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怎么会这样,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这么损兵折将,拼上一切,难道反而变成是在成全他们了吗?”
“这么多年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呢?”
越是痛恨影魂的长老就越是绝望,他们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百年前的大战、如今的大战,他们接连失去了自己的师父师兄师妹,如今又在不断失去这自己的弟子,可所做的一切却反而像是在帮助着这群邪恶的个体净化一般。
他们不敢再进攻,拿着手上的武器甚至一时不知道该向何处挥舞。
士气在节节落败,越来越多的修士因为心中的茫然变得迟疑而徘徊了起来。
陆思晴拽下腰间鞭子狠狠抽向了一个偷袭的影魂,几乎是咬牙切齿,“战场上还在走神,你是真嫌自己命太长了是吧?!”
那不知名的长老讷讷两声,还没说什么就被陆思晴反吼了回去。
“闭嘴,都给我清醒一点!敌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么实诚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们鼓鼓掌啊?真是几百年的修为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是……”
“没有可是!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要是正有本事汇成一体我倒是该哈哈大笑了,杀一个等于灭了整个种族,这难道不是最根本的一劳永逸?”
她熠熠生辉的眸子坚定地看向每个人。
“我们还有薛淮,还有大师兄,还有先生,即便是天塌了也永远有高个子的在前面顶着,用的找你们在这里杞人忧天吗!?”
掷地有声的话语如雷霆般击碎了所有人的动摇。
这么大年纪了,竟然还要一个第一次参与战争的小姑娘来骂醒,刚刚动摇的长老们羞愧的无地自容。回过神来的长老涨红了脸,只觉得自己魔障了,手上的法器挥舞地更加凌厉,一个个全都憋着气更加凌厉地杀向了影魂。
“做的很好。”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混乱的战局之中,一只红色血蝶穿梭过战场,缓缓落到了陆思晴的肩膀。
还在用阵法围殴数个影将的陆思晴险些被他的骚操作惊地扭了腰。
她神色扭曲地朝着那血蝶低吼,“你特么的不要命了?!和魂主对打你还在和我搞这些骚东西?”
陆思晴恨不得把薛淮头按水里然他好好清醒一下。
红色血蝶却微微扑闪着翅膀在那边低低的笑。
他好像得意极了,能够让刚才还满是领袖气息的陆思晴为他这么急地张牙舞爪。
“当心,那个影将想来阴的了,啧啧,智商不高,想法倒挺多。”
俏皮的提醒让陆思晴额上青筋乱跳。
她搞不了薛淮,就把心中所以怒气化作手中的鞭子,狠狠赏那影魂个魂飞魄散。
“你是真的很有天赋啊。”
薛淮低低的声音就在耳边,很有磁性,带着些许的回忆,“明明我们认识也才短短几年啊,你就走到了那些老头花了几百年也没有走到的地方,或许先生是真的很有眼光吧。”
“那还用得着你废话!”
陆思晴又狠狠给了另外一个想跑影魂的影魂一下,陡然有些烦躁了起来。
“够了,这么严肃的大战你还搁着和我瞎叨叨呢?真有那么厉害就请你立刻全力给我干掉那个恶心的魂主好吗。”
“好啊,当然好,”血蝶传来的声音依旧是微笑着的,带着无比的温柔和恍然,“不过在那之前,再让我和你说说话吧。”
“&……!!”
那一瞬间,所有莫名的不安都化作了真实。
陆思晴的瞳孔都缩成了针尖,“薛淮,你想干什么?!”
刚才还能言善辩的陆思晴在刹那之间几乎语无伦次,“你,你不要冲动,先生和大师兄很快就要来了呀,他们、不、你们都那么强,一起出手难道还怕对付不了一个区区魂主吗?”
“或许可以吧,也或许不可以。”
薛淮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疲惫,“如果真的能和你说的那样,大概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吧。可惜……”
他笑笑,“先生不会来了吧。”
“你说什么屁话!”陆思晴简直就要疯了,她狠狠抹了把脸,“这世上谁能够拿先生怎么样?”
“或许不能杀他伤他,但能拖着他嘛。”
紫霄很强大,有无数天材地宝、强大修士,孕育出如先生和大师兄这样强大的人物来,但紫霄也很脆弱,这里有无数没有灵根的凡人百姓,凡俗朝廷,哪怕只是零零散散的一两只影魂也能够扰地天下大乱,尸横遍野。
更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妖界。
计谋从来都是双向的。
魂主能设计拖着先生,他也能够拖着魂主,可是谁能够帮陆思晴他们拖着越来越强大的影魂呢?
