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是真高兴,笑起来怪好可爱的,连跃三个人也下意思觉得满足,感叹没白忙活这一场。
但他们看不出这片有什么特别的,只问苏瓷:“这片和其他的,有什么不一样?”
苏瓷站起身,把找到的这片往书包里塞,“我个人喜欢这片。”
连跃仰起头来,眼睛被手电的光照得微眯,突然问:“不会是古董吧?”
苏瓷装好了瓷片,故意反问他:“乡下有人玩古董吗?”
钱小川想了想,“应该没有。”
说完再继续想了想,“就算有,破瓷片有什么用?古董都是瓶啊罐啊……”
成功找到了一片,苏瓷也心满意足。
她没有太多兴趣和他们讨论古董的事情,没再接他们的话,只道:“好了,不早了,我要回家睡觉了。”
听她说要走,连跃三个人站起来。
因为蹲时间久了,起来的一瞬,一阵腿麻眼黑。
连跃、肖桉和钱小川互相扶了一下,跟着苏瓷下山。
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进了竹林更是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借着手电筒的光走到山下,苏瓷停步回身。
她把手电筒还给肖桉,面容和语气都温软和气,“谢了,有机会请你们去家里吃饭。”
连跃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直接道:“那可得说好了。”
苏瓷笑,知道他们吃知青点的饭怕是要吐了,但她还是说了句:“我家穷,可没好东西给你们吃。”
连跃低眉扫视她身上穿的衣服,发现自己白高兴了。
他抬手搭到钱小川的肩膀上,没了兴致道:“万事还是得靠自己啊。”
听到这话,苏瓷眼神微冷了些,盯着他,“我现在再说一遍,偷鸡摸狗的事不准再做,不管是生产队的东西,还是社员家里的东西,你们全都不准动。”
连跃和她对视片刻,先虚了目光道:“算了算了,回去睡觉。”
说完转身就走了,顺手还摘了片竹叶子,放在嘴唇间吹出一阵悠扬细音。
看连跃走了,钱小川随意和苏瓷打声招呼,转身追他去。
肖桉倒是没着急,他把手电筒又送回到苏瓷面前,认真说:“你路远,还是给你,路上小心一点。”
苏瓷看着肖桉带着些乖气的脸。
片刻她笑一下,伸手接下手电筒,“谢谢,明天还给你。”
肖桉站在原地看着苏瓷走远,才转身去追连跃和钱小川。
他们走得慢,追到他们身后也没用多久。
看到肖桉回来,连跃转头看他一眼。
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不过是看个感觉,他开口问肖桉:“你让她一个人走了?”
肖桉应声:“是啊,手电筒给她了。”
连跃停一下步子,“她一个小丫头,这么黑的天,安全吗?”
肖桉愣一下还没说话,钱小川道了句:“她那身手,不安全的是别人吧?”
连跃想想也是,觉得自己这是完全多虑了。
他迈开步子往前走。
没走两步,却还是觉得不踏实。
这黑灯瞎火的,那丫头那么小小的一只。
说起来十三岁也不小了,她长得又水灵漂亮,这小乡村里到处都是树林和田地,土路旁边大片没有人家,万一遇到变态坏种呢?
她身手是好。
但这大晚上的……
想想还是觉得不行。
连跃停了步子转身,“你们先回去,我去盯着她到家。”
肖桉和钱小川想说话还没出声,他就已经跑着钻竹林深处去了。
肖桉和钱小川只好看看彼此,转身先回了知青点。
连跃小跑着出竹林,刚一出去就看到了苏瓷的手电亮光。
他没有跟上去,而是隔了一段可见距离,就这么远远地跟在后头。
远远看着那个小不点,背着书包,打着手电走路。
有时候大约是走无聊了,拿着手电在天上地下画圈,绕出一圈圈大光环。
夜色深沉,周围一片安静。
远远能听到几声狗吠,剩下就全是风吹树叶草叶的声音。
第029章
苏瓷到家的时候,庄子上的人全都睡了。
家家户户没有再亮灯的,土坯房院陷在深浓的黑暗之中。
苏瓷打着手电进院子,惊得鸡窝里的鸡骚动片刻。
因为苏瓷没回来,苏华荣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会儿躺在床上还没有睡着。
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她赶紧翻身起来,出来看到苏瓷,才放下一颗心。
怕吵着家里其他人睡觉,她小声问苏瓷:“去哪去了这么久?”
