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绯注视着他的眼，他的眼黑的仿佛夜幕下的深海。那里仿佛有一张无形的暗网，密密麻麻的交织，不给姚绯任何逃的机会。
姚绯的喉咙很轻的动了下，终于是想到出来的目的，她想和商锐最初想聊的话题，“商锐，放弃寒雨这个剧本吧。”
商锐定定看着姚绯许久，直起身，嗓音低哑，“为什么？”
姚绯不想跟他搭戏
“蒋啸生是个纯反派，这个角色对你没有任何加成。”姚绯尽可能忽略肩膀上那只手，空气中有花香有水的潮湿腥气还有商锐身上混合着淡香水的烟草气息，“你是顶级流量，你的商业价值极高。接这个角色，会让你人气下滑，可能会失去这一切。这部电影票房绝对不会高，你这个角色会被很多人骂。往后可能会成为黑粉攻击你的标签，《寒雨》剧组全是老戏骨，你但凡出一点错，会被放大无数倍。”
蒋啸生是《寒雨》中的男二号，纯反派。整部电影，女主以搞死他为目的，策划全局。这个人几乎没有什么闪光点，很难演。
“你关心我的事业？还是不想跟我合作？”商锐把烟头掐灭扔进花盆，直起身插兜，抬了下桀骜的眉骨，“你信我能演好蒋啸生吗？”
姚绯把烟盒装进了口袋，她不信。
她看剧本的时候，想象的人不是他这样。商锐的脸太精致了，他的长相不适合蒋啸生，他不该接这样的剧本。
商锐的胸膛缓缓起伏。
“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演蒋啸生打破标签，还是继续以前的日子继续堕落？”
如果是姚绯的话，姚绯一定会选择突破，她不会把自己局限在一个角色里，可商锐不一样。
“娱乐圈没有长久的流量，靠着流量那套早晚会被淘汰。姚绯，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我，你不应该不理解。”商锐扬起唇笑了一声，带着些微嘲讽，“我不避讳我的私心，我选择这个角色有你的原因，我想跟你再搭一次戏。我也想试蒋啸生这样的角色会不会成为我的突破。我看了三遍剧本，我不喜欢男一号的人设。反而是蒋啸生，坏的很彻底，这样的角色我为什么不能演？你觉得，我应该背着小鲜肉烂演技的名声过一辈子么？”
姚绯愣住，她带着偏见了么？
“你是演员，我也是演员，请你用对待演员的态度来看待我演蒋啸生。”商锐直起身往外面走，他拉开了门，“走吧，出去吃饭。”
姚绯在露台上又站了一会儿，把所有事深深地想了一遍才转身回到餐厅。其他人已经喝上了，桌子上的炭火炉上摆着烤好的烤串和蔬菜，香气四溢。
商锐坐在靠窗位置拎着一罐啤酒慢条斯理的喝，他垂着眼，表情冷淡。
姚绯拉开椅子坐下，苏洺给她递过来烤串说道，“去洗手间这么久？”
“抽烟了。”姚绯说着，又看向对面的商锐，他似乎很落寞。酒桌上荣丰和制片人喝酒，十分热闹，只有他那一块是安静的。
不管他们两个有没有感情，从演员的角度来说，她不应该对商锐抱着偏见。她曾经也被偏见伤害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谁还没有梦想呢？
姚绯取了一罐啤酒，她拿起来拆开举到商锐面前，“抱歉，我刚才不该说那些话。我相信你能演好蒋啸生，期待你的蒋啸生。”
商锐把目光移过来看着姚绯，忽的就笑了起来，他笑的异常直白灿烂，齿尖显出来，他拎着罐装啤酒跟姚绯碰了下，“期待你的景白。”
他笑的太耀眼，桌上的人全看了过来。
第82章 小姑娘这么漂亮，有男朋友……
姚绯喝了一口苦涩的啤酒, 商锐把装着剥好烤虾的碟子放到了她的面前。虾肉支离破碎，两只虾碎成了四块。
“谢谢。”姚绯放下啤酒。
“你们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探讨业务？”荣丰笑着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姚绯和商锐身上看了一圈，“讨论的怎么样？姚绯你对蒋啸生有什么看法？”
“要么成神要么成鬼。”姚绯拿起筷子吃了一颗虾, 虾肉紧致清甜。
“我是说你对他这个人，并不是演员因为这个角色得到什么。”荣丰饶有兴趣。
姚绯把第二颗虾吃完, 放下筷子，“希望他死。”
“我也希望他死。”荣丰笑了起来，拎起啤酒转手递向姚绯, “来，我们为达成共识喝一个。”
人设闪光点全部改掉荣丰功不可没，以沈成的黏糊劲儿, 肯定会给蒋啸生加分。荣丰大刀一挥，全给砍掉了。
