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因为刘老太太带头而跟进来看热闹的人瞬间沉默。
没有窗户的暗屋，五六平米大小，堆满了杂物，只在门口的空地上扔着一条脏褥子，棉花已经结成一块一块的，只中间黑乎乎的一团证明孩子已经在这里睡了不短的时间。
“这你又怎么解释？”
刘老太太狠狠的杵了下拐杖，气愤的叹道，“作孽啊……”
小说里，反派张予轩十八岁的时候突然异军突起，传出了天才画家之名，等名声鹊起画的价格越买越高，才搬离了这里，也就是说，小孩儿很可能在这暗无天日的小屋里被关了十几年……
想到这些，夏眠的眼泪忍不住漫上来，“这杀人犯好狠的心，要是不喜欢，哪怕把孩子送走也行，为什么要这么虐待他……”
见夏眠哭了，小枫有些害怕，他忍着惧意，小心的摸着夏眠的眼睛道，“小姨不哭。”声音带着小孩儿稚嫩的哭腔。
他太小了，甚至不懂自己遭遇了怎样恶毒的伤害，清澈的眼睛里这会儿只有对夏眠的担忧。
夏眠难受极了，她强忍着泪意，将小孩儿的脑袋压在肩头，哽咽道，“没事，小姨没事的，小枫不要怕。小姨一定会保护你的。”话落还是没忍住泪流满面。
不少人都跟着红了眼眶。
“畜生！”人群中不知道谁骂了一句。
黄晓娟一脸的难堪，委屈的道，“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小枫根本就不睡这里！她才是诽谤！”还活学活用了，“我要告她诽谤罪！”
“是不是诽谤，去警察局再说吧。”中年警察道，“柳红，拍全了吗？”
叫做柳红的女警收起相机，“全了。”
“这怎么还去警局？我，我没有犯罪！”黄晓娟瞬间慌乱，口不择言的给自己推脱，“我没有虐待孩子，是我们家启明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不想见这孩子，才偶尔让他待在里面的，他自己脏兮兮邋里邋遢的三天就能把被褥弄脏。”
夏眠冷笑，她一直没明着攀扯张启明是因为小说里对方是个极其可怕的伪君子，外表憨厚热心，行事却极其谨慎周全，再加上能言善辩，谁都不相信他是个坏人。
只没想到黄晓娟先把人咬出来了，倒是正好。
“所以，是他默许你虐待孩子的？”夏眠恍然道，“也是，如果他不同意，你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这么虐待孩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张启明怀疑我姐姐出轨，他出轨也是对的，你当二奶同样是对的？”
夏眠指着那张破褥子，愤怒道，“孩子就因为你们的一个无端的怀疑，就应该遭受这些？要是最后查出来孩子是张启明的，你们俩给我姐磕头谢罪吗？”
“可不是，”有人唾骂，“不管人夏春怎么样，张启明和黄晓娟搞破鞋总是真的。”
“才不是……”黄晓娟垂泪，“我们……”
“你们是谋杀！”夏眠陡然厉喝。
“警察同志，我要告他们谋杀！张启明怀疑我姐出轨，所以合谋黄晓娟一起谋杀我姐，否则我姐怎么会刚生完孩子被他们叫出去，那么巧就出了车祸？！他们虐待孩子是因为心虚，所以想斩草除根！”
黄晓娟蒙了，她只是想祸水东引，结果对方给她栽了个更可怕的罪，听着众人嗡嗡的讨论声，黄晓娟忍不住尖叫，“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
夏眠冷声道，“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姐出轨？人家说捉奸成双，至少有个出轨对象吧？还是张启明亲口跟你说的，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自己心安理得的出轨找的借口！反正轩轩就是他出轨的铁证！”
第5章 第五架
黄晓娟没想到这小地方来的混混这么伶牙俐齿，她辩解不了，气得尖叫，“不是的，不是！”
“好了！”柳红喝道，这位女警对黄晓娟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都去派出所做笔录！”
转头对夏眠道，“你也少说两句，一会儿先拿了条子给孩子去验伤。”虽然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语气缓和许多。
黄晓娟没经历过这种阵仗，这年头被抓进公安局，就算出来也没脸见人了，这时候一听验伤，她立刻道，“警察同志我也要告她打人，是不是也要验伤。”
刘老太太“呸”了一声，“你还有脸报警？你验什么伤？他小姨打你打的都轻了！”
“不能这么说，”有人道，“该去医院验验，看那心肝是不是黑的。”
