当年夫人的风范啊。”席上一位曾见过秦念妈妈跳舞的年长的夫人感叹。
提到亡妻。秦韫茂老练的目光闪过一丝暗沉,随即嘴角上扬,秦韫茂回道,浑厚的嗓子里几分自豪也有几分叹息,“小羔子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也是我一辈子的心头宝啊。”
小羔子。
殷执眉角微挑,念念的爸爸,他的岳父私底下是这样溺称她的啊。
挺不错的。
殷执随即顺秦韫茂的话接,“念念,从始至终也是我的心头宝。”他的嗓音听似漫不经心,实则沉稳认真。
其他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舞台上的秦念身上,没听到殷执这句。
秦韫茂听得清清楚楚,身型一怔,转头盯着殷执,脸色骤然大变。
显然是挂不住面子了!要不是顾及场合,能跳起来大发雷霆了。
然而,殷执跟没事人一样,赶紧抚袖倒了一杯茶,双手奉到秦韫茂桌前,“伯父,您请用茶。”
“......”秦韫茂显然是不可能喝那杯茶的,扭头另一边,忍了忍鼻息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哼!”
秦许肇虽不知殷执刚刚说了什么,能把秦韫茂气得蹬鼻子上脸,必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秦许肇瞧了殷执一眼,面不改色的品茶。
真沉得住!
比他当年还沉得住!
一舞结束,二十分钟后,换了衣服的秦念和白骆歆一起出来,早便给她留了位置,在白骆歆身边,在旁边就是今晚主位的龚女士。
秦念怕激怒秦韫茂,故意没往殷执的方向看,故意忽略。
秦念和白骆歆一同将侍应生托盘里的一碗长寿面端到龚女士面前,“婶婶,这是我和嫂嫂一起为您煮的长寿面,祝您青春永驻,永远漂亮年轻!”
白骆歆温温柔柔的开口,“妈,祝您福寿绵延,安康幸福。”
“好好好,两个小孩有心了。有你们,我呀一定会青春永驻和福寿绵延的!”一手拉秦念一手拉白骆歆,开心极了。
秦念和白骆歆献长寿面是最后的流程。
其他人的礼物都献了,最名贵的要属殷执那两件礼物了,虽没收下,目前也保存在礼物房的。
龚女士聊天谈笑时,余光可是有刻意观察殷执,尤其在秦念出来他冷沉的眸子里便有流光暗旋,秦念给她献长寿面时,听到秦念讲祝福语,他不言苟笑的唇边稍微上翘了些,目光压根没在秦念身上离开过。
就同媳妇白骆歆在后厅跟她讲的一般,一个人的喜欢可以伪装,细节行为是骗不了人。
龚女士可以非常肯定一点,殷执喜欢他们家mini,喜欢得不得了。
一顿宴会结束,宾客由秦许肇和白骆歆疏送。
等到宾客基本离场。
秦韫茂才从主位上起身,瞥了眼紧跟起身的殷执,“你,跟我走。”
秦念看了眼秦韫茂,又看了眼殷执,才有要跟上的动作,被秦韫茂阻止,“你,不许跟来。跟你哥哥他们回家。”
秦念不答应,软声道,“爸,这是我和殷执,我要一起听。”
秦韫茂横眉看她,“你俩什么事?我认可了?我知道了?”
“老秦!”秦念急道。
秦韫茂看了眼身后的管家,冲秦念点了点,“阿治,这个人给我看好了。”
“......”秦念紧张的眸颤了颤从秦韫茂身上转看殷执。
殷执冷峻的面上露出一丝淡笑,“念念,你先回家,我跟伯父聊一——”
殷执的话还没说完,被秦韫茂勒令打断:“我允许你们说——咳咳咳——”秦韫茂气急一股气息呛在喉管,连声咳嗽,身型在原地一怔。
周围的人心跟着紧拧。
好在殷执就在秦韫茂身旁,他立即搭了把手扶住他的胳膊肘,才稳住了秦韫茂晃悠的身型。
秦韫茂转头瞪了殷执一眼,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并没说什么。
秦念赶忙上来为秦韫茂了顺气,满眼都是担心,“老秦,你没事吧?是不是最近去工厂太频繁了,所以哮喘又患了?药吃了吗?”
“吃什么药,我身体健壮得很,就算是半截身体入土了,防图谋不轨的某些人绰绰有余!”秦韫茂是真的气得不轻,脸红脖子粗的他,认识他的人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了。
“......”殷执。
“......”秦念。
殷执跟秦韫茂酒店的一个极为隐私的会客厅,秦韫茂坐在茶舍主位上。
殷执自觉的盘坐在对面,正襟危坐。
秦韫茂冷着一张脸,看对面淡然十分的殷某人,越看越不爽。
“说吧,目的。什么条件。殷执,我们都是老对手了,知根知底,没必要拐弯抹角来那些虚无缥缈的场面话。”
“伯父,谈目的严重了,要真说是目的,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念念一人。”殷执将煮好的茶弯身双手奉到秦韫茂面前,态度诚然。
秦韫茂一口气压在胸腔,瞥了眼殷执递来的蒸汽缕缕的茶烟上,“你很清楚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接近mini的目的,明人不说暗话。”
“娶她。”殷执似乎觉得意思表达不够明确,又补上一句,“非娶不可。”
“不可能!”秦韫茂厉言放下,那双掌握大权的手都在抖,随之抓起滚烫的紫砂杯,冲殷执丢了去。
砰——
紫砂杯从殷执身边飞过,落在他身后的地板上,砸出清脆的声音。
滚烫的茶水溅了殷执一手臂,烟灰的衬衫被茶滴水浸泡瞬间变了颜色。
殷执硬朗的眉心皱也没皱一下,双手平放两腿上,坐在对面,纹丝不动。
眼神如同他刚才那‘非娶不可’的四个字一般,在秦韫茂强势的目光下,坚定无比。
秦韫茂收回老成的目光,换了一种说话,“放出未婚消息、股市动荡,看似我们有机可乘却又防得密不透风,什么招数?”
