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臣黎猜测那就是阵主,转身去了楼上。
陈大鹏、王皆、钟尧和孟择咸则留在原地,保护众人。
四周出现大大小小似人形蜘蛛般的东西,孟阮也抽出那柄剑,让陆弯弯到她身后。
自己没怎么用过这种剑,之前稍微练习了一下,但不确定实战能不能行。
不过,紧急情况也顾不了这么多。
正这么想着,一只竹节虫怪物朝他们扑过来。
钟尧他们来不及过来帮忙,孟阮抿了抿俊俏甜美的嘴角,抓紧手里的剑。
她运动神经发达,靠参加过障碍赛的那点经验,堪堪躲过连同血水一起涌过来的蜘蛛。
身体就像有记忆那般,孟阮拿起剑,动作精准又轻巧地刺了竹节虫一头!
不知是紧张,还是过度兴奋,她急切地喘着,脸颊泛起一阵嫣红。
钟尧心里一松,“你说孟女士以前有多猛我还不信……”
孟择咸耸了耸肩,“她能把钟臣黎都打得喊‘息战’,你觉得呢?”
钟尧:“持靓行凶,没毛病。”
二楼,钟臣黎也猛地踹飞了怪物一脚,那东西发出惨痛的哀鸣,一时后撤,跳了下去。
他一回头,就见那蜘蛛人越过二楼,向一楼孟阮的方向跑去。
钟臣黎几步助跑,一手撑着栏杆,直接翻身而下,纵身一跃!
孟择咸和钟尧看到这一幕,吓得大叫——
“窝草这么高跳下去?????你疯了吗?!”
“……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反派大佬??”
但钟臣黎已双脚稳稳落地,身形如电般,挡在了孟阮身前。
陆弯弯被钟尧他们护在身后,此时又惊又怕,可胆子也肥了,还忍不住感叹,从二楼跳下来也太拽了吧??
这男人好他妈帅啊,这就是爱情吗??
另一边,宗静不知何时窜了出去,大声制止:“等一等!先别伤她!”
话音刚落,那怪物的一只胳膊刺穿他的肩胛骨。
宗静忍住剧烈疼痛,他抬起脸,勉力一试:“……宛樱施主,是我。”
一如当年,是那个穿着僧袍的清秀少年。
……
蜘蛛般的怪物,突然收住了攻击状态。
血水朝四面八方涌开,空出了一块干干净净的土地。
宗静满身是血地立在中央。
怪物逐渐褪去了可怕的外貌,在粗糙怪异的外壳下,露出了一具残缺的身体。
第13章 极乐13 “你怎么又在哭?”
那是一位年轻女孩的身体。
穿着洁白的棉布裙子,眉目清秀雅静,丝毫没有方才的鬼气,只是眼白沾了点血色。
她面容痛苦,嘴唇像被冻着了,微微发紫。
裸露在裙子外的胳膊爬上了尸斑,有的地方缺了肉,露出森森白骨,衬着白皙娇嫩的肌肤,显得触目惊心。
宗静对自身的伤视若无睹,他望着眼前的女孩,或者说,是望着女孩已经僵硬的尸体。
陈大鹏惊叫:“……她真就是当初混在大家中间的第七人!!”
眼下,宛樱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就像一道静默的剪影。
大家也都有些沉默,先前的惊悚和恐惧在这个瞬间悄然退却。
树林里凄厉的叫声都暂时停了下来。
宗静知道阵主的意识还在,他皱着眉头,“宛樱,你还记得我吗?”
女孩睁开一双毫无光泽的眼睛,良久,像在喃喃:“宗静……小师父?”
宗静点了点头。
女孩的眼神变得空洞又凄冷:“我好恨,我好恨啊……”
宛樱垂着脸,声音冷冷寂寂,又仿佛带着残酷的疯狂:“我问过他们,每一个人,我问他们有没有后悔自己犯下的恶行,有没有觉得对不起那些被害死的女孩,有没有真诚的忏悔,可是我知道他们没有,除了那个叫鸿德的和尚,其他人连一丁点罪恶感都懒得去演……”
女孩扬起头,眼神里像带着一种支离破碎:“为什么这些魔鬼能平安无事的活在世上?他们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害了多少人,那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他们也有家人,也有朋友,有心中爱慕的人……”
“真是该死,他们就是该死,所以我要杀光他们,杀光!!”
孟阮只觉得眼前浮现一阵并不刺眼的白光。
作为珑阵的阵主,宛樱为他们展现了一段往事。
……
“你怎么又在哭?”
