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赶过去时,明澜的比赛刚要开始,江雪青一看他握紧的拳头,就知道他紧张了。
“明澜,平常你跟我练习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拿出气势来啊,合着你就欺负我来劲呀!”
江雪青跑到擂台边大喊一声,其他观战的弟子纷纷扭头看着她,台上的明澜也觉得有些丢脸,“夏小满,你赶紧退后点,比赛快开始了。”
“你今天要是没赢,晚饭就别吃了。”趁着防护罩升起来的瞬间,她还是丢下一句‘狠话’,听得明澜脸皮一抖,直接扭头背对着不理她。
沈千山从后面走上来,揪着衣领把她拉下来,“我怎么不知道比赛没赢不能吃饭,今天的晚饭是你来做?”
江雪青缩了缩脖子,面对掌握家里饮食大权的沈千山,她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安静如鸡地退下了。
比赛开始了,袁修的实力果然如传闻般很强,即便明澜跟他修为相当,可在剑法的理解上,袁修显然比明澜更强。
同样的基础剑法使出来,袁修的剑招范围就是比明澜的更广,威力也更强些。
袁修的招牌技能雷光剑雨使出来,明澜躲闪不及,只得在面前搅出一片剑光,堪堪将暴风雨般凶猛的剑招挡下,可还是有一小部分刺在他身上,茵出的血迹很快将他白色的衣袍染上斑驳的血红。
袁修很善于抓机会,看见明澜受伤,他立即近身急速刺出几剑,面对袁修急如暴雨般缥缈不定的剑招,明澜应接不暇,很快败下阵来。
“晚上吃酱牛肉吧。”比赛结束,一阵沉默后,沈千山如是说道。
明澜平时没表现出对什么感兴趣,唯独每次沈千山做了酱牛肉时,他会不动声色地多吃几口,但因为江雪青现在的身体患有心疾,饮食需尽量清淡些,因此酱牛肉沈千山做的次数并不多。
“就知道师父你对我们最好了。”江雪青看着他天天一笑,然后冲过去拉着明澜的胳膊,把他拽了过来。
“不用灰心,一场比试而已。”发现明澜有些沮丧,沈千山翻出一个药瓶丢了过去,“小满,你帮他处理伤口,我先回去做饭。”
“好,没问题。”江雪青满口答应了下来。
蒙蒙细雨从空中飘落,明澜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甘地盯着远处被众人围着恭维的袁修,“他很强,他的剑很快,我根本招架不住。”
这是心有不甘啊。
帮他处理好身上的伤口,看着伴随着惊雷声慢慢下大的春雨,江雪青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想法。
她从储物袋里翻出伞,拉着明澜就往外跑,“我带你去个地方。”
明澜刚输了比赛,有些不想动弹,“雨越下越大,你带我去哪啊?小心一会着凉了,师父又该逮着你喝药了。”
“好好地就别提什么喝药的事,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出云峰一片凹陷的山石下,江雪青闭目持剑,挺拔站立像棵劲松。
“明澜,你在雷声里听到了什么?”
明澜跟她一样的姿势站在原地,他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什么区别来,“雷声时而大时而小……不就是普通的惊雷吗?”
江雪青侧剑在他脑门敲了一下,“笨,惊雷惊雷,不就像用剑一样虚虚实实,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如闪电般刺出一剑,奠定胜局吗?”
明澜的悟性不差,经她这么一点拨,隐约抓到了意思感觉,“剑……惊雷……虚与实!”
见他有所感悟,江雪青满意地点头,“最近修炼我突发奇想,总会时不时地闪过一些陌生的招式,奈何这些招式不适合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启发。”
说着她抓过紫光剑,伴随着时隐时现的惊雷闪电飘然舞动,雪白的剑刃在雷光劈下时泛着寒光,不知什么时候,和明澜隔着数个身位的江雪青,竟然把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怎么样,看明白了吗?”江雪青挑眉一笑,觉得明澜那明显看呆了的表情十分有趣。
没想到啊,兜兜转转,当初承华尊者教给她的惊雷剑法,如今竟然用来启发他,还真是有趣。
明澜近乎迫切地拉着她的胳膊,“你这套剑法是从哪学来的,翩若惊鸿,疾如闪电,太妙了!”
江雪青抬头故意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最近我在打坐时,脑子里总会出现一个鹤发童颜的老爷爷,他硬拉着我说要教我练剑,也没管我同不同意,直接就在我面前舞起了剑,我因为不感兴趣,所以也没太认真记。”
“怪不得你刚才舞剑的动作这么丑,如此精妙的剑法你竟然不认真看!”明澜痴迷练剑,听到她如此暴殄天物,当场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得了吧,惊雷剑法她可熟了,要不是担心会被明澜看出什么来,她犯得着故意简化招式,用三岁孩童初次练剑时的感觉来展示这套剑法吗?
