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一进来,贺临便注意到她脖间的项链,眉宇间多了分笑意,直到出了长乐宫,才将视线投向一直跟在后头的女子。
“近日可是很忙?”
后头的太监宫女自动隔远了一丈。
阳光有些刺眼,秦芮愣愣的看了他眼,“太子哥哥为何这样问?”
她忙倒是不忙,主要是娘亲不让出府,憋的慌。
面对小姑娘不解的双眸,贺临眉峰微动,“那为何许久未进宫?”
刚想说自己没有时间出府,可秦芮很快就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一时间眼神多了几分闪躲。
低头盯着一块块宫砖,唇角微抿,“娘亲说还未成亲,男女有别,我不可以时常缠着殿下,不然会惹人嫌话。”
望着那莹白的小脸,贺临忽然停下脚步,双手握住女子肩头,低头对上那双清澈无暇的明眸,“与旁人自然不行,可你我之间无需太多忌讳。”
“还有,以后莫要再叫殿下这种生分的话。”他目光灼灼。
脚下不自觉退了一步,秦芮不自觉撇撇嘴,娘亲总说她没有规矩,可是自己规矩起来太子哥哥和衍哥哥都不喜欢,那到到底该不该规矩?
“我知道了。”她乖乖的点了点头。
贺临扫过她脖间剔透的项链,嘴角带着几分弧度。
“这个可喜欢?”
察觉到他视线,秦芮低头看了眼,随口道:“太子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似乎特别喜欢她乖巧的模样,贺临忽然牵住那只白嫩的小手,触手的柔滑让他眉宇渐舒。
后者僵了僵,不知为何忽然把手抽了回去,仿佛有些不习惯。
知道她还小,不懂男女之情,贺临只是随口闲聊着她近日的事。
秦芮差点把遇到衍哥哥的事说了出来,可好在及时改了口风。
虽然她与衍哥哥清清白白,可是毕竟幼时的事难保不会让太子哥哥多想,所以能避免麻烦还是避免麻烦。
说是送他,可却是贺临亲自将人送到宫门口,目送着马车渐渐离开才收回视线。
太监上前一步,“刚刚郡主与九皇子一同从寿康宫出来,还遇见了三皇子等人,郡主与八公主起了冲突,这时八公主还在贵妃娘娘那里闹。”
闻言,贺临神情未变,像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晦涩,全然没有刚刚的半分温润随和。
小丫头长大了,心思也多了。
他这个三皇弟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安分,贺衍刚回京,这个三皇弟就迫不及待凑了过去,难道真以为对方会为他所用?
想到贺衍,他眸色不禁深了几分。
并没有着急回府,秦芮又去街上逛了一圈,可惜今日街上并没有持强凌弱的恶霸,她一腔苦闷也无处发泄。
虽然她也不知道这点苦闷是从哪里来的。
等回到将军府,不多时听到娘亲回来的消息,她立马换了身衣服过去。
见她与太子关系融洽,秦夫人也颇为满意,还细问了她与太子相处的细节,听得女儿一五一十回禀,她也不自觉叹了口气。
不知道该欣慰还是感叹,芮儿不懂男女之情,以后为难的还是太子。
秦芮难得这么老实,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她就是想把娘亲哄开心了,待会就不会生气。
见娘亲在看府中账本,她乖巧的递过去一盏茶,“我可以问娘亲一件事吗?”
自己的女儿秦夫人比谁都了解,头也未抬的道:“明日可以出府半日。”
桓兰低笑一声。
可是秦芮并没有高兴,相反继续犹疑着道:“您之前从我这拿走的玉佩,可有还给衍哥哥?”
霎那间,秦夫人忽然抬头,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那是九皇子,我平日教你的男女有别都忘了吗?”她语气多了几分严厉。
秦芮咬住下唇,“九皇子就九皇子……”
桓兰心头一跳,似乎有些不解为何郡主突然提及这事。
望着并未听进去的女儿,秦夫人面上透着浓浓的不悦,“玉佩我早已还给了他,你与他不是一路人,以后也不该靠的太近,为何你还不明白?”
他鲜少用这种严厉的语气对女儿说话,秦芮张张嘴,显然还想说什么,可是桓兰立马冲她使了个眼色。
“我只不过随口一问,娘亲为何要这么大反应,说到底您不过与其他人一样,都觉得衍哥哥生母低微,可爹爹当年也只是个穷小子,在爹爹的年纪还没有衍哥哥厉害——”
“住口!”秦夫人眉间紧蹙,“你是要做皇后的,其他人待你再好也只不过是利用,更何况他自幼就对你不怀好心!”