刘老太太对柳红道，“警察同志，我家就住对门儿，你等一下，我给这孩子拿点儿衣裳和吃的，这大中午的，大人饿一饿没什么，孩子可不能再饿着了。”
“可不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被提醒，直接把手上的一袋鸡蛋糕塞过来，“刚买的，孩子先吃点，可怜见的，小孩子家家肚子都是瘪的。”
说着喉头发酸，她的女儿跟这孩子差不多大，当妈的人，看到这个是真难受。
小枫对于大人是打心底里惧怕，紧紧的挨着夏眠，小声求救，“小姨。”
女人见着小枫的模样难受极了，“不怕不怕啊，东西给小姨，好孩子一会儿吃。”然后把东西递到夏眠手里。
夏眠抚着小枫的背也没拒绝，对女人道，“谢谢姐。”
“你叫我王姐就行。”年轻女人这会儿看夏眠挺顺眼，“以后有事找我，我就住楼上。”
王姐之后，有个赵嫂子塞了一板AD钙奶，还有一个年轻男人直接递了个西瓜过来，弄得夏眠哭笑不得。
众人也笑骂，“那个让孩子怎么吃？！”
男人摸摸头道，“这不是想着孩子估计没吃过吗？”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刘老太太拿了一身衣服出来道，“这是我那小孙子的，先将就穿穿。”
“谢谢刘婶儿。”夏眠道。
“去吧去吧，”刘老太太道，“早点去早点回，晚上来家里吃饭！给孩子熬点鸡汤好好补补。”
黄晓娟还想努力挽尊，“刘婶儿，真的不用，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得到众人一致的白眼。
男警喝到，“走了！”
到了警局两人分开做笔录，夏眠和小枫的问题比较简单，之后就拿了条子去做验伤报告。
验伤的医院就是华钢家属院对面的明市人民医院，不大的接待厅里挤了不少人。
夏眠牵着小枫一走进去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她下意识低头，和胸前骷髅头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窟窿对视半晌。
好吧，这狂野的品味确实挺令人惊讶的，只是她左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它让人惊艳的地方。
正疑惑间，就见到一个妆容精致的小护士，双眼发亮的朝着她的方向快步过来，那眼神让夏眠有种自己是大肥肉的错觉。
枫比她反应还大，直接直接牵着她的手后退一步。夏眠被他带着倒退，就遇到了阻力。
“啧！”伴随着不满的声音，一只强有力的手顶住她的后背，夏眠回头。
那是个极其高大的男人，因为背着光，夏眠一时没有看到对方的长相，只知道身材劲瘦修长，午后的灿烂的阳光透过医院干净的玻璃给男人的白大褂渡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显得神圣而不可侵犯。
四周的人因为他的动作发出小小的嘈杂声，夏眠的后背仿佛要被四面八方的目光穿透。
“宁医生。”
“宁医生好。”
“宁医生来啦~”
好吧，破案了，惊艳的目光定然是给这位的，对方的受欢迎程度令人咋舌，不过这个称呼好像点耳熟……
“宁医生~”女人甜腻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夸张的焦急，“您没事吧？！”
仿若夏眠是个坦克，这一步后退把这位宁医生给压扁了。
宁医生！
夏眠忽的瞪大眼睛，微微侧身终于看到了对方的真面目：情眼剑眉、高鼻丹唇，俊美的仿佛海报中走出来的明星，不正是中午帮着黄晓娟打架的那个唐三藏？
她着急跟警察报案，后来也没注意这位的去向，没想到竟然是这里的医生。
夏眠立刻冷了脸。
赶到跟前的护士不分青红皂白的皱眉嗔怪，“小妹妹，走路小心一点。”
夏眠不想理会这种陷入爱恋的小女人，正想离开，就感觉大腿被紧紧抱住，低头见小枫有些害怕的样子，怯怯的道，“小姨。”
夏眠急忙俯身抱住他，“不怕不怕，小姨在。”小枫的小脸就埋进她的肩窝，仿佛这样就可以躲过什么可怕的东西。
宁韶白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小孩儿身上，揣在白大褂口袋里的食指不自觉的叩了两下，语气堪称温和，“来做验伤报告？”
那个漂亮的护士见宁韶白关心孩子，立刻俯身温柔的道，“宝宝别怕，告诉姐姐，你怎么了？”
小枫却更害怕了，紧紧的贴着夏眠，恨不得能钻进她口袋里藏起来。
夏眠正疑惑小枫的反应，就听一位年长的护士口气不悦的叫道，“黄晓霞！你在做什么？给三号病床送药去！”