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对明澜说的。
“这套剑法又不适合我,我干嘛费劲去记啊?”她扁着嘴嘟囔着,“再说梦里的老爷爷就展示了这么一小段,既然你这么喜欢,那这套剑法还是你慢慢琢磨吧,反正我是没兴趣的。”
“你呀!”明澜无奈摇头,伴随着阵阵惊雷声,他握着剑竟然慢慢把惊雷剑法摸索出了雏形,不愧是这套剑法的创作者。
见明澜醉心剑法,江雪青默默退了出来。
天空灰蒙蒙的,一如她被魔神控制自杀那天。
“算下日子,奇石应该快出现了吧,也不知道他们五个现在怎么样?”
第72章 没有她的世界
一千年后, 燕林喻家。
雕梁画栋犹如仙境般的园林深处,穿过处处是景的院落,一颗巨大的紫藤树旁, 隐着一间小房子。
房子的窗户半开着, 掉落的紫藤花穗随风飘入窗内, 落在书案上摊开的画纸上。
素白色的画纸上,用上等的青田墨勾勒出一名女子的全身像, 画师画的很细致, 就连女子鬓角散落的几缕发丝都清晰可见。
一只指节分明的苍白手掌探过来,抓起画笔在朱砂中蘸取好颜料, 然后轻点画中女子的双唇,只此一点,画中女子犹如活过来般, 娇俏地看着画外人无声地笑。
画师沉默地看了许久,或许是觉得女子如云般的发间缺少点缀, 他提笔落下,手腕轻轻用力, 只需几笔便添了支海棠花发钗。
他换了纸笔, 想要给发叉上色,可院子外头吵吵闹闹的, 平白打搅人清净。
“你们家少主呢,喻听风那小子躲哪去了?”
“此地是少主的静养之所, 不得高声喧哗……”
闯入者高声喊着, 不少紫藤花瓣随着他破坏性极强的嗓音纷纷震落, 画师握笔的手紧了紧,默默把笔放下,从旁边抽了张空白的画纸盖在未完成的画上。
他这边刚弄好, 房门已经被人粗鲁地推开了。
“喻听风,你小子怎么躲着来了,偌大一个喻家堡,难不成没有你这个少主的栖身之所?竟然住在这么个偏僻的小角落。”
丁伯喘着气跟着来人跑进来,“少主,厉道友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前厅等着,非要自己来找你,我拦不住。”
喻听风坐在椅子上轻轻挥手,“没事,我来就好,丁伯你先去忙吧。”
丁伯看了看吊儿郎当没个正行的厉封尘,还是妥协了,“……是。”
丁伯刚走开,厉封尘就跑上前来,一把揪住喻听风的衣襟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听说当初青青……死的时候,你用秘法把她的一缕魂魄封入自己的玉佩,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喻听风抬眸,淡定地把他的手拨开,“你从哪听说的?”
“你别管我从哪知道的,你就说到底是不是吧?”厉封尘满怀希望的跑过来,现在正急切的想知道答案,没工夫跟他扯别的。
喻听风面色如常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就在厉封尘被他盯得发毛,以为自己白高兴一场时,喻听风提起桌面烧开的水壶,给他沏了杯茶。
“是真的,我也是前几天才感受到那丝魂魄的触动。”
厉封尘乍一听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盯着木地板上的某条缝隙看了许久,这才咧嘴放肆地笑。
“你这小子,我就知道。”他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最后一个字带着丝颤抖。
厉封尘双手使劲抹了一把脸,站起来抓着喻听风的手就要把人带走,“你的剑放哪去了,对了问天也是你收着的吧,赶紧走,咱们想办法让青青活过来。”
喻听风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急什么,想让雪青醒来,我们还需要做一件事。”喻听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把她的身体从那要回来。”
“那个人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厉封尘盯着他看了半晌,发现这一年多来喻听风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变了不少,变得沉稳冷静许多,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天真无虑的少年了。
那个人指的是谁,他们都清楚。
“寻娘子传来消息,说他终日缩在清梁垣,每隔七日才会下山一趟,对着傀虚就是一通乱砍,发泄完了又很快回去,不再出来。”厉封尘说着停顿了片刻,“世人都说他疯了。”
喻听风讥笑道:“难道他没疯吗?”