苏瓷熄了手电筒,同样小声回苏华荣的话,“没什么事,随便转了转。”
知青点稍有一点远,在山上又耽误得久了些,所以就回来晚了。
这都夜深了,苏华荣也就没再拉着苏瓷多说。
看她回来心里放心,赶紧让她去睡觉。
苏瓷躺在床上,累了半天却不大能睡得着。
躺了一会实在没什么困意,她便又翻身起来了,出房间在当间里坐下,打开手电,把新找到的那片青瓷拿出来细擦。
麂子皮是她空间里存的东西。
玩古玩的基本谁都有,用来盘玉擦古董,柔软又不滑手。
擦干净了,苏瓷把现找到的三片往一起组。
运气有些好,这三片恰好能连起来,咬起两道缝,就成了大半的残器。
苏瓷把组起来的残器托在手心里,另只手拿着手电筒照了又照,心里甚是满意。
运气再好些的话,把剩下的一小片再找到,那她就更满意了。
擦拭好了瓷片,苏瓷心里算是踏实了。
收起瓷片关掉手电筒,滚回到西屋的通铺上,听着四个丫头的呼吸声,很快就睡着了。
连跃回到知青点的时候,其他知青也都睡着了。
他直接在院子里打井水上来,用冰凉的井水冲了个冷水澡,随后就进屋睡觉去了。
夜色中钱小川翘起头来,小声问他:“安全送到家了?”
连跃嗯一声,在自己的铺位上躺下,“我就远远跟了一下,她不知道,你们别给我当面嚷嚷。”
钱小川嘿嘿笑一声,“我懂,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连跃困得发昏,闷闷地给钱小川甩一句:“哥们头发丝上都挂优良品质,不用学谁。”
说完这话五秒钟不到,就呼吸均匀进入了梦乡。
钱小川咋舌——这速度牛逼!
他倒还有精神,还不想睡呢,又转头撩拨肖桉,“哥们睡着没?”
肖桉翻个身,声音也困闷闷的,“睡着了。”
钱小川:“……”
算了,他也睡觉去。
安静的小村庄,在一声公鸡打鸣中缓慢苏醒。
在微弱的晨光中,大小娃娃们背着背篓成串出门,出去趁早捡大粪去。
太阳升了高,向阳小学门廊下的铁铃又“当当当”地响起来。
娃娃们背着书包往教室里蹿,进教室坐下,真读书的不多,还在一起打闹呢。
老校长周士文把敲铃的铁锤放起来。
进了办公室刚坐下,就笑着对安老师说:“叶苏瓷那孩子是真不错,安老师你也听说了吧,她昨天下午去知青点,一点功夫没费,就让那些知青把活干了。”
安老师笑笑,“昨晚都听说啦,还听说,书记亲自给她家送了两斗粮食呢。以苏瓷的普通话水平,那些知青要是再说听不懂,那就真是故意闹事了,肯定听话。”
老校长忍不住感慨,“挺有出息的,要是个男娃就好了。”
安老师闻言僵了下嘴角的笑意,随即松下来,看着老校长笑着说:“校长说这话做啥?女娃娃咋了呀?女娃娃不能有出息啊?咱们国家早就提倡男女平等了,不兴旧社会那一套了。毛主席不是早就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老校长听完安老师的话,微微一愣。
他知道安老师的性格,这些年为了找村里的女娃娃来读书,没少花心思费力气。
他是老人老思想了,有些观念扎得深,一时感叹就脱口说了那么一句。
但他可不是老古董老古板,也一直有接受新思想的,于是这会儿便是忙点头道:“安老师莫怪,是我一时说错话啦。女娃有出息一样能建设国家,比男娃强的多得是。”
安老师听完这话笑得会心了。
她整理好教案课本站起来,对老校长说:“校长,我也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您也别跟我计较,我现在过去上课去了。”
这么大把年纪了,老校长心宽得很。
有人能在他耳边唠叨唠叨新思想,他也挺爱听的,自然是不计较。
安老师去上课,直接在课堂上把苏瓷夸了一番。
苏瓷接受着全教室同学投来的赞赏目光,腰板挺得直直的,半点不虚。
李秋玲坐在她旁边,和教室里其他学生一起,拼命给她鼓掌,手掌心都给拍红了。
而后面坐着的吴巧艳,一边鼓掌一边在心里想——叶四丫怎么又和知青扯上关系了呢?
