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抬眼看过去,见他手机壳出音孔的边缘贴着一颗小红珠子。
“这样不会丢,要用的时候也很方便。”
季眠学着他的样子,也将小红珠子贴在了手机壳出音孔边缘。
*
季眠做什么都喜欢踏踏实实一步步来,所以她觉得这种瞬移工具自己永远都不会用,贴在那里只当个纪念。她还是愿意慢慢坐快线回小区,慢慢公交去上学。
但她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周,她就把这颗珠子用掉了。
当时是周末,她像每个周末一样,在天宫草场刷题,准备五点再下山回市区,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是张可可发的视频。
从张可可跟她住一起开始,张可可就知道了季眠每周都要回“自己家”。虽然有时候张可可也会觉得很奇怪,季眠这种乖乖女怎么会自己离家在外面住,但她从没问过,就像季眠从没问过她的过去一样,季眠尊重她的过去,她也不会去挖季眠的秘密。
季眠的题写的差不多了,也准备收拾收拾回市区了。她没多想,放下笔,顺手接通了视频。
屏幕里出现了张可可画着浓妆的脸,她立刻问道:“可可,你要去酒吧了?”
“嗯,正往天河走呢。你不是一会儿回来?到酒吧附近联系我,要是我完事儿了,咱们一起吃宵夜再回去啊?”
屏幕里,张可可背着把吉他,边走边跟她聊天。从画面里看,她应该是走在一条狭窄巷子里,环境比较杂乱,两边墙根处都堆满了破旧家具。
“我跟你说,昨天我们散场了,老耿带我们去吃宵夜,那家的海鲜粥真的绝了,你肯定喜欢。我今天会比较早……卧槽!”
张可可话还没说话,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然后镜头就开始疯狂乱抖。
季眠心头一惊,隐约觉得出事了。她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免得冲动坏事。张可可那边肯定事发突然,她连视频都没顾得上挂。从视频晃动来看,她应该是握着手机在跑。
手机里不断传出喧闹嘈杂的声音,声音太杂乱,季眠分辨不出具体说了些什么。
季眠强迫自己冷静,认真想解决的办法。张可可跟姜妄关系好,他们那群人经常打架,结了不少仇,这次大概又是因为这些事。
找姜妄!对,给姜妄打电话,让他去酒吧附近的巷子找张可可!
季眠哆嗦着手,正准备挂掉视频给姜妄打电话,却看见视频画面飞快转换,随着哐当一声,画面静止不动了。
应该是刚才发生冲突,手机被甩出去了。
接着,她从定格的画面中看到了惊魂一幕。手机摔到地上,镜头冲上,她刚好可以看见小巷边上的一栋筒子楼顶楼处,有个人影拿着搬砖探头往外看。
似乎在等张可可过去时,从楼上扔下搬砖砸她。
季眠被惊出一身冷汗,平常学校打架,再过分也不会到这种要人命的地步,到底是什么恩怨?
她没工夫多想,大声对着屏幕喊:“可可,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但张可可正被人追赶,怎么可能不往这边跑?手机应该甩开得比较远,季眠叫了半天都没回应。
估计也就半分钟了,姜妄肯定指望不上。
季眠没再犹豫,摁破了藏在手机壳里的珠子。几乎只一眨眼,眼前的场景就变了,她已经置身无人的巷口了。
季眠没心情惊叹,巷子里,张可可已经冲这边跑来了,她身后追着几个打扮流里流气的男人。
“季眠?!”
她看到巷口处的季眠,惊得瞪圆了眼。
季眠没理她,甚至没有一刻停留,一个箭步冲过去,小炮弹似得直接砸她身上,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你干什——”
“嘭!”一声响,一块板砖砸在两人不远处,裂成几块。
前后也就差了几秒钟。
如果季眠没有把她扑到,她跑到那里……
张可可惊出一背冷汗,甚至忘了考虑季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劫后余生的震荡让她回不过神,一把抱住季眠,“季眠!我草你妈的,谁让你来的!你他妈要出事了怎么办?”
她使劲抱住她,发泄般地低吼,眼泪却掉了下来,一颗颗砸在季眠瘦弱的肩上。
季眠已经提前预料到这一幕,也想好了对策,比她冷静很多。就在张可可抱住她时,她已经快速摁了手机快捷键,然后伸手把手机掩藏在一张旧电视柜下面。
后面追赶的人跑过来了,筒子楼上的人也跑下来了。前后都是人,她们被堵在无人的小巷子里。
“可可,我们现在在哪儿?标志性建筑?”趁着几人围过来前,季眠赶紧问。
张可可还处在情绪激动中,下意识回:“天河过一条街这边的巷子,附近有金河酒店。”
这边刚说完,那边就传来了叫骂——
“操,从哪儿跑来的丫头?”
