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背后的翅膀长出来后, 白灵的灵力消耗就加快许多，如今早已耗尽体内的最后一丝灵力, 仅依靠着国字脸的帮助，这才顺利浮在空中。
因此当宇鲸袭来时, 白灵无法躲闪,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大的阴影慢慢盖在自己头上。
“白灵！”国字脸眼眶欲裂, 手中的凌风棍奋力投出，想要接住白灵，可惜宇鲸的尾骨已经拍下, 厚重的冰层直接碎裂暴起。
“都说小朋友要乖一点，不然没有好果子吃的。”凌风棍从宇鲸身下倒射飞出，厉封尘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到空中，嬉笑地拎着白灵的后颈。
被衣服卡着脖子难受，再加上被厉封尘这么拎着颇具侮辱性，白灵挥舞着四肢想要挣脱，“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
见白灵生龙活虎毫发无损的样子，而且江雪青一行似乎并没有恶意，国字脸收回凌风棍，探究的眼神望向江雪青，准备来说，是盯着她手中的问天剑。
“你刚刚用的，是问天剑？”
果然，周行墨说的没错，他们认得问天，江雪青看着他微微点头，“是。”
被人认了出来，问天干脆自剑中现身，双手环胸站在江雪青身旁。他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国字脸，“赤羽，一千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
确信这是问天不假，国字脸也就是赤羽脸色缓和，“问天你是知道的，我吃了鲛鱼珠，不死不灭，除非……”
他的神色有些落寞，低头看着手中的血色长棍沉默不语。
“行了，你们一群人先别叙旧，这还有条宇鲸对我们虎视眈眈呢。”厉封尘一把将白灵朝赤羽凌空丢了过去，吓得那小子在空中哇哇大叫，“天杀的大块头！阿叔快救我！”
伸手把他捞过来，掂量了入手的力度，知道厉封尘算好了距离，不会让白灵受伤，赤羽大掌朝着白灵的头顶用力一拍，不苟言笑地低声训斥道：“闭嘴，还不是你惹下的祸。”
见他真的生气了，白灵委屈地嘟着张嘴冲到水面，把刚悠悠醒来的欢欢从冰里挖出来。
眼看还有十几年时间，这条宇鲸就可以重铸血肉，如今却被人找上门来一通惊扰，想要取它的尾骨，它自然怒火中烧，誓要将所有陌生人绞杀。
面对愤怒的宇鲸，所有人严阵以待，手中的本命法器纷纷握在手中，就在宇鲸高昂着头骨，准备给他们来致命一击时，一首悠扬的童谣在海面飘荡。
“海为地，骨为船，小娃儿扑水把鱼抓，阿鲸边上笑哈哈……”
这首童谣调子很简单，可唱的人很用心，声音虽然苍老不掩，可歌中的童真质朴丝毫不减，宇鲸听到这阵轻轻的歌声，也不由停下了动作。
众人循着声音回头，只见鲸落村村长站在飞舟上放声歌唱，其他村民面带惊恐地站在他身后。
在喻听风的操控下，飞舟慢慢靠近，落在宇鲸身旁，村长一首歌唱完，安抚似的探手摸了摸宇鲸的背脊骨，“阿鲸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躁动的宇鲸在他的安抚下渐渐平静，村长愠怒的眼神转到白灵身上，“小友，你看起来像羽族的人，无缘无故你们为什么要害阿鲸？”
刚才他在岛上看得明白，这个少年一大早直奔宇鲸岛，就是为了取阿鲸身上的骨头。其他几人昨晚虽跟少年是一起的，可刚才一过来反而跟那少年大打出手，还用船救了全村的人，估计跟那少年不是一伙的。
看到村长的出现，赤羽双瞳紧缩，白灵探着脖子刚要说什么，他冷哼一声，严厉的目光直直盯过来，赶在白灵开口前制止了。
为何偏偏这条宇鲸身边有守灵人！
赤羽活了一千多年，见识比起白灵这个小屁孩自然多很多，知道宇鲸并不好惹。而且，没想到这宇鲸身边竟然还有守灵人的存在，如今想要硬取宇鲸骨，恐怕是不可能了。
他想了想，双手抱拳朝村长缓缓弯腰行了一礼，“小孩子不懂事多有冒犯，还请老人家见谅。此事是我羽族有错在先，所有损失，都由我们承担。”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赤羽，现在竟这么好说话，江雪青没那么傻，可不认为问天的面子有这么大。
方才听白灵说，他阿娘生病了需要宇鲸骨去救命，如此重要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只可能有什么重要的原因，让他不得不放弃。
村长从腰间掏出旱烟，侧目看过来，“我听周围的人说过你们，说你们羽族是东海的无冕之王，是不可战胜的，听了这么久，今天总算见到活的羽族人了。”
村长的话看似平淡，但细听却有着几分嘲讽之意，赤羽也觉察出村长话里有话，连忙又鞠了一躬，“老人家严重了，此般皆是无奈之举，若非我族族长病重，我们定不会情急闯下如此大祸。”