“启动了MN的项目,抛出握在手上多年的项目主动找我合作,还亲力亲为的研发输出,说吧这个坑又在哪里等着我的?怎么安排的?”
“这次越城之行,原本一场硬仗,却叫我们的人赢的轻轻松松。何意?变着方嘲笑我的人无能?”
秦韫茂缓了缓气息,“你怎么不反驳?”
“等您一口气讲完。”殷执薄唇微抿。
“......”秦韫茂。
“您讲完了。我开始了,您几分钟前还说都是知根知底的老熟人了,您说了这么多不也在拐弯抹角的试问那些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目的么,”殷执又俯身放了紫砂杯在秦韫茂面前。
“别叫我伯父!”他们还没熟到这个地步,今晚一口一个伯父,左一个您,有一个晚辈的,他听得头疼。
“哦,岳父。”殷执一板正经。
“!!!”秦韫茂气红了眼,抓起紫砂杯又要往殷执丢,这次是想要往他身上砸。
却发现是空杯。
“怕您烫手。”殷执还若无其事的补了句。
“.......”
然而秦韫茂却在他那淡然的神色读出了,你砸吧,空的不怕。
秦韫茂心腔起伏厉害,缓和了一下,缓缓放下紫砂杯。
殷执直了直挺阔的背,坦然道:“招数谈不上。您对五年前我阻扰您进军内陆市场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恶气您必须得先出,我们才有坐下谈的机会。您也看到了盛易华控股市动荡之时,您发布新产品现下直逼我的‘芯二代’。
五年前虽说我阻碍了您的计划,看似两败俱伤,实际您我都明白,损失惨重的一直是盛易华控。我不也差点被你按头扼杀,当然多亏您手下留情。
至于防守,在您新品强势猛攻之下,盛易华控显然招架不住。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司倒闭,那到时候我就一穷光蛋了,还怎么娶念念。您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被你捧在手心,从没吃过苦的念念跟我一起过苦日子吧。我破产,唯一的办法只能我跟念念来秦家了,那时港城名门望族都嘲笑您女婿是个吃软饭穷光蛋的,您脸上也无光啊。”
“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女婿不女婿的!
秦韫茂气得咬牙切齿,他真后悔,五年前没按头杀了这小子,免得五年后在他跟前蹦跶。
在他面前说这些混账话就算了,还对他女儿图谋不轨!
还头头是道,他今天就要好好听听他这些筹谋。
跟他玩怀柔,句句试探他的口风,想趁机找突破,做梦。
殷执轻咳一声,继续,“MN项目和‘电波控制芯盒’联动技术,并非是什么套。念念一直想拥有一个超现芯机人,以目前秦氏科技‘电波控制芯盒’的单项技术来说,至少要两年才能突破联动技术的研发,我只是想要更早的研发出来给她玩。”
这段话,秦韫茂听着还挺舒服的。只是一想到殷执的心思,一脸嫌弃,“撇开你一个二婚不论,就单凭你对梁家做的这些事情,你有什么资格求娶我秦氏财阀的千金?梁军平虽说也不是什么好人,再不济也是你岳丈!”
殷执不言,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并吞了梁军平的公司,无可辩解。
殷执继续说道,态度极其诚恳:“至于越城项目,我是在向您投诚、示好,请求您原谅。”
呵,说了这么多,
总之一句话,都被完完全全一套又一套的安排得明明白白。
还不是玩策略,玩套路?
秦韫茂打住上个话题,咬了跟卷烟在嘴里,“什么时候盯上mini的。”
殷执掀目,不愧是一家人,秦许肇问过的话秦韫茂又来。
显然秦韫茂这个问话非常有层次水平,工于心计,问完他港城的一系列安排,才抖出这句。
他这个时候答,几个月前对秦念有了感觉,那时他名义上的婚姻状态。
港城才开始,那他刚刚所说的都要被秦韫茂推翻。
不愧是科技行业的前辈。
无形摆了他一道。
殷执缄默。
秦韫茂初露交锋略占上风的喜悦,“哼,说不出来了吧?”
两人正处于紧张交锋中。
嘟——
殷执的手机里消息提示,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
只有秦念的消息,他设置了提示音,
殷执当着秦韫茂的面,明目张胆的看消息。
【秦念:殷执,我爸爸有哮喘很严重的。他左边口袋里有药,一会要是咳得厉害,你一定要叮嘱他吃药和喷药剂。】
【秦念:殷执,老秦他心可软了,好好谈。今晚他的身体状况我有点担心。】
【秦念:你们谈得还好吧?】
秦韫茂盯着殷执手机。
殷执秦念发的把第三句删除了,把手机转递给秦韫茂。
秦韫茂余光扫了眼‘三岁半’,哼了声,看到内容,“你偷偷摸摸删了一句什么?”
“不适合您看的。”殷执淡声道。
“......”秦韫茂忍。
秦韫茂看着秦念字里行间都是关心他的话,阴沉沉的脸色好转了些,“哼,给我看这些能说明什么?能给你加分?她孝顺,懂得关心长辈,那也是我从小教导有方。心软那也只对她管用,你别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