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错了!”
不知为何,沈悦只觉得豆子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既机械,又滑稽,很是好笑。
但是豆子还在重复着,“我认错!你就别生气啦!”
“清之宝宝也是宝宝啊!”
“你怎么可以对宝宝生气呢!”
“清之宝宝日后不闯祸了,不惹阿悦生气了!”
“阿悦你就原谅他吧!”
沈悦忍不住掩袖轻笑。豆子的话是谁教的,不言而喻。但豆子能模仿他的话,却模仿不出来他的语气。
沈悦一直安静得笑着听着,脑海中仿佛都能浮现出卓远在耐着性子,教半吊子的豆子说话时候的场景。
应是教得太多了,豆子记糊涂了。
到后来,语序也记得颠三倒四的。
诸如,“阿悦宝宝日后会听清之的话!”
“阿悦宝宝以后再不惹清之不高兴了。”
“清之,你就原谅阿悦宝宝吧!”
“阿悦宝宝颜面薄,让我来和你说,清之清之,她喜欢你,你不要不理他……”
暖亭后,卓远听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笨死了,这只笨鸟!
全特么搞错了!
他真是……
卓远已经觉得场面尴尬到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程度了,豆子又继续开口道,“啊,你这只笨鸟,真是笨死了!”
“回头阿悦不生气了,我喂你糖吃啊!要是搞砸了,喂你吃苦瓜。”
沈悦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卓远一张脸都不是绿不绿的问题,而是青了又紫,紫了又白,白了又黑的。
当沈悦拎着照明的灯笼,出现在他面前时,卓远一张黑脸忽得有些无所遁形。
“好巧……”反正,耳根子都红透了,也不差语无伦次了。
沈悦笑道,“鹦鹉是不吃糖的,清之宝宝。”
卓远愣住:“……”
沈悦又笑,“还有,苦瓜挺好吃的。”
沈悦言罢,笑着转身,没有再同他说话,而是途径豆子跟前时,又停下来,朝它温和道,“辛苦了豆子,今晚很开心。”
豆子应道,“应该的!应该的!别客气!”
沈悦又低头笑了笑。
豆子道,“阿悦宝宝,晚安!”
“晚安,豆子!”沈悦嘴角的笑意仿佛从先前起就没有落下,拎了灯笼离开,眸间也藏了暖意。
今晚应当也不是桃桃寻她。
她也不必继续往桃桃苑子里去。
清之宝宝……
沈悦在心里又忍不住勾勒起一抹笑意,很快,身后有脚步声撵上,似是有些紧张,又似是自然而然得同她并肩踱步,像许久之前那样。
因为肩靠着肩,两人的影子也都靠在一处,她不时就踩上。
“你踩到我了……”一听就是故意找话。
沈悦还是伸手给他。
他顿了顿,自然而然牵在手中,没准备放开,又自然而然寻了话题道,“对了,这次回京,多了阿四,小六和小八几人在。另外,除了齐蕴的侄子,尚书府的小儿子,恐怕还有好几个推不掉的都要陆续来幼儿园中,幼儿园是不是地方都不够用了?”
他这么一说,沈悦果真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方才说的话里,“现在的幼儿园,是之前临时为王府中的孩子准备的。原本教室的空间如果还要再容纳一些孩子,可能不够大。而且,因为当时准备得仓促,不少功能区域都是没有的,譬如音乐室,种植区域等等,如果孩子少些,还能勉强可以共用……”
“那就扩建吧。”卓远看她,“反正整个北院都是空着的,回头让陶叔找人,把北院都建成幼儿园,不要省地方,往齐全了去。”
沈悦惊讶看他,整个北院……
卓远笑着看她,“是啊,你之前不是说,特别想做的事情,就是建一处幼儿园,让孩子们可以在幼儿园里探索,成长,让幼儿园成为他们喜欢的地方吗?”
沈悦愣住。
卓远继续道,“会有孩子长大离开,去开始他们新的征程;也会有新的孩子入园,重新从点滴开始……”
沈悦莞尔,平宁山时,她说的话,他都记得。
卓远又道,“那我们所幸就做大一些,可以容纳更多的孩子,对了,隔壁我都看好了,等隔壁老刘告老还乡了,我就把那那处宅子弄过来,做一整处幼儿园,离得还近,到时候,让京中这些世家把他们家里的小崽子都送过来,你来负责管。我也喜欢孩子啊,只是那个时候,小五他们几个都大了。我就不做平远王了,就负责教幼儿园的孩子们蹴鞠,我踢得不比齐蕴好啊?”