姚绯站起来双手拿着酒跟荣丰碰了下, 荣丰喝的白酒，他一饮而尽。姚绯迟疑了一下，把啤酒也一口一口喝完, 放下了空罐。
商锐深邃黑眸若有所思, 等姚绯坐回去。他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白酒和杯子，倒了一杯酒，慢悠悠的绕到荣丰这边给他满上，靠在桌边唇角上扬, 桃花眼潋滟，“荣导，我敬您。”
商锐什么时候这么谦虚了？荣丰觑他，“你敬我？”
“我敬您。”商锐欠身姿态特别谦恭，双手拿白酒杯碰了下荣丰放在桌子上的杯子，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嚯！”荣丰端起酒杯也喝完, 打量商锐，“酒量不错。”
商锐一笑就露出洁白齿尖，唇上沾了酒的潮湿，嗓音沉慢，“还行吧。”
蔡伟已经不想说话了，打算叫荣丰的助理赶快过来守着，等会儿记得把荣丰扛回去。
人家不就跟姚绯喝杯酒，至于吗？
姚绯吃个烤串的时间，一转头看到两个人面前的白酒瓶已经见底了。商锐才起身，迈开长腿慢悠悠走了回去。他不怎么吃东西，敞着腿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支着下巴在看姚绯吃东西。
他们喝的真快。
荣丰明显喝高了，姚绯盛了一碗粥放到他的面前，说道，“吃点东西。”
荣丰大着舌头，“谢谢。”
姚绯抬眼触及到对面商锐的笑还荡漾在唇角，只是目光已经沉了下去，他喝了酒眼眸暗潮漆黑，盯着姚绯一眨不眨。
“你也要吗？”
“嗯。”商锐嗓音低醇，音尾很沉，浸着点情绪。
姚绯盛了粥给他，“你少喝粥。”
商锐的睫毛动了下，坐直身子微微前倾专注的看姚绯，半晌后他笑了起来，“好。”
胃病喝粥会让胃更不舒服，而且升糖极快，他们这一行很少有人喝粥。商锐养着一堆营养师，他怎么会不知道？居然还主动要粥喝。
商锐端着白瓷小碗，拿着勺子喝了一口粥，桃花眼弯了下去，“好喝。”
“白粥不都这个味？能有什么区别？”苏洺实在是受不了商锐浑身冒粉红泡泡的样子，台风天的海面都没他能浪，“你喝多了？”
“苏总，你这话太没品位了。”商锐往后靠在椅子上，他挽起了衬衣袖子，露出戴着手表的肃白手腕，优雅而缓慢的喝粥，每一口都品的很仔细，“这是普通的粥吗？”
苏洺从不喝粥，她看眼锅内的白粥，不就是白粥吗？
“底下藏龙虾了？”苏洺问道。
“庸俗，龙虾粥算什么？这是姚老师的关心，无价。”商锐语调沉缓，扬了下手里的粥，笑的很深的眼注视着姚绯，“谢谢，我吃过最好吃的白粥。”
餐桌上一片寂静。
于是姚绯拿碗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姚老师的关心”，她是端碗大师。
烧烤局以荣丰喝大了结束，商锐喝没喝大暂时看不出来。
他目光清冷，看不出醉意。
车到了住处，制片和荣丰的助理把他架回了房间。姚绯和商锐因为坐在最后一排，出车厢就比其他人慢了半步，落在最后。
夜风寒凉，姚绯很有先见之明，出门前就拿了件棒球衫，这会儿用上了。她拉上拉链大步往前面走，忽然指尖一热，她停住脚步回头。
商锐迈开长腿若无其事的踩上台阶，勾着她的手指，转了下修长偏白的手指勾住她，十指交扣。
肌肤紧贴，有一点痒，也有一点说不出的酥麻。
姚绯抿了下唇，这条路上没有路灯，车开走后只有别墅里的灯光照了方寸，他们走的这段路是最黑的一块。
她想抽手，商锐大步走过来跟她并肩，收拢手指把她的手包裹其中，很紧的握住，两个人之间不留一点间隙。
前面苏洺回头，“这一块很黑，小心点脚下的路，别摔了。”
“嗯，谢谢苏总。”姚绯立刻甩开商锐，跟商锐拉开距离，快步往别墅里走。
商锐把手落入裤兜，他迈开腿踩上台阶，抬起下颚。看着姚绯快速走进门，跟苏洺上了楼。
指尖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空气中似乎飘荡着幽兰清香。他仰起头看头顶的星空，朗月疏星。
他看了许久才走回去。
当晚姚绯和商锐再次上了热搜，有人拍到姚绯商锐荣丰等人在昆明烧烤店吃东西，照片选的角度很好，从窗外拍的，商锐坐在靠窗的位置枕着手靠坐在椅子上，身高手长，姚绯在吃烤串，这两个人私底下也会控制表情，不算丑照。
非常闲适的私底下聚会，几个人姿态都很放松。
营销号：“商锐姚绯疑似二次合作，难道两个人要出演荣丰导演的新戏《寒雨》？荣丰导演居然会一次启用两个流量，难得一见。”