按照她前世的记忆和死后所知的剧情,她们和知青都没有产生过太大的关系。
她们一直都活在向阳大队这个圈子里面,没有和别人发生什么故事。
现在是一九七五年。
她记得明年会有很多大事发生,随后社会慢慢开始发生新的大变革,高考恢复改革开放,知青也就都慢慢回城回家去了。
她脑子里关于知青的记忆总共也没多少。
她死后得知的那本小说的所有剧情,也基本没怎么提过这些知青。
叶四丫这路子越走越偏了,她完全看不懂。
先是改了前世的命运继续读书,后得了大队的帮助,现在又和那些知青搞到了一起。
她现在觉得叶四丫完全让她琢磨不透,也不知道叶四丫到底想干嘛。
她前世命那么好,仅靠救了严正兵就麻雀变凤凰了,这一世还折腾个啥呢?
吴巧艳在心里默默地想,就看她可劲折腾吧。
最好是把前世的好运都给折腾没了,她正好捡这空子,这一世麻雀变凤凰的就不是她叶四丫了。
女人拼什么,最后还不是拼谁嫁得好。
谁嫁得好谁就是人生赢家。
与她们有关的所有人当中,以后最富最有钱的就是严正兵。
只要她抢到严正兵,叶四丫这辈子根本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叶四丫在知青身上打主意。
那可就是真的打错了。
这些知青都是平城本地人,平城属于特别大的城市。
人家大城里的人,根本不要乡下媳妇,多少知青回城都把对象和孩子全抛弃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叶四丫勾搭上了知青,成功嫁到了城里,那也无所谓。
城里人又能怎么样,又成不了富豪,人严正兵到那时候,富到在平城随便买几套房。
严正兵拥有男主角光环。
别人再怎么厉害,都厉害不过严正兵!
吴巧艳这样想着想着,脸上的神采就飞扬起来了。
甚至都想到了,自己以后住豪宅、坐豪车、披貂绒,手上戴个鸽子蛋的样子了。
她正想得美滋滋的时候,忽然听到安老师叫她。
一声“吴巧艳”,把她从美梦中叫醒了。
她恍惚着站起来,也不知道安老师叫她是做什么。
安老师手扶讲桌看她半天,才问她:“在做什么美梦呢?笑得那么开心?”
吴巧艳连忙收收神,“没……没做美梦。”
安老师也没多揶揄她,只道:“那你把第一第二自然段读一下。”
吴巧艳捧起课本,磕磕绊绊地读起课文。
她又在心里想——这折磨人的鬼日子,能不能过得快点啊!
日子快不起来,得一天天地过。
下午苏瓷继续去了知青点,自然是打算趁热打铁,彻底把这些知青的性子压住管束好。
这一天,知青们都在知青点搓棒子粒。
这些人的手娇嫩,个个都把手掌手指搓得通红,碰一下就疼得要命。
看到苏瓷来了,负责人周兴武今天对她格外热情。
笑着和她说了说知青的事,只说都挺听话,一整个上午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和周兴武说完话,苏瓷就去帮大家一起搓玉米粒去了。
她直接坐去连跃、肖桉和钱小川三个人旁边,围着一个柳条圆斗,里面都是刚搓下来的玉米粒,黄橙橙的刚覆过斗底。
苏瓷伸手从书包里掏出手电筒,送到肖桉面前,笑着说了句:“谢谢。”
肖桉收下手电筒笑笑,语气温和:“不客气。”
连跃手里握着棒子,一颗一颗地掰。
他掀起眼皮看一下苏瓷,声音不大问:“你以后每天都来?”
苏瓷拿起个棒子来搓,“有事就不来。”
抬起头来看连跃,又说:“我不来你们也不能惹事,带着大家好好完成任务。”
连跃低下头,嗤笑一下。
苏瓷盯着他,语气很淡,“干嘛?不服?”
听到这话,连跃下意识用余光瞥瞥其他知青。
果然别人都在看他和苏瓷,并且全都是一副八卦的嘴脸。
收回目光看向苏瓷,连跃声音低低软软的,“小丫头,说话客气点。”
乍一听好像是在拿架势耍横,仔细一品那是在求人呢。
苏瓷看着他轻笑出来,自然看得出他这是要面子。
她也不是没分寸不识趣的人,既然都这么求着她给面儿了,她也便没再顺着这话多说。
一下午的时间,苏瓷就在这帮忙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