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幼儿园——求之不得
时间:2021-06-15 10:39:04

  卓远原本只是当和尚撞钟,粉饰先前太平的。但听沈悦短短两句深入浅出解释,嘴角又不由勾了勾,目光也重新看回她。
  脑海中,似是都能想象小五、小七和小九分别捣弄粉红塔时的模样……
  只是才笑了些许,笑容就忽得僵住——他方才不是也在认真捣弄吗?
  他怎么也不知不觉间被‘洗脑’,竟然去做小五小七小九做的事情……还乐在其中?
  卓远有些懵。
  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又刚好听沈悦道,“搭建对孩子来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它会锻炼孩子的手脑协调能力,也就是精细动作的能力,这些,都会在孩子无意识间慢慢习得……”
  刚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洗脑’的某人,再次认可颔首。
  沈悦却停下来,忍不住笑了笑。
  “……又笑什么?”他是怕被她看出先前端倪,淡淡垂眸问了句,其中心中有些发怵,又隐隐有期盼……
  沈悦轻声叹道,“王爷明日出征,眼下还在这里听我说粉红塔,是对府中孩子上心。”
  “是吗?”卓远倒是不曾想过她会说这句,但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他如沐春风,遂平和应道,“他们都是我至亲,我应当照顾,只是家中孩子多,照看不过来。”
  言及此处,卓远眸间顿了顿,低声道,“但你来了,我放心不少……”
  他说的并非虚词。
  沈悦是对孩子极有耐心的人,他亦能察觉。这几日的所见所闻,都让他信赖她。
  沈悦打趣,“我记得的,我立了军令状……”
  他是没有想到她会忽然提到军令状,卓远忍不住轻笑一声,沈悦便也跟着笑起来。
  卓远忽然想起昨日见涟媛的时候,涟媛问她是个怎样的人,他近乎不假思索,应道,一个特别的人……
  抬眸看向案几对侧时,沈悦唇边的笑意,若清风霁月一般,噙着温暖与柔和,似是今日里第二回 ,心底倏然漏了一拍。
  卓远微怔。
  恰逢案几上的灯盏光束跳了跳,屋中的灯火闪了闪,沈悦的目光正好被灯盏的异样吸引了去,并未留意他先前的怔忪。
  卓远心底微舒。
  稍稍低头,看清是灯芯粘在了一处。
  将灯芯拨开就好。
  卓远伸手,沈悦却已拿起一侧的小木条,轻轻拨了拨灯芯处,灯盏晃了晃,忽得恢复早前,重新将眼前悉数照亮。
  只是照亮的同时,才见卓远手中也拿着木条,方才应是也想凑上前拨弄灯芯,却被她捷足先登。
  眼下,灯盏的光重新照亮,才见两人仿佛都离得很近……近得,似是周遭的鸦雀无声里,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看她。
  她亦看他。
  她莫名想起想起大雨滂沱那日,她怕舅舅出事,壮着胆子去威德侯府扣门,其实那时心底忐忑,牙齿都在上下打着颤,但开门的人是卓远,她一头撞在他身上,险些跌倒,他伸手拽住她,她踉跄撞进他怀里……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叮嘱她带着梁业回去,什么都别问,陶叔会善后……
  寥寥几句,沉稳魄力。
  在暴风骤雨中,也足以让人心中安稳踏实。
  他也莫名想起暴雨中,她原本已经上了马车,却又撑着伞,一路小跑折回,分明听了他的话,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清亮干净的眸子看着他,将手中的雨伞递给他。
  他愣愣接过……
  亦如眼下,他愣住,她其实也愣住。
  各有思绪,却都忘了移目。
  “沈悦,我是有事寻你。”卓远放下小木条,似是先前的一幕都是错觉一般。
  沈悦稍许木讷。
  卓远借着放下小木条,将目光压低,“我明日出征,快则三月,迟则五月回京,中途还隔了一个年关,时间不短。这段时日内,府中大小事宜,你都可以寻陶叔帮忙。我也会让卓夜留下,负责照顾府中孩子安全。”
  卓远言罢,从袖袋中掏出一枚绣着如意花卉的香囊,“这个给你。”
  “……给我?”沈悦迟疑接过,他身上一直有白玉兰的淡香,这香囊里,放得应是白玉兰……
  沈悦没想明白,他将贴身的香囊给她做什么,遂目中迟疑更重。
  卓远沉声道,“在京中若是有事,带着这个信物去寻禁军左前卫副使赵诉帮忙。”
  信物……
  沈悦似是反应过来,只是,“方才不是说,有事寻陶管家,卓侍卫也在吗?”