看他仿佛一脸憧憬的模样,沈悦好笑,“那你不做平远王了,王府的摊子交给谁?”
卓远想也没想,“阿新啊!还能一直让他闲着啊。”
沈悦捧腹。
……
“阿嚏!”卓新连连喷嚏。
“哥,你怎么一直喷嚏?”小五不满。
卓新揉了揉鼻子,恼火叹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那里不对,像是被人算计了。”
言罢,卓新瞪了瞪小五,“是不是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小五“咯咯咯”笑起来。
他就知道!
“别跑!”卓新起身就撵。
小五欢脱得在苑子里跑着打转,整个驿馆里都是小五“嘻嘻哈哈”的笑声。
阿四捂头,又是小五,真的好吵!
第135章 元宵花灯
过了瀚城, 到京中便只剩一半路程了。
早前从京中去往栩城,是绕行的单城,腊月初六离开京中, 腊月二十六抵达栩城, 途中差不多花了二十日左右的时间。
如今途径瀚城一线, 路上能省下三四日。
年初六从栩城离开, 到宛城时,正好是元宵佳节。
宛城城内, 处处张灯结彩, 似火树银花不夜天。
孩子们都是爱热闹的。
宛城的花灯很有名, 所以元宵佳节也尤其热闹,又很多外地来宛城看花灯的人。
大街上摩肩接踵, 很有些急, 尽管有暗卫开路,还是会被往来的人群挤到。
大一些的孩子,如穗穗,阿四,小五,小六都是由庞妈妈,春雨, 葱青和王妈妈牵着的,怕走散了去。
小一些的孩子里,卓远将桃桃抱在怀中,护着桃桃。
小七和小八分别骑在卓夜和卓新的肩膀上,反倒能看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整个宛城的街市上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孩子们少有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最后也嚷着要在高处看。
卓夜最后只得让府中公子小姐们骑在暗卫的肩膀上, 这样,反倒更安稳了许多。
沈悦是同桃桃一处的,便也是同卓远一处。
人潮涌动中,卓远是一直护着她的,她仿佛也不需要担心旁的。
只是元宵佳节卖的头饰里面,有兔子耳朵,沈悦惯来是童心未泯的一个,给桃桃,小六,穗穗一个买了一双兔子耳朵,自己也带了一双兔子耳朵。
卓远忍不住好笑,“奇奇怪怪的……”
话音刚落,桃桃笑嘻嘻摘下自己的兔子耳朵,带在卓远头上。
“桃桃……”卓远抗议。
桃桃笑得更欢,“舅舅带着好看啊!”
“给舅舅取下来!”卓远坚决。
话音未落,身后都是笑声。
卓远不用想,也知道一群暗卫都在笑,带头的,肯定是卓夜这家伙。
他好歹也是平远王,这要是撞上一两个京中来的熟面孔,他还要不要找个洞钻进去!
桃桃却捧着他的脸看了看,悄悄搂着他脖子,在他耳边欢喜笑道,“不能取,舅舅!取了的话,舅舅就不是兔子清之了啊。”
“……”卓远哪里想得到。
桃桃继续悄声笑道,“兔子清之和兔子阿悦是一对啊,兔子阿悦不都带着兔子耳朵吗?”
“……”卓远觉得,桃桃说了他没办法拒绝的理由。
“那就先带一会儿吧。”卓远轻声笑道。
桃桃笑嘻嘻摸着他头上的兔耳朵。
一侧,沈悦惊讶看他,还真不取下来?
