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绯皱了下眉,果然下一刻荣丰抬脚就踹了过去。商锐闪身避开,抬脚往旁边的半截围墙上一踩,散漫的抬眼,“荣叔,您是不是更年期要到了?脾气这么暴躁?”
“我跟你哥一样大,还做不了你叔叔,你他妈才更年期。”荣丰看到商锐就头疼,“盛辰光二十九岁,两次援非,见过很多生死,再加上年少的经历,他对外表现的形象是稳重坚韧成熟懂吗?不会像你这样蹦跶。你今天再拍的那么烂,你赶紧回去继承家业吧,趁早把位置让出来,我找个人替你。”
商锐忽然收回了脚,垂下睫毛若无其事的把白大褂的扣子一颗一颗扣好。俊美一张脸已经恢复冷沉,眼眸都变了。
荣丰看他瞬间变脸,一秒变成了盛辰光,状态特别入戏,简直像是换了个人,皱眉,“你——怎么了?”
“什么?”商锐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回头看荣丰时黑眸内的情绪还没散尽,语气也沉稳下去。但仍然心不在焉,余光往荣丰身后看,“荣导?”
商锐的狗屎演技还能在他面前秀一秒入戏?而且商锐自己都没意识到入戏,荣丰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姚绯和助理还有工作人员正往这边走,残垣破壁,她踩着砂砾石块,身后绵延废墟,除了遥远处浓绿的树木,大片灰白。所有人都成了背景,只有她是天地间最耀眼的色彩,化妆针对的是灰尘和场景效果,她本身的妆非常淡,几乎是靠底子撑起了整个妆容人设。
荣丰昨天晚上跟司以寒聊到深夜,要换掉商锐。司以寒的意思是商锐和姚绯之间能擦出火花,他们有很强的CP感,坚持不同意换商锐。
荣丰骂司以寒公私不分,就是护商锐。屁的火花屁的CP感,他怎么看不出来商锐这玩意和姚绯能有什么CP感。
他往后退了两大步,示意武指和司以寒都先不要说话。
商锐还在看姚绯,看的很专注。
荣丰竟然在商锐烂成狗屎的演技里,看到了这场重头戏的精髓。他们隔着一段距离,隔着废墟隔着灰尘噪音,他忽略了所有人,只看着姚绯。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了下来。
他的眼底深处有热烈又疯狂的情感,炽热的灼烧着。但又被理智死死的压住,克制着,伪装进克己复礼的身体里,假装风平浪静。
艹!居然真他妈的有CP感!
姚绯和商锐到场,导演又讲了一遍戏,九点半,两个人开始拍第一遍重逢。
他们在慌乱撤退中,猝不及防看到了对方。夏瑶抱着通讯设备在废墟上停住脚步,如果按照现实中的时间线,他们对视的时间其实很短。但在拍电影要取特写,分两场拍特写,再拍第三场远镜头。
姚绯和商锐双双阵亡在重逢的眼神戏里,商锐阵亡并不意外,他是演技差生,堕落的无欲无求。可姚绯也没拍出感觉就很意外了,姚绯的戏一直很好,但她的眼神就是不对。
这一场拍了四次都没过,最后一场没过时候,姚绯站在砂砾上抬头看毒辣的太阳,她有些眩晕。肚子的下坠感让她有些恶心,早上洗澡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来例假了。怕影响拍摄,她提前吃了一颗止疼片。她站在太阳底下拍摄着漫长的‘爱意’,一遍遍的折磨。
“姚绯,你过来。”荣丰拿着对讲机喊道,“我不骂你,我有话跟你讲。”
姚绯抿了下嘴唇,脸上已经有汗了,但她不敢抹,怕弄花了妆。荣丰的不骂比骂还凶,骂是还有改进空间,不骂是无话可说。
姚绯走下废墟走到小棚子下面,荣丰把一瓶水递给姚绯,说道,“感觉怎么样?”
姚绯没有立刻喝水,她垂下头,“我很不好。”
“你在这段戏里确实很不好,你甚至不如商锐。他的感情比你到位多了,我在你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真实的感情,你的共情能力退化了。”
姚绯脸上火辣辣的烧,不如商锐是演员最大的耻辱,她确实少了很多共情能力。
“对不起。”
“你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失去了自己,若是真的有对不起,那你只有对不起自己。”
“我想你已经明白我昨天说的缺少,你的戏非常精湛,但缺少感情。我前几天就发现了,你把方式派运用的非常好。你是个极其有天赋的演员,但你不敢爱了。”荣丰眺望远处,说道,“你把自己的感情包裹起来,你不敢再拿出来。”
姚绯倏的抬头。
“你不是天生的没有感情,你演寒刀行的时候演技还没有现在成熟。但那部电影是你的巅峰,那时候你爱着这个世界,你的感情充沛。姚绯,一个演员没有爱是很糟糕的事。”
姚绯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记得春夜吗?我前段时间见沈成了。”
姚绯恍惚了一下,问道,“沈导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呗,拍没什么票房自以为逼格的片子。”
姚绯抿了下唇,再次陷入沉默。
“我以为你会反驳我,说沈成有他的追求,他是个有理想的导演,他是个纯粹的艺术家。”荣丰取出两支烟,递给姚绯一支,“为什么不反驳?”