“你说的对,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子的顶着,那现在我就是最高的那一个。”
话音刚落,蝴蝶的主人就已经收回了他的最后一丝精神力。
红蝶消散,闪烁如磷光一样留下了最后的温柔。
陆思晴睁大了眼,哆嗦着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那甜如熟杏一般的味道就已经充斥包裹住了整个战场……
第55章 【正文·完】 两个紫霄最大的火坑早……
……
高空之中, 薛淮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对面的魂主桀桀出声笑的狰狞。
“年轻的人类,你似乎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
“是啊,消灭你们魂族的主意, 对你来说应该是不好的主意吧。”薛淮冷冽地擦掉了唇边的血, 他冷笑, “我可真是尝够了对你束手束脚的滋味。”
魂主陡然张开双臂哈哈大笑,“来吧, 来吧, 你若是有本事尽管将我送入魂池之中吧,我无比期待着和我那群忠诚的手下汇融合成为更强大的躯体归来……”
“你也不必担心, 我承认你了,你是一位极有天赋的年轻强者,待我攻下紫霄, 我必然会将你转化为手下的一员大将,让你与吾族同享永生。”
“永生?用这样一幅令人恶心的模样吗?”
薛淮嗤笑着, 掌控着漫天的血海想着魂主汹涌而去。
如果说修者是用浩然清气和佛光来净化影魂,那么薛淮就是用血海将影魂给深深磨灭, 前者如果不是碾压的胜利很难取得什么成效, 但后者……
看魂主那硕大却破破烂烂的身体就知道了。
薛淮这股气势硬生生让魂主顿步,他想要迂回避开, 却见薛淮这下攻击完全不是朝他而去,而是径直向着化魂池。
魂主霎时暴怒, 想再冲过去却完全来不及了。
刚刚从化魂池中的新生影魂瞬间化为灰灰, 甚至因为周围空间霎时扭曲的缘故, 散开来的黑气根本没有投入池中就被卷入了空间裂缝,不知消散去了何方。而化魂池本身也在薛淮这全力一击下震动不断,过了许久才逐渐平复。
但好在化魂池并没有出任何差错。
看着呆立在化魂池边的薛淮, 魂主只以为他是对自己攻击无效的失落,放心至际更是嘲讽,“呵,自我族从中诞生以来,圣池就已存在万万年,如何是尔这等外力能够毁坏。”
“……还是有影响的啊。”
薛淮看着池中不断冒出的气泡有些失神。
“哈哈哈哈,果真还是有影响的啊。”
薛淮的轻笑的声音渐大,他捂着脸,看着陡然愣住的魂主哈哈大笑,鸢色的眼底迸发出无尽的嘲讽,“就算你对着天下人也好,对着先生也罢,他们或许真的毁灭不了这个满是恶臭的池塘,可是你怎么敢,怎么敢把这样的东西放到我的面前,怎么敢让我接近啊!!!”
“你似乎,从来都没有认清过我啊?!”
薛淮依旧笑着,眼中的寒意和疯狂看得魂主几乎呆住,它根本还来得及细想薛淮话里的意思,就见面前这个男人用纤长的指甲狠狠抠入了自己的皮肤。
鲜血把那本就无比张扬的脸染成了极致的艳丽,眼角的金芒在这边昏暗的世界如烈阳般闪烁、绽放、最后被鲜血浇熄一般的殒灭,只留下暗到几乎没有色泽的红来。
“或许是天道的意志吧。”
“并不是谁被限制被牵扯,而是从始至终就因为,只有我才是真正最适合面对这一切的人选吧?”
薛淮呢喃,眼底被血色彻底所笼罩,恍惚之中仿佛看见了自己出生时候,看见那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也是如此惊愕地看着自己。
“当时的你为什么会去血海?”
“为什么在那里再没回来?”
“那时候的你,有猜测预料到今天吗?”