宛樱正蹲在楼梯间地上,听到声音,茫然地抬起脸。
说话的青年微微弯身,看着她。
“小姐姐,我来这儿也就几趟,这是第二次撞见你哭?”
他身量很高,肤色很白,内敛的眼皮薄薄的,带着点俊挺的美感,整张脸看着舒服极了。
“是不是林锦宁太凶了?”
他低语出声,“这人整天只会搞学术,一点也不懂人情世故,别太介意。”
宛樱连忙摇头:“不是的,那个……林、林所长对我很照顾的。”
宛樱知道他叫孟择咸,是自家上司林锦宁的哥哥。
“是……家里重男轻女,他们想给我弟弟操办婚事,非要逼我辞职回老家结婚,我不想回去,我舍不得这里,舍不得林所长,舍不得这份工作……”
孟择咸笑了笑,“原来这样。”
他笑起来,就很自然地添了几分慵懒不羁,“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必太在意他们的说法,更何况重男轻女就是错的,哪一种性别都不该带着原罪。”
可宛樱却总觉得自己很没用。
她高考的时候,从偏远小县城考到城里的大学,尽管学习成绩优异,但就是死读书。
不会打扮,不懂交际,与同寝室的室友们说不到一起,独来独往显得很尤为孤僻。
研究生毕业后,她来到林锦宁的实验室,成为一名科研人员。
但在她内心,始终住着一个孤独无助的小女儿。
新的工作环境又有新的问题,林锦宁知道宛樱背井离乡,性子又软,对她没有对别人那么严苛,宛樱总是被很多同事冷嘲热讽。
说她只要一见了林所长,笑起来连骨头都轻。
几桩事情搁在一起,她绷不住哭了。
那也是第一次与孟择咸交谈的契机。
“你知道吗,以前有人告诉我,在道家和佛家的有些概念中,男和女都不是性别化的男女,男和女代表阴阳,智慧猛火炽然是男,慈悲满月清凉是女,只要你不轻贱自己,谁都不能看轻你。”
孟择咸说完,又闷声咳了几下,身体不怎么好的样子。
宛樱把他的字字句句放在心上,期待每次与他见面的日子。
这男人幽默,和善,谦逊又豁达,还说自己擅长算命,可以替她占卦问凶吉。
宛樱总是一脸崇拜地想,这个男人就像站在某个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地方。
承载着她满心满念的喜欢。
但她从来没有对孟择闲过半点流露,自己的感情很卑微,也知道孟择咸不会觉得她卑微。
越是崇高伟大的人,越是会平等对待所有人。
宛樱在生日那天去天乐寺求福,也意外撞见了孟择咸。
得知她过生日,男人一时也实在没别的拿出手,就送了她那枚还算珍贵的茅山玉佩,并且告诉她:“一切有形,皆含道性。”
宛樱临死之前,都好好地带着它。
就是因为被虔诚的信仰吸引,她才去报名参加了天乐进修学院的暑期班。
然而,这一切都是从这里直转急下的,地狱的大门向她轰然敞开。
在天乐学院的那段日子,她收到大量鲍善伟发来的男女性话题短信。
他以“极乐”密宗为借口,反复提及男女双修,使她内心受到极大冲击。
更令宛樱羞愤的是,她觉得自己内心最神圣的那段感情都被玷污。
她愤愤地反抗,说:“请你不要亵渎佛祖!”
道貌岸然的男人在对她做出猥亵举动之后,还要说:“我是在帮你啊,是帮你开悟证果!”
宛樱发现自己在学校里甚至找不到一个共同战线的人,鲍善伟诱导并胁迫那些女学生,有些愚昧地顺从,有些也经历过犹豫挣扎,但大部分还是盲目跟随着他的教宗。
这些学生,有些是真正抱着要出家修行的念头来的,所以在进入学院之前,都把个人重要证件交给这边统一保管。
包括手机也是要在辅导员的监督下才能使用。
就连给家里打电话也是要签字批准,并在监视下进行。
宛樱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给家里拨了通电话,她哭的泣不成声:”妈妈,妈妈……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了妈妈……“
母亲却在电话那边沉默半晌,说:“樱樱啊,大师和我们解释过了,咱们觉得你在那边挺好的,你就先好好的进修着,女孩子多学点德行,以后嫁人了,婆家也会对你好点,你弟弟还等着你的彩礼讨老婆呢!家里花这么多钱供你读书,你也得做出点牺牲啊……”
宛樱死死咬着牙,没有再说一个字,安静地挂了电话。
她几乎想要就这么了断自己的性命。
就在那天夜里,曹秘书把她悄悄喊去食堂,还端了一盆水煮鱼给她。
宛樱很久没沾荤腥,乍一闻到那油腻辛辣的气味,所有感官都觉醒了,鲜香生津。
“……学校不是不允许开荤吗?”
