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忽然一紧,秦芮愣愣的抬起头,“什……什么梦?”
四目相对,男人抬手摸摸她脑袋,眉峰微动,“没什么。”
一颗心仿佛高高提起,秦芮越发不安了起来,似深怕对方记起什么。
其实那杯酒漏洞百出,如果衍哥哥真的要查,肯定能猜出来是自己故意把他灌醉的,难道方鸠不见,就是去查这件事了?
不行不行,她今天一定要让对方闭嘴不可!
可是方鸠那么忠心,收买肯定没用,那就只能威逼!
对方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得罪自己会有什么后果,她可是很记仇的。
望着那张故作淡定小脸,贺衍眼帘微垂,拇指轻揉着女子白嫩的脸颊,嘴角似带着无人察觉的弧度。
马车差不多行了三刻钟才停下,外头是一片清澈的湖泊,放眼望去宽阔绵长,似乎没有尽头,还有几艘画舫停留在湖面,而码头附近全是各种小厮,似乎这片地方只供达官显贵玩乐。
秦芮与沈舞自是去过这种地方,都是男人的销金窟,可是她又不是男人,衍哥哥不是说带她出来玩吗?那来这做什么?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服饰,她很快又眉眼一舒,还好她换了男装。
从码头一艘小船上去,很快小船就靠近了一艘偌大的画舫,外面还有两名女子接应,待看见靠近的人时不由都红了脸。
等两人上来后,其中一名红裙女子立马凑上前,“钟大人等候已久,请公子随奴家来。”
原来是有正事办,秦芮逐渐了然,她并不会歧视这种地方,因为爹爹的属下也时常在这种地方谈话,可是他们都对自己很好,并非来风月之地的人就是行事浪荡。
“不远处有座山,我尽早处理好事带你去打猎。”男人温声道。
后者眨了眨眼,满脸认真,“没关系,自然是正事要紧,反正回程的时候也可以游玩。”
此行是洽谈两国未来贸易往来,她自然知道严重性。
少年唇红齿白,一袭青袍清俊干净,一看就是哪家富家子弟,旁边的两名女子都面面相觑,只是目光却落在了那名墨袍男子身上,纵然见过无数达官显贵,却从未遇到这般气势不凡的公子,且还生的这般好看,能让那位大人等如此久,可见也并非常人。
等进了船舱,里头一片笙歌乐舞,香风弥漫,一侧正坐着名便服中年男人,待看见来人时,立马放下酒杯起身相迎。
“殿下是客,若是微臣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贺衍面不改色的看了他眼,“钟大人客气了。”
钟全笑着目送他落座,视线很快又落在一旁那位小少年身上,对于连国一行人他都有所了解,这个小子一路都跟着贺衍,看着像书童,可哪有书童坐马车的。
再看那细皮嫩肉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下人。
眼神一动,他立马招呼人多加一个位置。
贺衍并未解释,而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对面的人说话,绕了半天才绕到正题。
“如今陛下的处境殿下也知晓,一大堆人在虎视眈眈,可谓是如履薄冰,可就算如此,陛下依旧坚持信守对殿下的承诺。”钟全严肃的叹口气。
舞姬们早已退下,秦芮乏味的倒了杯茶,然后试着这里糕点的味道,对于这些弯弯绕绕兴趣缺缺。
“今日邀殿下出来也是微臣一己之私,那个孽种被藏的极好,这时陛下着实不便出手,希望殿下能够帮人帮到底,将这桩祸事给解决了!”他目光透着隐晦。
喝了口小姑娘倒了茶,贺衍低下头淡淡道:“记得钟大人有一女在宫中为妃,且还诞下了唯一子嗣,钟大人有这么多选择,大可不必将心思全放在一处。”
钟全愣了愣,像是猜到什么,突然瞳孔一缩,连连摆手,“殿下慎言!”
他吓得似有些口不择言,额前也冒出细汗,似乎想都不敢想。
贺衍笑了笑,“为何宰相始终压钟大人一头,其实也并非没有缘由,你说是不是?”