事情太巧,巧到薛淮无比地悲观,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被困在镇魔塔不断忍受着这身毒血、忍受着所谓至亲漠视和利用的时候。
原本被压制在可控范围内的血海陡然咆哮了起来。
它失去了阵法控制,失去了自己主人的束缚,只剩下最为原始的吞食和毁灭的本能,铺天盖地地穿越空间而来。
压抑的血腥味择人而噬。
而从薛淮身上、眼角金纹下流下的血似乎也越来越多了。
那最为暗沉甜腻的鲜血在他身边不断流淌下来,最后在脚边如蛛网一般地扩散开来,吞食着周围的一切物质。
魔主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疯狂地冲着薛淮冲去,却在触到那血色的瞬间宛如融化开来,只能不断哀嚎着,咆哮着,用最肮脏的污言秽语辱骂着。
下方的战斗也停下来了。
大多人呆呆的还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只有陆思晴,她盯着上方的人影几近失声。
“薛、薛淮?”
“你不要吓我……”
陆思晴喃喃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无力和恐惧,但这极轻的声音却被高空之中的薛淮所捕捉,投注来了最温柔的视线。
“算了,”薛淮突然对自己说,“我心甘情愿。”
不管数十年前的那个孩子是否在一出生就背上了紫霄赋予的宿命,不管他所谓的亲人们是否早已经预料到了他最后的结局,至少这一刻,有这么一个人,确确实实地添填了他的内心。
他重新把视线看向充满了惶恐的魂主。
“你刚才是不是说想要转化我?”
“你是不行了,那,不如交给命运,看这被你们尊称为圣物的东西能不能转化我……”
“又或者,是我转化它呢?”
充满恶意的瑰丽笑意在他眼角绽放,而下一秒,他也确实如话中所言,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黑澈的池潭。
黑烟在嘶吼,魂体在哀嚎。
陆思晴疯狂地想要靠近却被血海温柔地一次次推开。
直到这被称为整个魂界至宝的圣池崩裂,所有魂体崩散,她也远远地看见薛淮毫无生气地陡然倒了下去。
“薛淮,薛淮!!”
她疯了一样地跑过去,而这一次,周围的血海也宛如睡着了一般沉寂下来,再没有那轻柔的劝阻。
“老师,老师,快来救命啊……!”
陆思晴并不是什么娇柔脆弱的人,即便她在最初时候来到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时候也从未哭过,可这一会儿,看着薛淮宛如失去所有生机般着落的时候,豆大的泪水如断了线一样地疯狂滴落。
她甚至自己都眉宇意识到,只是惊慌地呼喊最最能够挽回这一切人。
先生依旧没有来。
但三师姐蓝岚御剑赶来了。
“师姐,师姐,老师呢?”
蓝岚悲伤地看着毫无意识的薛淮,也悲伤地看向陆思晴,那双漂亮的眼睛似乎也在为他们两人难过。
陆思晴被她看得几乎要彻底绝望了,她了解薛淮,也曾用死缠烂打撒娇耍赖的方式零零星星地听过薛淮说过自己的儿时,说过自己的状况。她明白薛淮在最后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却在这一刻也不由自主地同他一样,怀疑起了整个世界。
“先生…先生早就预料到了一切吗,他是、他是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吗?”
“啪。”
脑门被重重打了一下。
陆思晴从茫然中恍然抬头,却看见一点一团白乎乎的灵光正在发脾气。
“孽徒,真是孽徒,蓝岚,还不快把丹药给她?再晚上一会儿恐怕这个孽徒都该要想怎么报复师门了。”
怒意满满的声音让陆思晴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充满希望却又不敢太抱希望地看着先生,神情之中满是小心翼翼,向来充满神气的脸都已经被泪水打花,狼狈成了花猫。
“哎,”先生叹了口气,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软了下来,“你以为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还能安然在这个遍布列横的世界?”
“我知道这些日子你们的压力很大,但师门,永远是你可以全部信任的地方。”
“是、是,是我不是,我怎么能够用我浅薄的见识揣测无所不能的先生,”陆思晴飞速地摸了一把眼泪,眼中迷蒙的泪水退却,透亮的光又重新满满招进了她的眼前,她用一种无比轻柔生怕惊碎了美梦的声音讷讷问先生,“是……什么丹药,能够救薛淮吗?”
“可以,”先生化作的光团和蔼地看着她,“或许该是我问你,你是否愿意救他。”
“又或者我应该换个说法。”
“你是否愿意和我这个充满疑心,动不动就爱钻牛角尖,从来不愿意把人往好方向想,却还动不动就要把选择权交到别人手里的笨蛋徒孙,福祸相依,共享生命?”
陆思晴陡然笑了出来。
她一边笑,眼泪却还控制不住地在流。
“老师,您这究竟是想救他还是想要他死,怎么在这个时候还在疯狂地说他的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