夏眠猛地抬起头，“你跟黄晓娟什么关系？”
黄晓霞见宁医生的目光也落到了自己身上，面颊薄红，“黄晓娟是我姐姐，就住宁医生姥姥家楼上……”
“怪不得。”夏眠冷笑一声，抱着小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狠狠的剜宁韶白一眼。
宁韶白挑了挑眉，黄晓霞气愤的道，“现在的小姑娘也太没素质了，什么人呐，宁医生，您别忘心里去。”
宁韶白低头看着这个矫揉造作的护士，声音漫不经心，“你不认识那个孩子？”
黄晓霞愣了一下，“不认识啊。”完了表现出一副非常有爱心的模样道，“那孩子好可爱，我最喜欢孩子了。”
那个小孩儿论理也应该叫她一声小姨，显然是认识她，并且害怕她的。
宁韶白嗤笑一声，绕开她直接去了诊室，见黄晓霞还跟着，不耐烦的道，“护士长叫你去送药，你已经耽搁很久了。”
黄晓霞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这才离开。
夏眠从医院出来已经下午四点了，具体的报告还需要再等两天，不过该开的药都开好了，除了跌打损伤的就是需要补充营养，这么小的孩子，中度营养不良，幸运的是发育没有大问题，及时补充营养就好。
令夏眠火大的是，医生检查到孩子嘴周围有几个不起眼的血痂，他真的被针扎过！怪不得黄晓娟一威胁，孩子就真的连哭都不敢哭。
真是不论打黄晓娟多少顿都没办法解气。
夏眠摸了摸裤兜，掏出五六块钱，在这个工人工资平均几百块的时代，一个高中生随身装这么多零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不过要买营养品还差的远。
夏眠只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随手拆开一个塞到小枫嘴里，抱起他道，“走，回家吃好吃的！”
小枫猝不及防被塞了糖，愣了一下 ，感受到嘴里蔓延开的甜香，眼睛悄悄的眯起来，两只小手圈住了夏眠的脖子。
夏眠既心疼又满足，更加下定决心要收拾那对夫妇，她可不是原身，张家吸着小枫母亲的血，又这样对待小枫之后还想安稳度日？门儿都没有！
夏眠牵着小枫回去的时候，单元楼门口聚集着不少人，对门的邻居刘老太太告诉她，黄晓娟已经从派出所回来了。
夏眠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书里这个时间是九十年代左右的背景，老百姓们普遍法律意识薄弱，对于家暴、虐待儿童之类的事情大部分当做家庭矛盾处理，以调解为主，不过即便如此，不应该这么快出来啊？
仿佛知道夏眠的疑惑，刘老太太道，“应该是找人了，小张人缘儿好，派出所有认识的人。”
王姐知道的更清楚，“我知道，是那个高永峰，那人路子挺广的。”说到这里小声道，“听说黑白两道都有人。”
她上辈子也听说过早年某些小地方更多的时候是人情而不是法律，没想到这就碰上了。
刘老太太道，“就是那个瘦高个子，卖保险的那个？看着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
“对，就是他。”王姐说着说着就歪了话题，“对了，他上次说的那个重大疾病险，我感觉还挺不错的……”
人们的话题开始转移到保险上面，夏眠抱着小枫上楼，她倒也不太沮丧，能把黄晓娟关起来是最好的，但暂时关不起来，她亲自惩罚也挺好的啊！
正好她还没收拾过瘾呢！
夏眠敲门，黄晓娟在里面装死不理。
看看，这机会就来了不是？
第6章 第六架
夏眠直接转身就下楼加入了单元楼门口中老年妇女的八卦群。
“咋啦？不开门？”有人了然道。
“嗯，估计觉得没脸见人吧，”夏眠抬头瞄了眼二楼的窗户，高声道，“毕竟现在全院都知道她当二奶，虐待孩子。”
“他小姨你打算怎么办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好奇。
夏眠道，“法院起诉呗，反正派出所已经开了条子，等小枫的验伤报告出来，我就去法院起诉。”
“那时候派出所就管不着了，直接找律师打官司就行，到时候该判刑还是判刑。到时候大不了我直接找市检察院起诉，有本事他继续找人。”
“小枫的伤情鉴定怎么说？”楼下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问道，“我让我们家小白催催，能快点。”
老太太姓米，退休前是高中老师，老伴儿姓陈，退休前是华钢的高级工程师，两口子在大院里都是德高望重的人。
她口中的小白是老太太的外孙，原主虽然没见过，但却对他如雷贯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