  卓远眸色微微沉了下去,“你不会时刻都同他们在一处,以防万一,有备无患。”
  沈悦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如意香囊,既而点了点头,“我明白王爷的意思了。”
  偌大一个平远王府,在京中不可能没有树敌。
  若是正好,陶管家和卓夜都不在,她在京中至少还可以寻到稳妥的帮衬的人……
  卓远是担心府中的孩子,所以诸事未雨绸缪。
  沈悦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遂应了声好,没做旁的推辞。
  见她收下,卓远唇瓣微微抿了抿,又道,“还有一事。我在南边,府中孩子的近况,你可以每月修书一封,军中有信鸽可以送至我处,我想知晓府中孩子的事……”
  沈悦应道,“幼儿园里每日都会有孩子常日的记录,王爷若是想看,每日应当都有。按照正常额安排,每月还会有一次家校互动。届时,王爷许是会收到孩子给你的东西……”
  卓远也笑,“都给陶叔,陶叔会有办法给我。”
  “嗯。”沈悦轻声。
  言辞间,时间似是不觉过去得很快,天色已晚,他关心,“还弄什么?”
  沈悦正好撑手起身,到了另一处案几前,“有些教具有问题,先挑一挑,都是孩子用的,细致些的好。譬如这个,边缘锋利了些,容易伤到孩子的手;还有这个套娃,大小不容易对上,孩子多放几次就会失去信心和兴趣,都要改……我先看完,明日他们一来就能早些处理完,还有不少教具,明日还得赶工……”
  她一面说,又一面检查起案几上的教具来,模样认真而专注。
  月色清晖,卓远悠悠环臂,“我陪你。”
  沈悦缓缓抬眸。
 
 
第019章 彩虹大门
  她眸间意外,他却已踱步至另一处的案几前。
  稍稍倾身,认认真真查看她压在教具下的纸条,继而淡淡笑了笑。她惊讶的目光里,他安静在案几前落座,拿起先前案几上的小锉刀,耐性得将木质的边角处遍遍打磨圆滑。
  打磨的事情不难,只是需要时间和耐性。
  她本想出声制止,但又想起他明日要带兵出征,许是想这种方式多替府中的孩子做些事……
  卓远果真没有抬头,却悠悠道,“不用管我,反正呆着也是呆着,不会的再问你……”
  沈悦嘴角微微牵了牵。
  他俨然已经上手,似是也不准备半途而废。
  沈悦临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只淡淡应了声好。
  卓远嘴角微抿。
  余光瞥到她开始检查别的教具,而后在案几前跪坐下,落笔写下要修改的部分,怕遗漏了。也就这些许功夫,卓远又抬眸看她,笑道,“沈姑娘,你看看这个可以了吗?”
  这么快?
  沈悦意外。
  屋中不大,两人本就离得不远,沈悦起身,踱步上前。
  夜里灯火有些昏暗,她适当靠近了些,仔细观察他手中打磨好的教具边角,一丝不苟。
  耳边一缕青丝,自然而然垂在鬓间,并未特意,羽睫轻轻眨了眨,都透着这个年纪的女子特有的灵动秀美,未施粉黛,一颦一笑里又都透着明媚动人。
  卓远没有移目。
  沈悦蹙了蹙眉头,口中却意外,“修得真好……”
  她并非吹捧,是真的打磨细致,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她转眸看他,他已不着痕迹收回目光,悠悠道,“沈姑娘,谬赞。”
  分明打趣,沈悦笑了笑。
  他亦笑笑。
  而后又起身,去看旁的案几上待修整的教具。
  她的字迹秀丽清晰,但凡不妥之处都用词准确,旁人很容易知晓应当怎么做。也由得如此,卓远能轻松照着她写的待修整之处做改动。
  要做的修改都不难,只是需要耐性和时间,精雕细琢……
  见他认真模样,沈悦眸间温和笑了笑,再未说旁的话,继续检查其他的教具。
  卓远也只在调整好一个教具,唤她“沈姑娘过目”,亦或是他不大清楚她想要调整成什么模样的时候,才会唤她,她也才上前去看。其余大多时间,两人都在一处,只是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安静,和谐,也互不打扰……
  他偶尔会抬眸打量她,见她捧着教具细致观察,他唇畔轻轻一笑,终于明白,为何翁允会亲自给她写举荐信,就是他,应当也会……
  而沈悦多专注,并不觉察。
  许是余光能瞥到屋中还有一人,又不时会说上一两句话的缘故,不知不觉间,时辰过去得很快……
  陶东洲中途来看过一次。
  他本是见夜色深了,馒头还未来他跟前回话,他是安排馒头接送沈姑娘的,馒头也一直稳妥,不应当到现在还没消息。明日王爷出征,他也是今日府中之事目不暇接,到眼下才想起沈姑娘的事情来,遂遣人去问馒头一声,沈姑娘可有平安送回去?