几个男人也走到了她们跟前,他们一个个打扮的都很夸张,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从筒子楼里下来的男人穿着倒是普通,只是看向张可可的一双眼透着股让人发寒的阴毒。
他气急败坏地冲过来,一把夺过一个男人手里的棍子,举起来就朝张可可砸。
季眠本能地背过身,将张可可护在身下,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男人被一个壮汉拦下了。
“赵环,你他妈疯了?你要砸下去,这可是故意杀人!”
壮汉夺过了他手里的棍子。
张可可已经从高空坠物的惊险中回过神,她拉着季眠站了起来,将她护在身后,仰着头看那个叫赵环的男人。
“赵环,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为难我朋友。”
赵环咬着牙,抬手甩了她一巴掌,“不为难她?要不是她,我刚才就不小心‘高空坠物’砸死你了!为了你死,我‘过失杀人’坐几年牢也无所谓!”
赵环说着话,扭头看向她身后的季眠,他一双眼被愤怒和仇恨烧得通红,季眠吓得哆嗦了一下。
“不让碰你朋友?我就让你感受一下,你朋友当着你的面,因为你被打,但是你又无能为力的那种绝望。”赵环情绪异常激动,手指着张可可声嘶力竭,一张脸涨得通红,脖颈爆出狰狞青筋,“老子比那还绝望十倍!”
他怒吼完,一把抓住季眠的胳膊,把她拽过来。张可可扑上去跟他撕打,却被几个壮汉抓住摁在墙上,让她看着季眠被打。
小姑娘的力气始终是抵不过男人,张可可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季眠也无法挣脱赵环的钳制。
赵环揪住她的头发用力拽,让她的脸被迫扬起。
他一举一动都带着强烈的恨意,动作粗鲁,扯得季眠头皮一阵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长得挺好看,是男人喜欢的楚楚可怜的类型。”赵环阴阳怪气的笑,“不过我只能为张可可坐牢,你就享受不到哥哥有多强了,不过倒是可以享受一下哥哥的巴掌!”
他话音落,手掌狠狠扬起,然而未及落下,一块碎砖头直接砸在他腰脊骨处。他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五官都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你他妈动一个试试。”
一众人循声看过去。巷口处,姜妄拖着根棒球棍,逆着光走来,棍子摩擦地面,发出让人生寒的嘶嘶声。
“今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爹跪下。”
第23章 别做危险的事 我说的危险,是我控制不……
赵环被打中, 送开了季眠,季眠几乎没迟疑,趁一堆壮汉还没反应, 立刻跑到了姜妄身后。
姜妄余光扫她一眼, 笑了:“反应倒挺快,知道给我打电话呢?”
这边刚说话, 赵环和几个壮汉也反应过来了,一窝蜂冲了过来。
季眠下意识抓住姜妄的手, 要往外跑, 然而就这么一瞬间, 姜妄已经单手用棒球棍直接将冲在最前端的两个壮汉打趴了。
这么激励的动作, 他被季眠抓住的那只手却动都没动一下,季眠甚至没注意到是怎么发生的, 就听见了哀嚎声响起。
她一时觉得不可思议。
姜妄这边已经冲着摆脱控制的张可可喊了起来,“你他妈不赶紧带着季眠走,等着看戏呢?”
张可可反应过来, 快速跑过去,抓着季眠的手往外拖。
“姜妄呢?”
“不用担心, 他没事的, 我们先走。”
季眠没多说, 她脑子很清楚, 她跟张可可在这里估计还要拖后腿。
但她始终担心的, 在跟张可可跑出去前, 冲着姜妄的背影喊了一声——
“你小心点, 我等你!”
姜妄愣了下,背对着她牵了牵唇角,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 小声道:“好啊,你等着我。”
季眠被张乐乐带出了巷子,狭小偏僻的巷子里只剩姜妄跟几个壮汉对峙。
这几个人对他来说,跟蚂蚁也没什区别,他吹口气,就能送他们下地狱。
但是不行啊,他要遵守狗屁的三界守则,不能恃强凌弱。
他很不爽地叹口气,用棒球棍指着前面几人,“爹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跪下来,磕三个头,说三句‘爹,我错了’我就放过你们。”
虽然姜妄刚才那两下出手又快又狠,但在几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个比较会打架的学生,而且身板单薄,估计刚才也就是捡了他们没防备的便宜。
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骑在脑袋上,一众人怒火中烧,拳脚冲着他就去了。
然后,小巷里响起一片哀嚎。在一片鬼哭狼嚎间,又能听到一道吊儿郎当的少年声音——
“让你叫爹,让你叫爹!你没耳朵是不是?”姜妄拧着一个壮汉的耳朵,“再不叫,我他妈拽掉你耳朵了!”