似乎不敢再继续与他谈论这个话题,钟全赶紧让人进来,一边赶紧喝杯酒压压惊。
不多时一群舞姬轻移脚步而来,还有几名貌美的少女,含羞带怯的靠近男子,然后顺势坐在了两人中间,一名绿衣女子还凑近秦芮,红着脸给她倒杯酒。
想到自己是个男子,为了不露怯,秦芮还特意搂住她腰,一边低下头去喝女子喂来的酒。
“公子~”另一名红衣女子则不经意贴在贺衍身侧,抬起藕臂递上清酒。
男人眉间微蹙,余光瞥了她眼,后者身躯一震,动作不由僵硬起来,渐渐的身子也往后躲了躲。
“下去。”他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两名女子都面露诧异,显然没想到居然会有男人不喜欢自己,只能贝齿咬住下唇,一脸委屈的退了下去。
钟全仿佛在试探他的喜好,见此也未再让其他女子过来,而是讲起了近年边关贸易往来之事。
秦芮听得几乎要打瞌睡,这时船舱里的曲调突然一变,换成了一首胡曲,几名蒙面女子露着纤腰摆动着身姿,脚踝处的铃铛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贺衍扫了眼一群女子,为首的舞姬朝她投去妩媚的眼神,而后扭着腰肢朝他走来。
秦芮也不说话,突然有些不满,自己难道没有衍哥哥好看?不然为何这些人总是缠着对方,而不来找自己。
“殿下。”
周奇突然从外头进来,面露异色来到男人身边,似乎低语了几句。
那名舞姬异色的瞳孔透着别样的危险,一边扭动着腰肢靠近男人,刚旋转一圈,腕间突然射出几根银针。
贺衍稍稍侧过脑袋,身后顿时响起银针钉入柱子的声音。
霎那间,所有舞姬突然从跃身而起,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冒着寒光的匕首,面露杀意的冲向不远处的男人。
乐师们被这一惊变吓得慌乱无措,纷纷惊恐万状的往外跑,到第一个跑出去的人却倒在了船舱口,只见外头突然闯进一批手持利剑的黑衣人,气势汹汹。
“哪……哪来的贼子!快……快来人!”钟全吓得连忙躲在了桌底。
也算见过大风大浪的他自然看得出这群刺客并非冲着自己而来,但这也更为致命,人是自己邀出来的,死了还好,要是没死自己就是头号嫌犯!
以这位的性子,自己岂不是找死。
栽赃陷害!这一定是栽赃陷害!
“啊!”船舱里四处都充斥着尖叫声。
秦芮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被人揽在了身侧,一名靠近的刺客,突然倒飞数米远。
蓝玉与周奇还在抵抗,片刻间就被一群刺客包围,许多乐师都惨死在混乱中,整个船舱一时间混乱不堪,血腥味四溢。
“不要怕。”贺衍一脚踹飞一名刺客。
许是怕有意外,并未离开小姑娘身侧半分。
倒是女子抽出长鞭,似乎想冲上去支援,可很快就被人拽住衣领。
“不要乱跑。”他皱皱眉。
秦芮欲言又止的瞪大眼,“我们快冲出去,然后跳进水里游上岸,不然岂不是被人瓮中捉鳖!”
以前她爹爹遇到过刺客,但这种事从未发生在她身上,所以秦芮很快就能猜出对方的目标并非自己,那肯定就是衍哥哥。
她原以为此行风险已经解除,显然还是自己太天真,这连国人竟然想下黑手!真的是卑鄙无耻!
贺衍还未开口,两名刺客突然扬着长刀砍来,他眸光一冷,挡住刺客手肘落下,反手挑起长筷刺入后者瞳孔,五指扣住两人脖颈,手背冒出几根青筋,随着“咔嚓”声响起,两颗脑袋顿时垂落一侧。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涌进几名黑衣侍卫,利剑刮破无数脖颈,瞬间大大减少了蓝玉与周奇的压力。
一切仿佛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伴随着最后一名刺客也被抹了脖子,船舱里已经到处都是残肢断骸,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钟全倒吸一口凉气,哆嗦着慢慢从桌底爬了出来。
“殿下。”周奇快步上前,靠近男人耳侧低语了几句。
秦芮一点也不觉得恶心,反而还踩了几下尸体,还好她们的人来的快,不然谁知道躺在这的会不会是自己。
想到这,她立马恶狠狠的瞪着那个官员,后者不禁身子一抖。
“今……今日之事在下用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知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钟全咬牙切齿的道。
似乎是怕她接受不了如此血腥,贺衍上前拉住女子胳膊,顺势将那颗小脑袋按入怀里,“可有被吓到?”
秦芮面上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全是愤怒,突然想到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不由红了下脸,很快摇着头从男人怀里出来。
跟着叉着腰的瞪着那名官员,“你说不是你就不是你?这刺客是出现在你的船上,现在你居然说不知情?唬三岁小孩呢!”