他反倒自己乐在其中。
沈悦忽然想,也是,在栩城的时候,过年连木槿色的衣裳都在众人面前穿了整整一日,眼下,也不过带双兔子耳朵罢了。
元宵佳节最重要的便是买花灯了。
只是,集市中最好的花灯,大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猜中灯谜头筹的,店家才会送出镇店之宝。
大凡能买到的,都不是最好的花灯。
不止西秦,旁的地方都是如此。
小六喜欢上了一盏花灯,远远看了许久。
沈悦上前,见小六看的是一盏八面花灯。
花灯雕刻精致,每一面都有一幅精美的画作制成。又是一盏走马花灯,花灯转动的同时,八面花灯就会连成一个连贯的故事。
所以,是一盏极其罕见的八面走马花灯。
这样的花灯,大都是店家拿来吸引客人的镇店之宝,手艺不说了,光是做工许是都要花上大几年时间,所以这样的花灯往往一挂就是好几年,不会被轻易猜走的。
“怎么了?”卓远见沈悦看着那盏八面走马花灯出神。
沈悦轻声道,“我看小六很喜欢那盏花灯,一直看了许久,但是这盏花灯的品相很好,怕是不好猜……”
卓远俯身凑到她耳畔,温声道,“我就不去试了,要是猜不出来,多损我的形象,让卓新去。”
沈悦险些笑出声。
正好陶叔上前,“王爷。”
卓远回头看向陶东洲。
陶叔很少这个时候会出现打断,而且,今日又是元宵佳节,陶叔脸色却似有些泛白。
“陶叔稍等。”卓远先应了一声。
陶东洲拱了拱手。
卓远朝怀中的桃桃道,“桃桃,舅舅有事了,你同阿悦一起好不好?”
桃桃听话点头。
卓远放下她,又从自己头上取下那对兔子耳朵给桃桃带上,桃桃摸了摸回到自己头上的兔子耳朵,很是高兴,一面牵着沈悦的手,一面道,“我是兔子桃桃。”
沈悦半蹲下,认真朝她颔首,“兔子桃桃你好,我是兔子阿悦,我们要不要一起去猜灯谜。”
“当然好啦!”兔子桃桃配合。
沈悦牵了兔子桃桃一道。
卓新正同小五在一处,两人都各执一词,坚决觉得自己看中的花灯更好看一些,并且坚决觉得对方的花灯难看。
嗯,差不多是亲兄弟了。
沈悦牵了桃桃上前,“卓新,天天。”
小五正气得面红耳赤,见了沈悦上前,赶紧道,“阿悦,你来评评理,你说说,这两个花灯哪个更难看!我觉得我哥拿着的那个难看,我哥觉得我喜欢的难看,阿悦你评评理!”
阿悦握拳轻咳了两声,她是觉得,听了小五这番话,店家的一脸要吃人的脸色才最难看……
沈悦赶紧付了银子,“都好看!都好看!”
店家面色才似微微舒了舒。
然后将两个花灯,分了卓新和小五一人一个,卓新还恼火,“都说了难看,还买来做什么?”
沈悦连忙趁店家没吃人之前,拽了他二人离开。
“对了,小六喜欢那盏八面走马花灯,那盏灯不卖,要猜谜,要不要去帮忙?”沈悦撺掇。
卓新环臂,“杀鸡焉用牛刀!”
然后“牛刀”被拽到了店中。
因为这盏八面走马花灯特别显眼,殿中猜灯谜处近乎被围得水泄不通,光是挤都挤了好久,几人才挤进去。
远处,卓远一面看着店铺里同人群挤再一处的卓新和沈悦几人,一面淡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陶叔不会无缘无故这个时候打断他们,而且,父亲在的时候,陶叔就在王府中跟着父亲,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却是很少见陶叔这个神色。
陶东洲再度拱手,沉声道,“王爷,派去六殿下身边的暗卫都没了。”
卓远脸色忽得一僵。
涟媛离开西秦之前,平远王府的人都未露过面,只是在暗中盯着涟媛,出面的,都是何彩和戮月门的人。
后来在晋州,戮月门同太子(三皇子)的人遭遇,是有人暗中出手,将涟媛成功送出了西秦。他早前以为是翁允,后来老师提醒,他转念想到的是天家。
太子应当也心知肚明。
若是太子聪明,就不应当再生事,但确实连他派去苍月的暗卫都尽数没了,涟媛凶多吉少。
果真,卓远良久都没有应声。
卓远低声,“何彩和戮月门的人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不会这么容易出事,以戮月门的作风,若是出事,何彩会想办法通知到我,什么时候的事?”
陶东洲应道,“消息传过来要十余日,是年关前后的事。”
“找人去苍月,涟媛很可能还活着,但有危险。”卓远沉声。
陶东洲应道,“老奴已经安排了。”
卓远这才点头,“陶叔我在想一件事。”
“王爷?”陶东洲看他。
卓远道,“如果当初在晋州助涟媛脱险的人是天家,太子不会没有收到风声。中途确实消停好些时日,眼下,又忽然卷土重来,陶叔,你觉不觉得,天家同太子之间一定出了问题。”
“王爷的意思是?”陶东洲也听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