姜妄边说着,还边故意踢他膝盖弯。膝盖弯被踢,壮汉就反射性要跪下,但耳朵在姜妄手里,他一往下,就拽得耳根撕裂般疼。
这毛头小子不仅打架狠,欺负人取乐的手段也是一等一。
“你叫不叫?”姜妄又往他膝盖弯踢一脚。
壮汉膝盖一曲,往下坠去,耳朵疼得像是要被拉断了。
他青脸肿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叫,叫,爹!爹!你别踢了!”
姜妄满意的松开他,然后看向倒了满地的其他人,“他叫了啊,接下来谁啊?”
他话音刚落,倒在地上的一堆人都哀哀叫了起来——
“爹!”
“爹!爹!”
……
一个比一个大声。
姜妄拿着根棍子,溜溜达达的,“这样吧,我挑选一个声音最大的和声音最小的一人给两棍子。”
一众壮汉:你想打就打吧,别玩儿花样了。你这一会儿一出的,我们这口气提着松不下来!
现在,这群人只盼着这个少年的朋友赶紧报警啊!自己的朋友被一堆人围攻,那俩小姑娘不报警的吗?
警察来了,他们才能少受点折腾,谁知道这个恶魔般的少年又会想出什么折腾人的点子呢?!
季眠跟张可可跑出小巷后,她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报了警。在等待的间隙,她焦躁地走来走去,她知道,自己可能也帮不了姜妄什么,但就这么把他丢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行了,眠,你别晃来晃去了,晃得我头都晕。”张可可坐在路边护栏上,倒是淡定很多。
“我们要不要去帮他?不要直接冲进去,可以躲在一边偷袭。”
张可可惊讶地扬眉,然后笑了,“哟,出息了,还知道偷袭了。你不用担心,姜妄的战斗力不是吹的,当初就是一人干趴职高七个人,才稳坐战斗力第一的宝座。”
“可这些人看着像专业打手,跟职高的人不一样。”
季眠不清楚张可可怎么会惹上这些人,但现在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
她没打过架,也不知道姜妄什么样的战斗力,只是从心而论,这样丢下姜妄让她很不安。但理智上她也知道,自己贸然跑过去,很可能反而会给姜妄添麻烦。
小巷里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也听不见动静。季眠又焦虑地来回走了一会儿,最后拿出手机,调出了项殊的号码,一旦有事拨通他的电话,他应该眨眼就能赶来。
现在她还是很相信天宫的实力了。
做完这一切,季眠捡了根棍子,直接往巷子处跑。
“卧槽!”张可可没料到她这么莽,一下从护栏上跳下来,追了过去。
姜妄那边玩够了,扔掉棍子,拍拍手上的灰,悠哉悠哉往外走。
巷口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惊了他一下,顿住脚步,站在了那里。
季眠拖着根棍子,冲到了巷口,气喘吁吁地看着姜妄,“我、我来帮你了。”
姜妄:……
她突然出现在漫天晚霞中,逆光站在巷口,声音发颤地告诉他,我来帮你。她自己都瘦弱的让人心疼,却没有一丝一毫退却的意思。
那一刻,像有什么东西正中红心,直直扎在了姜妄心口上,他的情绪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心头有些不该有的酸软。
死神一脉本就不算兴旺,中了诅咒后,更是人丁凋零。他身为唯一的传承者,不能有一丝丝软弱,不能有一星半点的退缩。他的软弱,就是死神一脉的全盘崩塌。
他坚强到好像没有心,现在却发现自己其实也渴望被牵挂,也渴望在出生入死肃清魍魉恶鬼时,有人说一句“你别怕,我会陪着你,会等你回来”。
多少人在滚滚红尘中咬牙坚持,这是为了这点牵挂。
姜妄低眼,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掩住了黑眸中翻涌的情绪。
他微微勾了勾唇,散漫地走过去,停在了她跟前。
“季眠。”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叫她名字。
季眠愣了一下,“啊?”
两人离得很近,一起融在巷口的夕阳里。他直直盯着她,眼角眉梢都有隐隐笑意,“那天在早餐店,我出现时,你是什么心情?”
季眠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像被某种奇妙的力量蛊惑,心跳有些重,乖乖回答:“很澎湃,形容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