娘亲病危等着宇鲸骨救命，而赤羽如今却对着一名普通老者连连示弱，白灵气急了，直接甩来他的手，红着眼睛嚷嚷开了。
“阿叔你这是干嘛？赶紧取了宇鲸骨回去吧，我出来时，落骨仙已经对阿娘无效了，她快控制不住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赤羽低吼一声，不顾白灵的挣扎，弹出一道灵力将他锁住。
少数宇鲸在死前会寻一可靠的人，将自己生前积蓄的所有灵力都传给他，而接受传承的人，需要遵循他和宇鲸的承诺，一直守护在宇鲸身边，重复经历生老病死十个轮回，直至宇鲸血肉重铸，这就是守灵人。
守灵人和宇鲸是伴生关系，宇鲸给了守灵人通天的本领，并给他的族人提供安稳的栖身之所。而守灵人以灵魂为祭，历经十世轮回之苦，守护宇鲸落生的一千年平安度过。
可以说，宇鲸就是守灵人的命，每个想伤害宇鲸的人，都会遭到守灵人的疯狂报复，赤羽这番表态，就是想抢在守灵人出手前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否则羽族甚至可能有灭族的危险。
他们之间气氛僵持不下，喻听风身为医者，自然抓住其中的关键信息。
“传闻宇鲸骨有生死人肉白骨得奇效，可解百毒，十分珍贵。刚才又听白灵说到落骨仙，落骨仙服之可解邪魅，破除秽瘴，羽族族长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吗？”
专业人士出手，效果就是不一样。
白灵睁大一双眼睛，盯着喻听风直点头，“对对对没错，阿娘出去一趟回来，不知道被什么人陷害了，半边身子变成了青灰色，上面还有一些古怪的黑色纹路。”
“那东西好像一直想控制阿娘，但阿娘拼命压制了一个多月，现在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白灵沮丧地低垂着脑袋，江雪青一行听了他的描述，心里都想到一块去了，羽族族长八成是中了罗刹门的招，快要变成傀虚了。
“如果我们的推断没错的话，你阿娘应该是中了傀虚之毒，我们或许可以帮到你们。”
喻听风这句话说完，赤羽和白灵脸露喜色，赤羽更是直接闪身到喻听风身边，一把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一样，“你真能救族长？”
因情绪起伏过大，赤羽全身萦绕了一圈不安定的血色气体，细听还可从中听到可怖的嘶吼悲鸣，即便这样，喻听风依旧面不改色，“族长所患病状跟我说的究竟是不是同一种，还需看过她本人方能下定论。”
一听阿娘有救了，白灵恨不得立马飞回部族，他冲过来拉起喻听风的手，当场就要飞走。
“咳哼。”
听到村长冷淡的一声咳嗽，也有些激动忘形的赤羽冷静下来，这边还有个麻烦没解决呢。
村长嘴里叼着根旱烟，双手后背，在空中如履平地踱步走近，“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既然你们那边等着救命，我可以让你们先回去。但你们的事完了，必须赶紧回来一趟，毕竟我们的账还没算完呢。”
说完，他右手一挥，一滴鲜血落在白灵的眉间，变成一颗朱红色小圆点。
“你弄了什么在我额头上？”白灵只觉得眉间一阵炽烫，他伸手用力擦了擦，可眉心的朱红色小圆点仍旧清晰可见。
村长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直盯着赤羽，“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若你们没有回来，他就会当着你的面炸成一滩烂肉。”
白灵吓了一跳，惊惶无措地捂着眉心看向赤羽寻求帮助，可赤羽脸色发白地看着那鲜艳刺目的小圆点，双唇颤抖着吐出三个字，“金言律。”
他回头朝村长又抱拳行了一礼，“前辈放心，族中事必，晚辈定带着白灵前来负荆请罪。”
村长轻哼一声，他招了招手，自海中引来一道水流，只见他操控着水流朝飞舟上的村民轻轻一卷，转眼间，一百多人便安稳地转移到宇鲸身上的鲸落岛上。
“世间的奇人异事果然多。”村长展现如此神通，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修为深不可测，厉封尘也忍不住凑到江雪青耳边嘀咕起来。
“是呀，幸好我们没有跟他们起冲突。”
最后回头看了眼被宇鲸驮着渐渐远去的鲸落岛，江雪青收回视线，感受着飞舟前行时迎面而来的风，对即将见到的羽族，不由期待起来。
第45章 同母异父亲兄弟
跟着赤羽在海上飞行了一段时间, 江雪青远远看见一面立与海中央的黑色断崖，一些扇着宽阔翅膀的白色飞鸟在断崖边徘徊逡巡。
不，那些好像不是飞鸟, 是……人！
坐着飞舟又近了一点, 她这才看清, 飞舞在断崖之上的，都是张着宽阔翅膀的羽族族人。