第26章 回程 情难自控
“这……这……”钟全急的额前满是汗珠, 连忙上前看向男人,“还请殿下明鉴,微臣在朝中树敌颇多, 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现在这船上全是对方的人, 但凡对方有一丝杀意, 自己都得留下一条命,还可以全推到刺客身上去。
思及此处, 钟全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一样, 绞尽脑汁的开始思索谁的嫌疑会最大。
“衍哥哥,既然他们不仁, 我们何须有义,不如把他给……”秦芮吓唬似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钟全吓得更是身躯一震,从刚刚一群人的反应便可看出这少年绝非普通人, 这贺衍显然是更在意这少年的安危。
直到那双锐利的视线投来,他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明鉴,此事若是微臣所为, 微臣定遭天打雷劈!”
贺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也不说话。
钟全咬咬牙,像是豁出去一般, “只要殿下明察秋毫,以后微臣定以您马首是瞻!”
眼下之计, 自然是要先活着下船更为要紧。
后者忽然淡淡一笑, “钟大人言重, 是非曲直终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话音刚落,他忽然目光一厉,“但是今日之事, 要说与钟大人无关,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钟全像是坠入冰窟,为了保命,也是什么都不顾,“此事必定是陛下所为,陛下忌惮殿下手中证据,所以才想杀人灭口,此等言而无信弑父杀君的人,怎么配为帝!”
秦芮听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得走出船舱透透气,但是也看得出这连国皇室好像极其混乱,可是衍哥哥吓唬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只是一直都不愿去想,如果以后太子哥哥继位,是否会放过其他皇子?
若是曾经,她必定会相信太子哥哥,可是渐渐的也不知为何,她觉得似乎都是自己太天真,在宫里生活这么久,尔虞我诈层出不穷,再和善的人也会有狠辣的一面,太子哥哥也不会是例外。
而且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衍哥哥是否也有那个念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岂不是要与太子哥哥互相残杀,就如这连国皇室一样,最后兄弟相残死伤无数。
“想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秦芮扭过头只见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纵然里间满是血腥,那抹青袍依旧不染任何污渍。
摇了摇头,她满脸认真,“我只是再想凶手到底是谁,居然能提前知道我们会来这,还早早布下埋伏。”
周奇想说什么,可还是闭上嘴,殿下必定不想让郡主知道这些肮脏事。
“怕不怕?”他拉住女子手腕。
四目相对,后者一个劲摇着头,一边跳到小船上,“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她可没有那么多好心去同情一些想害自己的人。
秦芮也不在意里头的人是否还活着,只是想着她们应该赶紧离开连国,这里情况太过混乱,免得徒增是非。
出乎意料,回去的路上小姑娘格外安静,纵然企图强装淡然,可眼神间的犹疑显而易见,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一样。
贺衍并未问出来,有些事她迟早得明白,也迟早要面对,只有这一点,他无法粉饰太平。
回到驿馆,秦芮立马换了身干净衣裳,那身血腥味才渐渐消退,只是晚膳依旧没什么胃口,就连让方鸠封口的事也抛到了脑后。
她从未与爹爹说过什么,可这次回去或许自己应该和爹爹好好聊聊。
既然做了选择,就不应该在三心两意,她更不会异想天开觉得自己能阻止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也不掺和。
可是爹爹好像更偏爱太子哥哥,尤其是娘亲,要是自己说她不想嫁给太子哥哥,娘亲肯定会大发雷霆。
但这一天迟早会来,总比拖泥带水的强,她必须给衍哥哥一个明确的态度,怎么能和别的男子纠缠不清。
一夜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等到次日才收到回程的消息,本以为出了刺杀的事还要耽搁几日,但是秦芮发现好像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有人将它瞒了下来。
并未去深思此事,等收拾好东西,还未上马车,秦芮就眼尖的看见了方鸠!
“我房间还有东西,你快过来帮我提一下!”她大声道。
其他人都是目露异色,这个殿下的书童向来奇怪的很,这一路不仅坐马车,还对方侍卫指手画脚,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书童。
难道是殿下养的娈童?
想到这,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不敢再多看一眼。
方鸠正在与几名随行护卫交代事情,听到小祖宗的声音,脑袋瞬间疼了起来。
以前哪怕面对众多敌军时也没有这么头疼过。
见人跟了过来,秦芮立马就往回走,等来到一处无人的长廊,才突然停下脚步,环起手目光灼灼的瞪着对方。
“你昨日干什么去了?”
方鸠:“替殿下办些事。”
他面上没有多少异色,说的就跟真的一样,秦芮却狐疑的扫量了他一眼,“办什么事?”
“……”
方鸠再也忍不住嘴角的苦笑,颇为无奈的道:“郡主您就放过小的吧,属下命薄,经不起您几次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