评论区热火朝天。
“商锐是流量没有意见，姚绯什么时候变成流量了？只不过最近热度高了些，代言销量好了些，杂志卖的疯了些。营销号就能忽略她是少年影后？实力派老戏骨？要点脸吧，我姐实绩是流量能比的？”
“真粉绝不拉踩，热一能别给姐姐招黑了吗？姐姐实绩很强，低调脚踏实地的演戏。确实不是流量，她是有流量的演员。纯流量有纯流量的好，专注各家。”
“影后粉脸也太大了！一部寒刀行吹一万年，盛夏票房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吗？这部电影没上映之前谁认识她？被锐哥带飞而已。”
“经典值得吹一万年，吹一万年还有人买账。气不气？嘻嘻。”
“商锐怎么就流量了？商锐的盛辰光演的不够好吗？科班出身的演员演技非常能打。可是为什么女主角又是姚绯？姚绯到底多大后台？这么强？”
“实力太强没办法，我们还嫌男主怎么是商锐呢？商锐也就盛夏里演技能看，其他的作品全辣眼睛。我们姐姐要是再搭个实力派，估计能拿奖，搭商锐就不太行了，拖后腿。”
“啊啊啊啊真的要合作了吗？我最期待的二搭来了！盛夏夫妇给我冲！非上不可给我上！我把床给你们搬来！你们上的天昏地暗好不好？”
“哪里都有CP粉！CP粉圈地自萌好吗？别到处抹标记。”
“商锐姚绯给我原地结婚！太期待了！大导来给两位当证婚人吗？”
“这么快就二搭了，是我想的那样吗？期待期待。”
CP粉疯了一半，盛夏下院线后这对CP就半解绑了，之后他们没有什么合作，也没有同台。他们很是担心两位有了新作品后，再跟别人炒作，这对CP就BE了，当场离婚。
过去了两个月，两个人坐在一个餐桌上吃饭。
疑似二次合作。
两个人在荣丰导演的作品里二次合作，这对CP‘结婚’的礼堂都贴上金边了，金光闪闪，咖位一飞冲天。
于是评论区三方混战，两边唯粉互相嫌弃，生怕被对方沾到自家的热度。但控评上又要抢过对家，姚绯最近热度非常能打，虽然她的粉丝数量有限，但战斗力很强。CP粉在里面找糖磕，从仅有的几张图里抠蛛丝马迹，试图找到他们‘相爱’的证据。
这热搜轰轰烈烈上到第二天早上。
姚绯看了眼热搜心惊胆战的往下翻，狗仔偷拍的这个角度，转个弯就能看到她和商锐在另一边露台上接吻，那个会不会被拍到？
她以为这边没有记者蹲，果然想多了，又不是无人荒岛，国内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任何地方都会遇到偷拍。
等到中午热搜下去，都没另一个角度的照片姚绯才松一口气，可能他们专注餐厅这边，没注意黑暗小露台。
剧组没回应绯闻，商锐和姚绯的工作室也没有回应，又不是什么负面绯闻，很快就过去了。
这两天要拍定妆，姚绯被折腾了一早上的造型。她的第一套衣服是警服，这是她唯一一套警服造型，警校毕业那天穿上拍了照片。姚绯换好衣服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陷入短暂的沉默。
景白一直梦想着有一天结束卧底，可以穿着这套衣服站到阳光底下。可一直到死那天，她都没有再穿上这套衣服。她的墓碑是无名碑，连照片都没有。
这是姚绯进戏最快的一次，她站在镜子前仿佛看到了景白活过来。她扬起唇，镜子里的景白绽放出灿烂的笑。
荣丰进来抱臂由上至下打量姚绯，姚绯穿上警服就像是真正的景白走了出来。姚绯在演戏上天赋特别高，荣丰跟她相处过一个月，以为已经习惯，但看到这样的姚绯依旧惊喜，她灵气十足，“把头发剪短感觉就更对了，能把她的头发剪短吗？短发能凸显五官，长发喧宾夺主了。”
荣丰抬手比了下耳朵，“到这里。”
“那后期造型怎么做？全程短发？”造型师说，“荣导，你是不是忘记了。这个角色三分之二的造型都是长发，难道要戴假发吗？”
“剪到肩膀。”荣丰说，“警服这套用短发，戴头套试试。”
姚绯其实也很想剪短发，她还没有尝试过短发造型。但导演要求长发，她也就按捺住了冲动。
短发头套戴上那一刻，导演和编剧都在沉默。
这套造型太绝了，这是电影的最后一个镜头造型。她死在黎明之前，暗沉的天空连绵阴雨，她浸在寒冷的水里等待死亡。
她想到警校毕业那天，她穿着警服站在白色阳光下笑的灿烂。
齐耳短发搭配她的素颜，她的五官更加清晰，整个人青春洋溢。她的皮肤很白，五官明艳，迎着灯光十分的阳光积极。
姚绯笑着回头看荣丰，“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