姚绯从不当着剧组众人的面抽烟。
“我不敢。”姚绯接过烟却没有抽,这三个字一举双关。她不敢在众人面前抽烟,她不敢得罪人,她早就被打碎了骨头。她把烟握在手心里垂下手,叹了一口气,“我怕再来一个七年。”
漫长的沉默,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许久之后,荣丰先开口了。
“休息下吧。”荣丰拍了下姚绯的肩膀,说道,“随便做什么,休息下,别那么绷着。等会儿再拍,你需要调整。”
他走了两步回头,狠狠抽了一口烟,吐出烟雾才开口,“春夜那部戏,沈成并不想换掉你,他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前段时间他来找过我,说你是个好演员,不该被埋没。”
“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显得高高在上的无耻。是所有人一起把你关进了匣子,折断了你的翅膀,让你再也飞不起来。在某些时候路人的袖手旁观,也是作恶的一部分。如今再说你走不出来,飞不到天上,真无耻。”他仰了下头,“这东西不是发生自己身上,永远无法感同身受,那七年只是你一个人的七年。但我觉得,你不该如此,你是那么的——光芒万丈,这破匣子关不住你。”
扯断了她的翅膀,磨掉了她的傲骨,把她装进矮小的匣子里。让她长出畸形没用的翅膀,让她再也飞不起来,这就是七年。
“我会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不想为自己找任何借口,演员拍不好戏就是不敬业。”姚绯郑重的朝荣丰深深的鞠躬,站直,脊背挺的笔直,“谢谢您的理解和信任,真的很感谢。你们不欠我什么,除了李盛和华海集团,我不觉得谁不帮我就是欠着我。我努力去光芒万丈,不辜负任何一份信任。”
“给你二十分钟休息时间,我知道你能调整好,我相信你。”
姚绯吸了一口气,她心里有些难过,大概是荣丰提了沈成,“沈导的春夜是我的遗憾,但他没有对不起我,他没有任何的错。我很感谢他,给予我理想。”
“那就记住你最初的理想,再试一次。”荣丰环视四周,看向姚绯,“其他地方我不敢保证,但在我的剧组,这个剧组或者未来的剧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承诺帮你兜底,你可以任意做想做的事。我想看到你演寒刀行时的状态,那个满眼是光的姚绯。”
荣丰的承诺何其珍重?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她了。
“谢谢。”
“我这个承诺永远有效。”荣丰点了下头,转身大步离开。
姚绯站了很长时间,才转身走回保姆车。
姚绯没有抽烟,她上车打开包找到止疼片,车门从另一边拉开。姚绯以为是刘曼,回头跟商锐对上视线。
“商先生?有事?”
“你吃的什么药?”商锐盯着姚绯手中的药,皱眉,“为什么吃止疼片?”
“痛经。”姚绯拧开一瓶常温的水把止疼片送服。
商锐面色古怪盯着姚绯半晌,“很疼?”
“还行。”姚绯又喝了一口水,“你有事吗?”
“早上问你的那个问题,并不是我要买,我没那么龌龊。只是我听说有那种东西,我们这一行被所有人关注,每个人都有中招的风险。”商锐皱了下眉,重新开口,嗓音沉下去,“你那么熟悉,是你吃过?”
“我没你熟悉,你都知道药效,还说这个是不是欲盖弥彰?”姚绯心情并不好,痛经加拍摄不顺,她非常挫败。
“欲盖弥彰吗?”商锐顶了下腮帮,深沉黑眸看向姚绯,“姚绯,你还记得你在星海五楼的洗手间里对我做过什么吗?”
第40章 体验式演技的爆发
“星海背后的老板是我。”商锐拿起姚绯放在扶手上的南京, 咬在唇上取出打火机偏头点燃,抽了一口,他浓密的睫毛阖动, “去年冬天,我们在电梯里见面的那晚。你在洗手间强吻我, 记得吗?”
姚绯只记得她去洗手间吐,但怕那些人追到女洗手间,逆向思维走进了男洗手间。她觉得自己可以藏进隔间里, 等药效过去,之后就不记得了。
强吻商锐?