  结果馒头说沈姑娘还未出府。
  陶东洲这才亲自来了偏苑一趟。
  他知晓沈悦细致负责,幼儿园筹备的事,沈悦花费了极多心思,但是时间太赶,所有的事情都积压在这几日,一直在连轴转,他是来催促沈悦回家。
  眼下时辰太晚。
  但到苑中的时候,却远远见沈悦同卓远一处。
  两人离得近,卓远正在问这一处要怎么调整。沈悦微微俯身,细致同他解释,“这是要孩子探索的部分,需要保留,只是多出来的这一块,容易夹伤孩子的手,需要再磨掉一部分,这么就好。”
  沈悦伸手在指尖比量。
  卓远笑着应好……
  看模样,已经默契熟稔。
  陶东洲怔了怔,脚下顿时驻足。
  他是未想到王爷同沈姑娘在一处,而且,应是王爷在给沈姑娘打下手,调整教具,在听沈姑娘的意思。
  陶东洲心中正拿捏着当不当上前……
  但正好卓远的目光迎来,应是看到了他,陶东洲远远拱手执礼。
  卓远见了他来苑中,才转眸看了看一侧的水漏,亥时三刻都过了……
  这么快?
  他心中似是莫名不舍,却又淡淡垂了垂眼眸,轻声唤道,“沈悦。”
  ***
  沈悦回梁宅的时候,都将近子时。
  今日又连轴转了一整日,晚上也没怎么顾及着吃饭,等回家中的时候,沈悦才觉有些饿。
  这几日都在家中和王府往返,旁的地方都未去过,早前厨房剩的东西不多,只够再煮一碗阳春面果腹。
  习惯了同舅舅、舅母在一处,家中似是从未缺过嘴。
  眼下,涵生同舅舅舅母一家都不在,家中四处都是空荡荡的,冷清了一些。
  沈悦微微怔了怔,似是连醋都没有了,明日要抽空去趟市集,晚些,再一并看看家中还缺些什么,一道置办了。
  灶台上做着水,沈悦的目光在水面上短暂停留。
  沈悦舅舅舅母应当明后两日就到单城了,那再过几日,就会有平安家信到京中了……
  沈悦嘴角微微勾了勾。
  思绪也由着平安信的缘故,想起今日卓远过问幼儿园筹备时,也连带说了一声,他出征在外,中间还夹了一个年关,免不了惦记府中的孩子,让她抽空修书给他,他想知晓府中孩子的近况……
  书信走得军鸽,比寻常车马都要快。
  若是每日一封,他即便在途中,也能每日收到。
  其实这几日在平远王府的所见所闻,沈悦心底澄澈,卓远将王府中的这帮孩子看得比旁的都重。
  小五任性淘气,实则绞尽脑汁都想引起卓远注意;小七时常生病,不似小五活波,不爱说话,但却能听卓远的话乖乖喝药;桃桃娇柔可爱,虽然爱哭,但做的玉米手工都要唤作卓远的名字……
  小孩子是最‘诚实’的。
  谁在他们身上花的时日和心血多,他们就会同谁亲厚……
  他们其实同卓远‘亲厚’,只是每个人的表现‘亲厚’的方式,和想引起他注意的方式,都有不同。譬如小五,其实就是典型想博得卓远的关注,却喜欢同他对着干的一类;桃桃是委屈撒娇,用哭来引起注意的一类;而小七,其实是里面最懂事,也最会察言观色,想用听话来引起注意的一类……
  三个孩子性子都截然不同,但卓远在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花费了很多时间和心思,也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呵护府中每一个……
  就似今晚,明日要出征,却还在偏苑中同她一道调整教具,是因为心中惦记,也舍不得府中的几个孩子。
  沈悦又想起今日在府中,听到军中之人私下议论,这趟剿匪看似轻松,实则是烫手山芋。
  剿得都是旱灾赈济不力,被逼上山头求生的灾民,即便卓远沉稳有魄力,在战场上不会犹豫,但面对这样一群人,却未必果断……
  思绪间,锅中的水沸腾,沈悦倒了小把面,筷子轻轻推了推。
  这趟剿匪,远比征战难。三月,卓远未必能回来,年关时候,她本是想去单城的,但府中小五,小七和桃桃几个……
  沈悦喉间轻轻咽了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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