厉封尘愕然,他是没想到,喻听风对那人的意见竟这么大。
“他……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师祖吧。”
他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个,喻听风双眼中竟闪过一丝怨恨,“把弟子的尸体偷走私藏起来,可真真是好师祖啊!”
“喻听风,你冷静点!”厉封尘压着他的肩膀,抑制住即将暴走的喻听风,“青青她出了这种事,我们每个人都很痛苦,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快取回青青的身体,然后帮她活过来。”
把心里话吼了出来后,喻听风似乎把这一年来压在心里的怒火一次性发泄出来般,他长长吸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碗大喝了一口。
“厉前辈,你可知魔尊以胥最近的动向?”
看见他来去匆匆变化的情绪,厉封尘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年轻弟子了。
“魔神带着罗刹门的人到处惹事,以胥一直追在他们后面处理,我出发来着时听说,芳菲谷、青阳谷等老牌修仙门派,已经决定跟魔界组成联合大军,一起讨伐罗刹门了。加上早就站在他那边的妖界,如今可以说大半个修真界的人都听他号令了。”
“从不招人待见的魔界之主,变成如今号令修真界的魔尊以胥,他倒是有几分本事。”厉封尘说着,扭头看向喻听风反问道:“你想找他联手?”
喻听风用手指在茶碗里沾了些水,在桌面上缓慢地划着,“周行墨疯了之后,实力突飞猛进,你我二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拉上魔尊以胥,或可一战。”
“那行,我去联系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面对任何可以救回江雪青的机会,厉封尘都不想错过。
“喻家堡到清梁垣至少需要十天,我们明日就出发,在清梁垣附近的旬山跟魔尊会和吧。”
厉封尘满口答应了下来,“对了,问天他怎么样?刚刚我问你还没回答呢。”
喻听风站起来,走到旁边的博古架上按下一个隐藏的开关,房间正对门的墙上露出一个隔间。
“你自己去看吧。”
跟着喻听风走进隔间,身后的机关门自动关闭。密室的布置很温馨,就是一个精致温暖的女生房间,而在房间靠墙的床上,一块晶翠的美玉陷在柔软的被子上。
厉封尘急切地走上去,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捧起,“青青她就在里边?”
喻听风点头,“是,这款玉佩是祖父送给我的生辰礼物,自我有记忆以来便一直挂在我的腰间。”
“祖父告诉我,这款玉佩取材于传说中的纳天石,可储存万物,免除夺舍威胁。我原本是不信的,那日师姐自杀,我慌乱中想起尝试了一下,结果这玉佩竟然真的吸了一缕魂魄进去。”
厉封尘虽然惊喜找到了希望,但他还是保持着一丝理智,“你怎么确定,这缕魂魄是青青的?”
喻听风不说话,他捧起玉佩走到一边的桌案,还没靠近,厉封尘就看见放在桌案上的那病宝剑发出阵阵剑鸣,时不时闪过一丝幽光。
“是不是师姐,她的本命灵剑能轻松感知出来。”
看着那柄黯淡钝化许多的宝剑,厉封尘讶然,“问天他怎么变成这样?”
“灵剑与主人都是相辅相成的,主人实力越强,灵剑的威力就愈盛,两任主人丧命,问天即便是柄神剑,也遭到了重创。”
他们聊着,眼前的问天剑闪过一阵耀光,许久不见的问天现身,不过受到主人重创的影响,此刻他的化形淡入青烟,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吹散。
“你们不用露出这种恶心的表情,我没那么弱。”问天人形都快维持不住了,但还是逞强不愿在情敌面前示弱,“既然已经找到帮手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周行墨?”
厉封尘愣住了,“你也要去?”
问天扁着嘴反怼,“我为什么不能去?我是她的本命灵剑,如今想要感知她的情况,你们还得靠我呢。”
“到时候大家一起去。”
喻听风一锤定音,厉封尘看着两人明显带着火气的眼神,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此时的清梁垣,原本一座十分繁华的城池,经过傀虚之乱后,如今已经沦为一座荒城。但真正让它变成禁地的原因,是这里住进了一位堕落成魔的天之骄子。
一年前御剑门的那场大战中,备受修真界尊敬的剑尊周行墨竟然堕落成魔,传闻他性情大变,将清梁垣的人全都屠杀殆尽后,在此占山为王。
虽然后来魔尊澄清,清梁垣的城民早已被罗刹门的人变成傀虚,周行墨为了防止傀虚干扰周围城池的安全,这才把一城的傀虚全都屠戮殆尽。
但以一己之力将一城的傀虚斩尽,如此恐怖的实力还是让人胆寒。而且,这个人不再是正道魁首了,他已经堕落成魔,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