桓兰急的赶紧挡在女子前面,“夫人……”
对上那双充满怒意的眼眸,秦芮强忍住眼眶的泪意,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五指微紧,秦夫人气的心口还在不断起伏,可看着女儿出去的背影,又莫名有些后悔。
“夫人这是何必呢?”桓兰皱皱眉,“郡主还不通男女之情,对九皇子只是有几分幼时的情谊,也碍不着什么事,您这样只会让她越发反着来。”
脑袋突然疼了起来,秦夫人突然合上眼抬手揉着额心。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极其容易被人哄骗,那九皇子心机深沉,芮儿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自己曾经那般折辱过他,对方不可能不怀恨在心,这时必定只想报复她们,怎么可能真心待芮儿好。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其他人利用自己女儿。
回到自己房间,秦芮缩在大床上拉高被子,雨梅不知发生了什么,安慰了许久都不管用。
她原本也未想过什么,只是想将玉佩拿回来,然后亲手还给对方,这样也算对过往的有个了断,才没有想过要移情别恋。
可是娘亲怎么能这样瞧不起人,衍哥哥只是生母低微,可是能走到今天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抛开太子身份,太子哥哥指不定还没有衍哥哥厉害。
而且他小时候哪里有利用自己,分明是她一直缠着人家。
想到玉佩,秦芮心里沉重的很,不知道该相信谁的话,难道娘亲真的把玉佩还了回去?
可是衍哥哥看起来并没有收到,他没必要骗自己,那娘亲难道是在骗自己?
但不等她想明白,桓兰就突然走了过来,本以为她是来哄自己的,可是对方却只是来传达娘亲的命令。
“这几日郡主想必心情不好,夫人让您去郊外庄子上住几天散散心,等到皇上寿辰时再回来也不迟。”桓兰面露无奈。
这哪是让自己散心,分明就是怕她乱跑,所以将自己关到庄子上。
秦芮也不哭不闹,仿佛像憋着一口气,任由雨梅去收拾东西,反正她是绝对不会去认错。
为了怕她乱跑,秦夫人还特意让桓兰随同跟着,等到这次皇上寿辰给女儿与太子赐婚,那么一切就将成为定局,在此期间,她绝不允许再出半点错漏。
随行的还有李宽等人,各自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夫人要大动干戈让郡主去庄子上待着,可到底也没有多问。
以前随爹爹出来打猎时秦芮曾来过这里一次,庄子离京城有二十几里,环山靠水风景格外优美,但是她现在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
天色刚暗,马车才来到庄子外,里头的人早早就接到了消息,房间各地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还要忙活着给这位小郡主弄吃食,又怕她吃不惯乡下东西,什么花招都想了出来。
见她胃口不佳,桓兰只能安慰道:“郡主何必与自己置气,这都是李宽下午从山上打来的猎物,您向来不是喜欢吃这些吗?”
乡下的夜格外静,还有几丝清风吹来,秦芮坐在屋里擦拭着一柄短刀,并未多看桌上的吃食一眼。
“明日我随李叔叔去山上转转。”
桓兰脑袋涨疼的很,就知道这小祖宗不会安定,不过也就忍过这几日就好,待到皇上寿辰,一旦给郡主和太子殿下赐婚,那么夫人的心也会放下来。
“夫人也是为了您好,您的确不该与九皇子走的太近。”她循循劝道。
女子突然放下短刀,不悦的皱起眉,“为何兰姑姑也是这样想,我不过只与衍哥哥见了一面而已,又不是什么偷情,难道以后我连见人也不行了吗?”
她从未把幼时的事放在心里,是娘亲他们一直耿耿于怀旧事重提。
“当年夫人的确将玉佩拿去还了九皇子,可九皇子有没有收下,这个老奴也不得知,不过夫人没必要拿此事来骗您。”桓兰回忆着往事道。
闻言,秦芮顿了顿,脑子越发乱了起来,现在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娘亲撒谎,要么衍哥哥骗自己。
按理说她应该相信娘亲才对,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衍哥哥不会骗自己。
可是不把东西还回去,她总觉得自己欠了对方什么,毕竟那不是普通玩意,而是象征皇室身份的玉牌。
第14章 意外 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次日大雨,上山的事只能作罢,秦芮在庄子里闷了好几日,等待雨停了,才按耐不住进山转转。
她不太爱打猎,倒是想捉几只兔子回去养养,可惜走到了半山腰也没看到兔子,只有飞速跳窜的野鸡。
“山里潮湿,地面松软湿滑,郡主不如先回去,待会属下们必定给您捉几只野兔回去。”李宽手持弓箭跟在后头。
前面的少女着了一袭简单蓝衣,手里还拄着根树杖,不断探索着茂密的草丛,这时一只灰不溜秋的东西闪过。
“是只灰兔。”
李宽目光一定,抬起弓箭,一箭直接射、向树下,一只肥硕的兔子正躺在那。
秦芮甚至来不及阻止,就看着下人提着尸体走了过来,“这兔子一看就有很多肉,晚上小的给郡主烤了吃,再配上果酒,简直绝了!”