“不可能。”姚绯十分笃定。
“那就是你不记得了?”商锐吐出一口烟,锐利黑眸带着锋芒, “那天晚上我去洗手间撞到了你,你蹲在男洗手间。扑上来就亲, 你亲的非常——过分。”
商锐把过分两个字咬的很重,看来确实是很过分了。
“我不记得。”姚绯隔着白烟看商锐那张俊美的脸,“我没有印象, 我那晚上只见过你一次。”
“电梯里?”商锐扬了下唇角, “记得够深的。”
“你不也记得?”
“我记得是因为你那晚强吻我过于离谱,我去查了监控。”商锐坚决不承认,他确实在进电梯时就看到了姚绯,“你确定不记得?”
姚绯坚定的摇头,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可能?”
“我一直不解,你对你强吻我这件事也太坦然了吧,你虽然演技很好,可没有丝毫破绽的演技,挺让人意外。早上聊的那个话题, 让我生出这么个设想。市面上层出不穷的违禁品,并不是每一种都能被人认出来,有的也许误食的人也不清楚。”商锐认识姚绯这么长时间,他早就收起了一些偏见,姚绯不是那种人,“我大学时开星海,很多年了。我的酒吧非常干净,正常情况不会出现这种东西。我不想恶意揣测你,希望你也能坦诚相告。”
难怪商锐在夏铭影业见她是那个反应。
这也太扯了。
“有监控吗?”姚绯不太信自己能干出这么蠢的事,她亲狗都不会亲商锐。
“洗手间不安装监控是常识,但我让人把你带出洗手间送到房间的监控我这里有,等会儿发给你。”
姚绯抿紧嘴角,头皮发麻。
“回答我的问题,你那天晚上是去找李盛?你吃了什么东西?谁给你的?你去洗手间找谁?你知不知道你吃的东西是什么?你知道一些吧?”
“我去之前不知道李盛也在,钱英跟我说可以和平解约,前提是我过去跟他当面聊,我走投无路,我信了。”商锐把李盛送进去了,这些话跟他说不说也没关系。姚绯觉得喘不过气的窒息,转头看窗外,少刻又看向了商锐,“我过去了,他让我喝一杯酒再聊。我喝完发现不对,想在药生效之前吐掉,大概走岔了。我不知道是什么药,我不知道那期间发生过什么。”
“他说什么你都信?你怎么不蠢死呢?难怪你会签那么蠢的霸王合同。”商锐话说到一半卡了下,盯着姚绯咬牙切齿,“你用刚吐过的嘴亲我?”
姚绯不觉得自己会亲男人,而且商锐的重点偏的很厉害,“你确定是亲吗?”
商锐喉结滑动,转身推开车门长腿落到地面上,手上的烟头掐灭。他叉腰敞开长腿在车下站了一会儿,他在想立刻弄死李盛的盛怒之下,又想掐住姚绯狠亲一顿,让她回忆回忆。转过身,长手撑在车顶,俯视姚绯嗓音压的很低很沉,“嘴对嘴不是亲是吧?那什么是亲?伸舌头进去?你也做了。”
姚绯觉得气氛太诡异了,这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她拿起水瓶又喝了一口,压不下的烦躁,太离谱了。
“你抱住我的脖子,舔我的嘴唇,又细又慢的啃噬。你把我的嘴唇啃破了皮,又吸又吮。”商锐语调缓了下去,不认是吧?他语调慢沉沉的描述,“你逼着我张嘴,勾着我纠缠——”
“停。”姚绯一口水呛住,剧烈的咳嗽,脸咳的通红,车里的冷气因为商锐的开车门全跑了出去,只剩下滚烫的炽热,“无凭无据,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谁说我无凭无据?我有证人。”商锐解开了白大褂,随意敞着,他里面穿着被汗浸湿的白衬衣。抬脚踩在车底,还俯视着姚绯,嗓音低哑只有两个人听得见,“酒吧一个服务员路过,以为你要当场跟我办事,毕竟你那么激烈。我当然没推开你?毕竟我一个洁身自好正直有底线的青年才俊,我对所有女人都坐怀不乱,怎么可能对你这种——”
商锐那双暗深有锋芒的眼缓慢而意味深长的由上至下深深的看姚绯,想挑出点毛病来证明自己不好这口,对上姚绯清澈的眼。
好吧,姚绯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你也不例外,我冷静的把你推到了地上。”商锐的舌尖抵着上颚拧眉啧了一声,垂下睫毛,喉结滑动,下了结论,“你是属于犯罪中止。”
姚绯醒来后确实发现后脑勺磕了个包,她还以为被打了。按照商锐说的,她是被推开摔地板砖上撞的,这很像商锐干出来的事。
“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推开我?”商锐也很离谱!姚绯恍恍惚惚。
“你知道你力气有多大吗?还需要我找证人出来跟你对峙吗?”商锐修长的手指敲了下车顶,“姚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