“你很久没吃肉了,得补补,你看你……小身板这么瘦,哥哥看着都心疼。”
曹秘书一脸斯文和蔼地看着她,眼神里却闪着淫邪的光,“樱樱,你看这鱼香不香?想不想吃?”
“你知道吗,有些诱惑就是这样的,没有尝试过之前它就像毒药,但实际接触过之后,你反而会爱上它的滋味。”
“哥哥了解你痛恨鲍善伟,他对你虎视眈眈……但要反抗他,揭穿他的所作所为,就需要外力相助。”
宛樱吃了一嘴的油,虚弱的肠胃一阵阵地抽搐,她快要吐出来了。
事后她不止一次疯狂地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天真的以为只要熬过一次耻辱的诱奸,就能找回自由。
却不料曹秘书拍下她的裸照,还给她下了药。
她在被鲍善伟侮辱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生的意志,只是恍惚地想,还有比这更可怕的极乐世界吗?
鲍善伟强奸女学员,宣扬男女双修的“极乐”淫邪之道;
曹秘书就是他身边的一条狗,肆意玩弄脆弱女性的感情,再糟蹋他们的身体。
汪雯静作为辅导员,却像是一个妓院的老鸨,见死不救。
而之前的那位都监,以及刚来两个月的鸿德大师,都是收受贿赂的恶人。
曾经的女孩笑起来,脸上全是青春年少。
直到今时今日,她哭了很久。
直到今时今日,她想起孟择咸说过的每一句,终于就不哭了。
宛樱刺伤几位看守,连夜从学院逃跑。
她还试图拿着手机掌握的证据去举报天乐学院的种种恶行。
起初,也有人来调查走访。
鲍善伟她们还有些紧张和害怕,然而就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他们费了点功夫打通关系,就慢慢不再有人过问这些腐烂的秘密。
吃人的魔窟还在吃人,生活又恢复往常。
但宛樱知道小菊、芳芳这样的女孩还深陷在泥沼里,就像她也一样,都是一群没人管、没人疼的苦命孩子,她们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宛樱打算回到天乐学院给所有人下毒,这时候她偶然认识了一位建筑学教授。
正是这人教会她,可以用死前巨大的怨念、愤恨施展阵法,结成“珑阵”。
只要将那些恶人都拖入“珑阵”,就能为所欲为地杀死他们。
让所有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宛樱恍惚地想着,可惜珑阵的范围有限,要是能让他们全家死绝、断子绝孙,那该多好啊。
第14章 极乐14 “我对别人的事都不感兴趣。……
珑阵传递给人的信息和情感都非常真实。
陆弯弯和几个心理防线脆弱的,已经哭了起来。
但真正经历炼狱的宛樱,只是面无表情地说:“自杀之前,我去找了那位多年以来和鲍善伟狼狈为奸的上一任都监,杀了对方之后,就回到了天乐学院。”
她就在外面的那片小树林里,狠狠捅了自己一刀。
她们这样的普通人,可真的就像是一只老鼠啊,活着的时候无人问津,死了也是肮脏的下水道垃圾。
宛樱含笑,但仇恨的怒火早已烧红她的眼。
“我死前就靠着那棵树。”
女孩死前唯一还想着的,就是很遗憾没办法继续为那个人祈福了。
她太脏了,没有资格为那样清风朗月般的人物祈福吧。
宛樱还见到了小菊、芳芳……
见到了那些同样自杀的女学员。
“我们来帮你,宛樱。”
弥留之际的生息,与庞大的怨念交汇,就像浓稠的黑雾,将整所学校团团裹住。
成为一个完整的珑阵。
孟阮搞了这几年的社会新闻,也知道不是人的东西太多了。
真就比珑阵里的怪物还要可怕。
就像在宛樱和那些女生死亡之后,天乐学院竟然还吃人血馒头,把这种诡异当作噱头,企图吸引更多待宰的羔羊。
如果换做是她,不必等珑阵,现实世界就要这些人血债血偿。
但这也不是宛樱的错,软弱、自卑和愚钝,这些都不是我们的错。