另一人朗声大笑,“还是野鸡腿好吃,当年随将军出征时,被困山谷数日,全靠这些东西充饥。”
“……”
秦芮皱着眉扫过一群人,“我要活的!”
霎那间,众人话声一滞,再看那只兔子的确没了气,只得齐齐看向李宽。
后者扭过头继续走在前头,刚刚下意识没留活口,一时忘了郡主的嘱咐。
接下来一段路一只兔子也没有看到,倒是遇到了一只陷入猎户陷阱的猴子,还是只怀孕的母猴,秦芮在陷阱里扔了锭碎银,跟着就把母猴放了出去。
直到经过一处断谷时,李宽像是发现什么,抬起弓箭就要瞄准栖落的老鹰。
老鹰利爪下还有只小白兔,小小的根本不想丛林里的产物。
秦芮抽出箭羽搭弓,“让我来。”
郡主也就随将军学了几日箭术,什么都是半吊子,但是李宽等人也不好打击她,只得任由她射出长箭。
可是利箭直接穿过老鹰腹部,扑腾了几下就倒在了树下。
“郡主进步神速。”其他人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几日的阴霾仿佛在这一刻驱散殆尽,秦芮笑着赶紧跑过去看自己的猎物,老鹰已经没了气息,而爪下的小兔子似受了伤,正奄奄一息的倒在那。
像是刚出世的幼崽,通体毛色雪白,夹杂着几丝血迹,秦芮问人要了块布将兔子包裹起来,然后又小心放在了布袋里。
她得赶紧下山,说不定小东西还有的救。
正欲起身离开,脚下不知为何突然一滑,雨后的泥土突然松散,山谷处突然突然断裂一大块,李宽等人大惊失色的去抓她,却还是慢了一步。
松软的地面还在散落泥块,像是脚下这一块也要断裂,他们顾不得其他,连忙往底下去看,心头揪的极紧,“郡主!”
“郡主!”
所有人吓得神魂俱裂,这时脚下的地面又掉了一块,纷纷跌落不见底的谷底,雾气蒙蒙的谷底看不到丝毫影子。
突变来的措不及防,众人脑子都是嗡嗡作响。
等反应过来后,连忙要下去寻人,心里全是无止境的自责与恐惧,后背渗出大片冷汗。
都是刚刚他们没有及时看好郡主,若是郡主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向将军交代。
到底是有人还存了理智,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往山下跑,等通知完庄子里的人后,桓兰吓得差点没晕厥过去。
很快庄子里所有人都派了出去寻人,那处山谷并不算特别高,只是这个时节雾气大,只要不是遇上什么野兽,郡主必定不会有多少事。
城门口人来人往,城卫有条不紊的抽查着路引,几名小乞丐卷缩在一处望着眼前的破碗,随着几枚铜板掉入碗底,纷纷抬头去看是哪个好心人。
方鸠骑着马跟在后头,若有若无的扫过那几个乞丐,突然想起当年自己也差点被冻死,好在他够幸运,遇到了殿下。
目光触及一名骑马奔腾而过的人,然而由于嫌隙太大,很快焦急不已的就被城卫拦了下来。
他关注了一阵,神色微变,突然驱马来到贺衍身边,“殿下,好像是将军府出了事。”
另一旁的贺元酩笑了声,“将军府能出什么事?”
能出事的只有那位小郡主。
贺衍将目光投向城门口的人,“去问问。”
方鸠也不停留,立马赶上前询问一番,可很快又驱马回来,脸色有几分不对。
“郡主这两日一直在郊外庄子里游玩,就在刚刚上山时不小心失足跌落山谷,至今下落未明,那人是前往将军府报信的。”
闻言,贺元酩倒是不惊讶,不用猜也知道是那位小郡主出了事,正当他要说什么时,却只见旁边的人脸色肉眼可见发生变化,突然调转马匹,很快就只剩下一道余影。
侍从有几分不满,“殿下邀了他几日,今日特意在京郊别院为九皇子摆下宴席,他这样未免有些不给您颜面。”
这九皇子才刚回京,与朝阳郡主又没有交集,这个反应未免有些奇怪。
贺元酩瞥了他眼,嘴角带着几分弧度,“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找人去寻朝阳郡主。”
这个时候对方越不给他颜面,他反而越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