她悄悄瞄了一眼正扇着翅膀飞翔在他们身边的赤羽和白灵, 再次感叹异世界的神奇。这些羽族人, 跟她在休眠仓中看过的天使，不能说是相似,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断崖边飞舞的羽族人似乎奉命在这边守卫，感受到陌生气息的靠近后，纷纷抓起手中的长矛围过来。
“他们是我请过来给族长看病的, 这有我在，你们接着巡逻吧。”赤羽扇着翅膀上前, 挥退一众守卫。
“是，大祭司。”
江雪青发现羽族确实如外界所说, 对外族人的戒备很深, 即便他们是羽族大祭司赤羽亲自带进来的，旁边还站着族长儿子白灵, 可守卫们仍用戒备的眼神直盯着他们。
察觉到守卫们的眼光，赤羽无奈地叹了口气, “诸位别见怪, 如今族中正逢多事之秋, 族长又身患重病，他们难免有些紧张。”
问天淡淡摇头，“无妨。”
黑色断崖的下方有个狭长入口, 入口呈倒三角形，断崖在这次被分割成两半，露出一一大片广阔的天空，越往下越狭小，到地面只剩下一条两人宽的羊肠小道，供人出入。
“断崖上那些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沿着羊肠小道走了一会，江雪青敏锐地发现山壁上有不少两人高的山洞，有些山洞中隐隐露出几道影子。
她的声音很低，但赤羽的听觉很灵敏，“这些洞穴都是族人们的家。”
他停下来朝身边的一个山洞招呼了一声，不多时，一个半大少年敛着翅膀探出脑袋来，怯生生地跟他打招呼。
他们沿着小路又走了一段时间，狭窄的山径豁然开朗，一片澄澈平静的内海卧在他们面前，水中海豚金鱼成群漫游，孩童们划着小船在水中嬉戏，一派祥和的世外之景。
而在整片内海的正上方，三根弯曲呈角状的巨大石柱朝下围聚成一圈，三座隐在云雾之中的小楼稳稳立与石柱上方。而三根石柱的中心，一根木制竹架从内海直立冲上云霄，不知有何作用。
“这是三圣山，族长的歇息之所，就在左边那座石柱之上。”赤羽停下来跟他们解释道，江雪青看着高不可攀的三圣山，并没有在险峻的石柱上找到上去的路，难道羽族人都是飞上去的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赤羽指向山脚下的隐秘亭子，“整座缥缈山设有防护大阵，只有羽族人可在空中飞行。羽族不是一出生就可以飞行的，在长出翅膀前，我们都是靠飞梯上下。”
听到他的话，江雪青试着操控了一下飞剑，果然薄剑重如千斤，完全飞不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正好到了交接的时候，一个个木制的缆车从刚才赤羽指着的亭子中飞出，载着老少不少羽族人灵活快速地在空中交叉滑行，好一派繁忙的空中交通。
他们这才发现，空中竟还拉着一条条坚韧的绳索，缆车正是靠这些绳索联通，才得以灵活自如地运转。
跟着赤羽走到亭子里，众人搭乘着飞梯慢慢爬升，江雪青发现飞梯上升的速度还挺快的，而且刚才一直困惑他们的高柱，竟然起着空中停靠换轨的作用，看得他们一行连连称奇。
整个羽族部落，五步一哨，十步一卡，到了族长所住的含章殿，他们又被一行高大的护卫盘查了一番，这才得以进入殿中，可以看出族长情况的确不大好了。
拐进房间，只见檀木床上，一满头华发的女子闭目静静躺在床上。她长得极美，如一朵盛开妍丽的牡丹，雍容华贵。
可惜在她如雪的肌肤上，朵朵不规则的螺旋花纹散落着，她那对宽阔有力的翅膀，其中一只纯洁雪白，另一只却像被墨水浸透般，是不详的黑色。
她就是羽族的族长，雪妍。
“阿娘，我回来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白灵一进门便焦急地扑到床头，抓起雪妍的一只手贴着自己的脸颊。
雪妍悠悠醒来，一双凤眼落满星辰，温柔地看向白灵，“你又偷偷跑哪去了，你阿叔听到欢欢回来报信，饭吃到一半就丢下碗走了，是不是你又闯祸了？”
“哪有，我是出去给阿娘你找解药去了。”白灵嘟着张嘴反驳，他侧身让出一直被他挡着的江雪青等人介绍道：“阿娘，他们说见过你这种病，我就把他们带了回来，这次一定可以把你治好。”
“外族人呀。”雪妍略带威严的眼神依次扫过他们一行人，直到扫到蹲在江雪青怀里的小白猫时，停住了。
她的眼神微微闪动地几下，在白灵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小白猫轻轻招手，“你，过来我这。”
早在看到雪妍的瞬间，江雪青就感觉到小白猫的头猛地向前一伸，柔软温热的小身子僵硬地维持着前倾的动作。如今看到雪妍的反应，在联想到此前小白猫说的羽族娘亲，不难猜到两者的关系。
她轻轻揉了一把小白猫的猫脑袋，将他放在地上向前推了推，“去吧。”
小白猫瞪着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举着右爪呆了半晌，在雪妍再次朝他招手时，他终于低着小脑袋慢慢走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